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潔

4月11日，美國、日本和菲律賓三國領導人齊聚華盛頓，舉行首次三邊峰會。在此前后，美日、美菲還分別舉行雙邊領導人會晤。系列會議聲稱將加強美日、美菲“鋼鐵般的”同盟關系，推進三方合作，以共同維護所謂的自由、開放的“印太”秩序。會議形成了三國在海上安全、經濟安全、清潔能源、人文等多領域的合作成果。系列會議期間三方多次炒作南海、臺海與東海問題，遏制中國的意圖昭然若揭。對此，中國外交部發(fā)言人表示，中方堅決反對有關國家操弄集團政治，堅決反對任何挑起和激化矛盾、損害他國戰(zhàn)略安全和利益的做法，堅決反對在本地區(qū)搞封閉排他的“小圈子”。

山雨欲來風滿樓：三國“積極”預熱峰會

美日菲三邊峰會雖然是首次召開，但卻可謂“水到渠成”。自2023年以來，美國對“印太”盟伴體系的打造開始從過去的擴大“朋友圈”發(fā)展為體系內部的“深耕細作”，即在維護自身中心地位的同時，以日本、菲律賓為次核心，推動一系列小多邊合作，不僅包括美國與盟友之間，而且拓展至盟友彼此之間，如日菲、菲澳、美日菲、美菲澳等，其目的是針對不同地域、不同議題發(fā)揮盟伴的優(yōu)勢互補，進而強化整個美國盟伴體系的一體化、互操作性與實戰(zhàn)性。這其中，菲律賓因其在南海、臺海問題上的所謂特殊地緣政治價值，在美國“印太戰(zhàn)略”中的地位得到顯著提升。

為使菲律賓最大限度地發(fā)揮作用，美國加速推進美菲同盟關系的深化。2023年初，美國依據《加強訪問部隊協(xié)議》增加了在菲律賓的軍事地點，同年5月，美菲在華盛頓舉行峰會，美國承諾為菲律賓武裝力量的現代化提供幫助。面對中菲南海爭議的升溫，美國更是多次重申《美菲共同防御條約》的適用范圍涵蓋太平洋地區(qū)，包括在南海的任何區(qū)域對菲律賓（包括其海岸警衛(wèi)隊）的武裝部隊、公共船只或飛機的所有武裝攻擊。

同時，日本與菲律賓的安全合作也在迅速強化，這既來自美國的推動，也與日本自身的戰(zhàn)略需求密切相關。隨著大國博弈的加劇特別是烏克蘭危機的爆發(fā)，日本開始采取更為外向型的外交政策與進攻型的防衛(wèi)政策，而長期作為日本外交優(yōu)先方向的東南亞則首先成為政策“青睞”的目標。2023年4月，日本建立“政府安全保障能力強化支援”（OSA）機制，旨在加強與域內“志同道合的國家的海上安全能力建設”，包括菲律賓、越南、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國家則被列為合作重點。同年11月，日本首相岸田訪問菲律賓并承諾，將在OSA框架下向菲海軍提供海岸雷達系統(tǒng)和巡邏船。同期，日本與菲律賓還加快了關于簽署《互惠準入協(xié)定》的磋商，以便使雙方部隊能夠更為便利地相互進入，從而為美國同盟體系內的各類軍事活動提供便利。

在各有所需之下，從2023年開始，三方開始密集接觸，6月和12月，三方國家安全顧問舉行會晤并磋商建立三邊合作框架；7月和9月，三方外長舉行會議商討推進三國關于經濟安全、發(fā)展、人道主義援助、海上安全和國防等領域的共同議程；9月，日菲領導人以及美國副總統(tǒng)哈里斯舉行會議以深化三邊合作，直至達成在2024年4月舉行三邊峰會的決定。而就在峰會臨近召開的一個月里，三方更是緊鑼密鼓地掀起了“預熱”。3月以來，美國高官密集性訪菲，在對菲合作方面進行“實時信息更新”，包括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帶領的貿易與投資代表團，以及美國國務卿布林肯為籌備三邊峰會的菲律賓之行。此后，美國白宮發(fā)言人特別表示，舉行三邊峰會是基于共同的歷史與友誼、強勁且不斷增長的經濟關系以及對于共同民主價值的認知和對于自由、開放的“印太”愿景的共識，三方將加強美日、美菲的“鋼鐵般的”同盟關系。

4月7日，美日菲以及澳大利亞在所謂的菲律賓專屬經濟區(qū)內舉行“海上合作活動”（Maritime Cooperation Activities）聯合軍事演習，四國防長發(fā)表的聯合聲明，更是直接提及所謂的南海仲裁案“裁決”，要求各當事方嚴格遵守，其為菲律賓“打氣撐腰”的意圖凸顯，從而進一步拉滿了美日菲三邊峰會的氛圍感。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南海還是臺海？

4月10～12日，美國總統(tǒng)拜登、日本首相岸田以及菲律賓總統(tǒng)小馬科斯齊聚華盛頓，前后舉行了美日領導人會議、美菲領導人會議以及美日菲三邊峰會。此外，小馬科斯還會晤了美國國防部長，美菲舉行了包括外長、防長以及國家安全顧問在內的“3+3”對話，從而形成了一系列合作協(xié)議。

