顏怡選
2004年的秋天,懷揣著美發(fā)的夢想和對遠方的憧憬,我背起工具箱,去了西安,同行的還有我的師兄弟F。初到一個離家兩千多公里的地方,我有些彷徨,不知道這個陌生的北方城市,是否會是我將來的容身之所。我身朝家的方向,拿出地圖用手指丈量著西安和家的距離,故鄉(xiāng)此刻變成了地圖上的一個點,咫尺天涯。
既來之,則安之!我們應(yīng)聘了一家溫州人開的美發(fā)店,包食宿,飲食和寢室的條件雖然差點兒,但總算是在這個城市有了個落腳地。
西安這里干燥的氣候讓我這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很不適應(yīng)??諝庵袕浡还蓾庵氐膲m土氣息,一呼一吸間,使我的肺備受煎熬。同寢室的一位云南同事尤為鐘愛吃辣,無辣不歡,炒飯時竟丟進一大把辣椒和飯一起炒。瞬時,房間里的每個角落徹底淪陷在辣味中。辣味從鼻孔鉆入,掠過喉嚨,直抵肺臟,讓我狂咳不止,他卻在我的咳嗽聲中大快朵頤。
每次路過菜市場時,我總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辣椒味,痛苦不堪!我把這個重大發(fā)現(xiàn)告訴F。F見怪不怪,并指點迷津道:“你這是鼻子過敏了!”除了被迫享受了十幾天辣椒的刺激之外,我也享受了患上急性咽炎的滋味。該病嚴重時,吞咽困難,口吐濃痰,噪子失聲。又據(jù)F的觀點,說我是水土不服。
身體抱恙,我遂有病亂投醫(yī),見到下火消炎的藥就買來吃。在吞了多片色彩繽紛的藥片之后,病情依然未愈。見病情未好轉(zhuǎn),無奈之下,我便去醫(yī)院求醫(yī)。
醫(yī)生見到我,示意我坐到椅子上。我剛一坐定,一群實習醫(yī)生迅速將我重重包圍。醫(yī)生伸出右手,使勁兒拽著我的舌頭,左手打開手電筒,指著我的喉嚨道:“大家快看,這就是發(fā)炎的扁桃體,明顯的腫大充血。”實習醫(yī)生們“哦”“嗯”聲不斷,紛紛拿出筆記本,記下方才之所見。
我的舌頭被他拽住,痛苦不已。醫(yī)生好似看出了我的難受,緩緩松開了手。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般靠在椅背。
醫(yī)生伏案,奮筆疾書,在病歷上羅列出一大堆的藥品交給我。謝過了醫(yī)生,去藥房取了藥,便“打道回府”。在醫(yī)生的辨證施治下,我的病情也慢慢好轉(zhuǎn)了。
我們住的地方條件很差,房間里除了有幾張用木板拼起來的床之外,別無他物。房間里沒有衛(wèi)生間,需“飛檐走壁”去三十米開外的公廁。每日一早,我們便以“風風火火闖九州”之勢,去公廁搶占有利地形,風雨無阻。隨后,一陣陣有味道的,如同狼嚎般的歌聲便會從臭氣熏天的公廁飄出。沒有衛(wèi)生間,洗澡也成了問題。北方有很多公共澡堂,西安也不例外。對于大多數(shù)南方人來講,公共澡堂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澡堂里的人,一個個閑庭信步,坦誠相見。
初入公共澡堂,我興奮得猶如劉姥姥逛大觀園一般,東張西望,環(huán)顧左右,新鮮感十足。時間久了之后,我也漸漸愛上了北方的澡堂文化。其中,讓我尤為難忘并欲罷不能的便是搓澡了。我泡好澡,靜靜地趴在搓澡床上,默默地等待著搓澡工。忽然,只覺后背有雙大手輕輕撫過肌膚,我隨之一顫—搓澡師傅來了。搓澡師傅力道均勻渾厚,好似一個內(nèi)力深厚的武師,將我的后背看似練武場,將畢生所學盡情施展開來。其掌力時而急促,時而舒緩,始終不離我的軀體,雙掌猶如長眼般,在我的后背上上下翻飛。我全身神經(jīng)緊繃,絲毫不敢懈怠,雙手亦緊隨搓澡師傅的掌力,握緊或松開。搓澡工這一頓操作下來,我早已疲倦盡消,癱軟在搓澡床上,其中滋味豈是“舒坦”兩字所能表達的。
本來,我和F在西安的日子過得還算愜意,后來卻因美發(fā)店老板經(jīng)營不善,導致店鋪面臨倒閉,我和F只能無奈離開。因一時找不到工作,生活無以為繼,在啃了一個星期的饅頭之后,我和F便萌生了回家的想法。
終究,西安這個北方城市的澡堂文化還是未能挽留住我這個南方人歸家的心。我和F兩手空空而回,和來時一樣,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