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銳

老四是新來的，膽子好大，沒有通過領(lǐng)導(dǎo)批準(zhǔn)，它就自己找來了。都是桌子上那堆柚子皮惹的禍，某個午后，老大、老二、老三吃了個柚子，柚子皮就放在了桌子上，老四就是奔著柚子皮來的。老四的祖籍在哪里我不知道，也許是樓下的食堂，也許是物業(yè)的倉庫，也許是哪個下水道臭水溝，但絕對不是這里。

自從過了一個美美享用柚子皮的晚上，老四就賴著不走了。老四愛運動，練習(xí)跳高，可以從桌上跳到地上，再從地上跳到窗臺上，然后從窗臺上跳到書柜上，老三沒事時就想象著老四是個跳高或跳遠(yuǎn)運動員。

第一個發(fā)現(xiàn)老四的當(dāng)然是老三，那天老三抹桌子的時候，搬開一堆書，意外發(fā)現(xiàn)電腦后面一堆屑，細(xì)細(xì)碎碎的，仔細(xì)一看，是柚子皮。是誰把柚子皮切割得如此均勻，如此細(xì)膩，如此有序？老三斷定這非一般人物所為，喊來老大和老二。三人猜測相同，并且把腦袋湊一起：咋辦？

老四肯定是個好吃的家伙，自從來了這里，它每天晚上都會翻壇倒罐，在這方小天地里大鬧天宮。老二身體不好，三餐之間必須補充食物，所以她的桌上幾乎沒有空過。還有，剛過完年，家里吃的成堆，大家今天你帶一點，明天她帶一點，午休時沒事嘮嘮嗑，吃點零嘴。自從來了老四，吃零嘴可就沒那么愜意了。不是餅干被咬爛了，就是瓜子被剝殼了，還有就是薯片被拖走了，柚子也被剝了皮掏了心。

只要沒有吃的，老四就得去別的地方，不然它還不餓死！于是，老大、老二、老三把吃的都包裝了起來，讓老四無從下口。第二天打開門，包裝袋被咬爛了，那屑屑、■■從桌上一路撒到了門口。不留任何吃的，看它奈得了我們何！翌日，窗臺上的多肉被咬斷了數(shù)片葉子，老四的小梅花腳印已經(jīng)延伸到了老大的桌面。

老二說，它肯定是從窗戶外面的空調(diào)外機那里爬進(jìn)來的，只要我們關(guān)緊窗戶，老四就進(jìn)不來了。老三跑到窗臺往下一看，媽呀，這十幾層的樓高，掉下去還不得摔個粉身碎骨？老四可真膽大?。±隙诶先难劾锼查g高大起來，對！還是老二聰明！于是，下班時，大家把窗戶關(guān)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

老四晚上肯定進(jìn)不來了。

又一個滿屋狼藉的清晨迎接著三個哭笑不得的女人。老四不用進(jìn)來，它根本就沒有出去。窗臺上的多肉被它連根拔起，狠狠地甩在了沙發(fā)上?？磥恚纤纳鷼饬?，故意示威。如此猖狂，這還了得！本來只想把老四趕出根據(jù)地的老大、老二和老三開始了一個不可告人的計劃。老四一天不除，大家都別想過安寧日子！

那天，老大和老三又一次酒精消毒大掃除，之后，老大出去了。“咚咚咚”有人敲門，只見物業(yè)阿姨手捧一個紙包，偷偷摸摸就進(jìn)來了。老三正欲開口問，物業(yè)阿姨神秘地眨眨眼睛，示意她別作聲。之后，那包送給老四的神秘“禮物”就放在了老四每晚的必經(jīng)之路上。

老大、老二、老三都在心里盤算著，明天可不能去早了，最起碼不能是自己第一個打開辦公室的門。也許老四橫臥在桌上一動不動，也許它掉在墻邊早已沒了氣息，也許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被蟲蟻吞噬。如果是看不見的角落那更不得了，幾天就會發(fā)臭。

第二天也不記得是誰先打開的門，一切照舊。墻角的“禮物”紋絲不動，桌上、沙發(fā)上、窗臺上小腳印照常出現(xiàn)，又有一盆多肉被卸掉了胳膊和腿。這“禮物”不香，得拌點餅干放里面，老四最喜歡吃餅干了。老大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老三偷偷地從牙縫中省出幾塊餅干，大方地賞給老四。

又一個第二天，“禮物”仍在，餅干不見了。這就奇了怪了，餅干是掰成小塊拌進(jìn)“禮物”的??？！

老大說，看來這是一位博士，心理學(xué)博士，讀了一肚子書的。

老四不除，每天消毒都消不過來。老大一口氣從網(wǎng)上買來十塊粘鼠板，下班前分放五處，門、窗、地面、桌上、旮旯，以往老四走過的地方都有布控。老三永遠(yuǎn)對老大和老二的主意佩服得五體投地，說，唉！早想到這么好的辦法就好了。這次，老四百分百會一命嗚呼。

再一個第二天早上，先到的老三不敢進(jìn)門，害怕看到老四橫尸粘鼠板的慘狀，更害怕見到被粘得血肉模糊還在拼命掙扎的老四。老三先去請來了單位的一個帥哥，讓他先行探路。帥哥走進(jìn)辦公室，這里瞧瞧，那里看看，之后，搖了搖頭，一無所獲。

多肉照舊被丟了一地，老四另辟了蹊徑，改走沙發(fā)了。

與老四斗，其樂無窮，老大、老二、老三就不信三個臭皮匠斗不過一個諸葛亮！它不是喜歡吃餅干嗎？它不是改道嗎？那我們把它的所有道路都布控，把餅干撒粘鼠板上，看它咋樣！

餅干沒了，粘鼠板還在！老大、老二、老三驚駭不已，這簡直是成精了，不對，是神了，真神了！不到粘鼠板上去，咋拿到的餅干，難道它有絕世輕功？難道它能起飛？難道它拿棍子撥的？

面對如此強大而又神秘、素未謀面而又神交已久的老四，老大說，算了，咱養(yǎng)著它吧！老二說，咱是斗不過人家咯！老三舉起茶杯，對著角落，說，老四，來，俺先干為敬！

選自《株洲晚報》

2024年3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