2024年4月11日，美國總統(tǒng)拜登、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和菲律賓總統(tǒng)馬科斯在華盛頓舉行三邊會談。

一方面，加強海上合作是三方合作內容的“重頭戲”，包括了傳統(tǒng)安全與非傳統(tǒng)安全領域的諸項合作。在傳統(tǒng)安全領域，三方聯合聲明大肆批評所謂中國對東海、南海和臺海的“破壞”活動，暴露了其“三海聯動”、聯手遏制中國之勢。服務于此目標，三方達成由美日持續(xù)支持菲律賓海岸警衛(wèi)隊能力建設、美日菲共同舉行聯合演習等多項合作內容，以加強“協(xié)調和集體反應。在非傳統(tǒng)安全領域，既包括三方以“三非”捕魚（非法、不報告、不受管制的捕撈活動）為由抹黑中國的內容，也涉及三方在深化人道主義救援、救災等領域的合作。

另一方面，加強在經濟增長與經濟復原力、基礎設施建設（尤其是對菲律賓呂宋走廊的投資）、關鍵和新興技術、清潔能源等領域的廣泛合作。從合作的方式來看，多以美國和日本為資金、技術的提供方，菲律賓為接收方的模式。三方提出在關鍵礦產行業(yè)的合作，“共同目標是為全球市場生產和供應電動汽車和儲能系統(tǒng)的電池材料和電池”。分析認為，菲律賓是僅次于印度尼西亞的第二大鎳生產國，鎳是電動汽車電池的關鍵材料。美日菲三方以所謂的經濟安全為由加強合作，將進一步固化亞太地區(qū)產供鏈的“脫鉤斷鏈”的態(tài)勢。

2024年4月11日，菲律賓部分民眾在馬尼拉舉行抗議活動，反對首次美日菲三邊峰會。

在峰會召開之前，有關海上安全尤其是南海問題的內容占據了國際媒體與美日菲三方各種信息渠道的主流，但從三方峰會的聯合聲明來看，卻是經濟合作的內容占據了大半篇幅。這雖然符合近年美國“印太戰(zhàn)略”加大對經濟領域關注的整體態(tài)勢，但具體到菲律賓，這種投入力度還是讓人有些意外。這僅僅是服務于支持菲律賓在南海問題上對中國的持續(xù)挑釁嗎？而按照美國自己智庫的分析，美日加強對菲律賓的“全副武裝”，更多的是服務于“或將發(fā)生”的所謂臺海戰(zhàn)事。他們認為，地理位置決定了在臺海沖突中菲律賓與日本對于美國軍力投射的重要性，但菲律賓整體實力較弱，在面臨危機的態(tài)勢下，菲律賓的供應鏈、能源安全等均可能受到嚴重沖擊，導致其無法作為后勤基地為美國提供更多幫助。因此，美日需要加強對菲產供鏈、基礎設施以及能源安全等多方面的投入?？梢哉f，美國打著在南海問題上幫助菲律賓的幌子，實則圖謀通過東海、南海、臺海的“三海聯動”，構建與深化美國“印太”盟伴體系，從而對中國的國家安全構成威懾乃至威脅。因此，正如中國外交部發(fā)言人所指出的，日本、菲律賓當然可以同其他國家發(fā)展正常關系，但不能把陣營對抗引進本地區(qū)，更不得以損害他國利益為代價搞三邊合作。

前路漫漫猶未知：美日菲合作面臨的不確定性

領導人會議的召開標志著美日菲三方合作朝著機制化建設邁出重要步伐。未來，三方計劃持續(xù)擴大與深化合作，特別是進行更多的三邊人道主義援助、救災演習以及海岸警衛(wèi)隊的聯合演習，等等。在雙邊層面，日菲將加快簽署《互惠準入協(xié)議》的進程，美菲則將定期舉行“3+3”會晤，等等。此外，美國國防部長在會晤小馬科斯時還強調，將在2025財政年度預算尋求1.28億美元，用于美菲《加強防務合作協(xié)議》（EDCA）框架下各軍事地點的項目建設，這比自該協(xié)議簽訂以來所有美方投資總額的兩倍還多，反映了美方加大武裝菲律賓的決心?！皵U容”是美日菲三邊合作的未來趨勢之一，三國在會晤期間點名澳大利亞和韓國，表示“美國和日本歡迎澳大利亞和菲律賓之間以及菲律賓和韓國之間的防務合作”。

然而，不少國際輿論分析，鑒于當前日本首相岸田在國內岌岌可危的執(zhí)政地位，以及更多來自美國大選的不確定性，特別是如果特朗普當選，一個“美國優(yōu)先”的美國政府究竟還會對同盟體系投入多少熱情與“真金白銀”，仍存在不確定性，而這將在很大程度上動搖包括美日菲、美日韓等美國“印太”小多邊的合作。此外，雖然美日菲在系列會議期間也點名東南亞，希望就海上問題與東南亞國家開展對話。但是，考慮到美國盟伴體系對東盟“中心地位”的沖擊以及菲律賓倒向美盟體系對東盟“統(tǒng)一性”的削弱，包括東盟在內本地區(qū)更多國家的態(tài)度也仍未可知，畢竟長期以來，亞太區(qū)域合作的經驗在于包容，而非排他；在于推動區(qū)域經濟合作，而非軍事同盟的構建。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亞太與全球戰(zhàn)略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