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材

三休道人稅居于燕城之市，榜其庵日貧樂。有湛然居士訪而問之日：“先生之樂，可得聞歟？”日：“布衣糲食，任天之真?；蚬那僖宰詩剩蛴^書以自適，詠圣人之道，歸夫子之門。于是息交游，絕賓客，萬慮泯絕，無毫發(fā)點(diǎn)翳于胸中。其得失之倚伏，興亡之反覆，初不知也。吾之樂良以此耳！”日：“先生亦有憂乎？”日：“樂天知命，吾復(fù)何憂？”

居士進(jìn)日：“予聞之，君子之處貧賤富貴也，憂樂相半，未嘗獨(dú)憂樂也。夫君子之學(xué)道也，非為己也。吾君堯舜之君，吾民堯舜之民，此其志也。使一夫一婦不被堯舜之澤者，君子恥諸。是故君子之得志也，位足以行道，財(cái)足以博施，不亦樂乎？持盈守謙，慎終如始，若朽索之馭六馬，不亦憂乎？其貧賤也，卷而懷之，獨(dú)潔一己，無多財(cái)之禍，絕高位之危，此其樂也。嗟流俗之未化，悲圣道之將頹，舉世寥寥無知我者，此其憂也。先生之樂，知所謂矣；先生之憂，不其然乎？”道人瞪目而不答。

居士笑日：“我知之矣。夫子以為處富貴也，當(dāng)隱諸樂而形諸憂；處貧賤也，必隱于憂而形諸樂。何哉？第恐不知我者，以為洋洋于富貴，而戚戚于貧賤也?！钡廊巳眨骸啊擞行模桠舛戎?，吾子之謂矣。請(qǐng)以吾子之言以為記?！北尤漳现?，湛然居士漆水移剌⑩楚材晉卿題。

（選自《湛然居士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