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
在一個叫南崗的地方——神奇而遼闊的金黃,它們在一棵棵樹上,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當人們脫口喊出它的乳名,“吊死干”是最樸素的鄉(xiāng)野植物肖像。
此刻,我還是說出了樹上干杏!
是的,它們就叫樹上干杏,這是大地上甜蜜的植物。而長在枝頭的蜜糖,經(jīng)歷了風霜雨雪,經(jīng)歷了歲月的浸潤,經(jīng)歷了暑熱的炙烤。在秋天捧出的甜蜜,兌換著塵世最真誠的贊美,令人情不自禁就萌發(fā)出內(nèi)心的歡欣。
行走在這些杏樹下,陽光的斑點變換著五彩,幽深和靜謐,狂野的風,輕易就化解了秋陽的悶熱。
這是一條灌溉良田的溝渠,她有來自天山深處那些看不見的隱秘的水。
在良田的邊緣,小而淺的渠水,嘩啦啦的水聲,卻搖曳著大江大河的歡歌。
當我停車駐足,一望無際的綠色,莊稼的清香迎面而來。
正是育肥田野的季節(jié),向著遠處鋪陳的玉米正在拔節(jié)長高,油油的油菜搖曳著金黃的花朵。清風送爽,田野的清涼消解著路途的惆悵。
一只鷹在空中斂翅凝目,在與地面的對峙中,生命與生存的秘密緩緩打開。
而一渠清澈之水,正在拐過一個岔口。田野深處,高速旋轉(zhuǎn)的噴灌揚灑著水霧,一抹彩虹連接著天與地。
此刻,月亮已經(jīng)坐上她溫柔的芳香之墊,濕潤的泥土散發(fā)著本真的清香。
夏季的風總是喜歡刮在深夜。從一枚掉落的金黃中我收獲了銀杏飽滿的果實。
當然,這還不是銀杏落果的季節(jié)。古典的銀杏,秉持著半夜開花,在暗夜中放大凄美的夢想——花朵幻化成女,這是樹的孩子努力向上,在天空尋找母親。
而夏夜的夢結(jié)出的銀杏,會被人們津津樂道。
植物界的老壽星也罷,長生不老也罷,銀杏就是銀杏!
此刻,它們站在道路的兩側(cè),而綠化植物的屬性為克制的現(xiàn)實送來生活的詩意。
一粒種子的命運,往往取決于光、溫度和濕度,提前掉落的種子,它的命運注定是落地為塵,而萬物的永恒,也是落地為塵!
五月的花,芬芳馥郁。
當晨光加身,正是暑熱即將開啟的早晨,而短暫寧靜和清涼,耀眼奪目的光芒,大地如此敞亮,是值得擁有,值得擁有的人間美好。
七月流火,在城市的幽靜之地,這些沙棗樹,它們以自己的姿態(tài),悅己自賞,不蔓不枝。七月的果,精致小巧,大隱于市,綠葉之間隱藏的星辰,能鎮(zhèn)靜安神,健壯腸胃。
躲過了荒漠的生存環(huán)境,耐旱植物也得經(jīng)受酷暑的鍛打,我看見,陽極之時,樹木正在加速生長。這些分娩的孩子,盼望秋天,一樹金色的桂冠,那是沙棗整整一年的榮耀。
野性的野,總是讓人保持警惕,比如這些即將成熟的野李子,顏色亮麗誘人,外表光鮮,就像邂逅郊野佳人,令人凝視良久!
而此刻,我說的是一位年輕的小妹妹,她黃色馬甲的肩頭扛著大笤帚,她停下腳步欣賞這成熟的野李子。黑黑的眼睛深邃迷人。
她摘下一枚紫色的李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入了嘴。一激靈,是酸,還是酸甜,那模樣,令人瞬間想起西域的一位美人。
當我們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嘴里的甜或者酸并無表情流露。她笑靨如花,消解了我心中的抑郁——這是炎夏早晨最純凈的笑容!
而入口先甜后酸,然后持續(xù)的酸,這是我獲得的體驗,它顛覆了味蕾啟蒙的甜。當然,植物馴化的初始,被移植的綠化植物,實用價值遠甚于入口。
賞而遠之,走過了春夏秋冬,野李子裝飾了月光的夢。
攀緣而上如履平地,天生就依附靠山而存活的植物,倒也活出了自己的姿態(tài)。
盡管沒有凌霄花的美麗,也沒有葡萄的甜美誘惑,在院落圍欄之上,卻能輕易讓人記住,記住圍欄內(nèi)外別有的洞天。
此刻,一對黑鳥在藤蔓深處呢喃,嘴里叼著的小青蟲,為盛夏酷暑的清晨,添加了生活的糖——早起的鳥兒總算沒有白忙活!
當我注意到這一幕,對面的工地有鋼鐵碰撞出激越之聲。
我記得東西指向的這條路,曾經(jīng)有蟬居于高處,火熱的蟬鳴把盛夏吵得沸沸揚揚。當然,自顧不暇的車流和匆匆腳步,他們清風明月隱藏在世俗的喧嘩中。
而短暫的清涼,我領受了晨風拂面。蕩滌心靈的啟示來自爬山虎,它們不動聲色,就收納了周邊的所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