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專門、系統(tǒng)地介紹了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和影響下的出版機構為應對反動當局查禁而秘密出版的革命文獻偽裝本。由于版本特殊,革命文獻偽裝本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迷惑了敵人,同時也不為一般讀者所知,許多珍貴偽裝本長期隱藏在故紙堆中,其蘊含的紅色基因和文物價值遠未得到充分挖掘,亟需重點清理、保護和研究。目前圖書市場上極少見到介紹革命文獻偽裝本的圖書,本書可使更多的讀者認識和了解這些特殊的革命文獻,從中了解中國共產(chǎn)黨為實現(xiàn)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而進行的艱苦斗爭,促進黨史學習教育、革命傳統(tǒng)教育和愛國主義教育的開展。
吳密
湖南長沙人。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博士,國家圖書館研究館員,長期從事民國時期革命文獻、近現(xiàn)代名家手稿的保護和研究工作。著有《國家圖書館藏毛澤東著作早期版本圖錄》,編有《魯迅手稿全集》《民國時期圖書總目(哲學卷)》等。
《革命文獻偽裝本圖錄題解》
(全2冊)
吳密 著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24.3/2980.00元
革命文獻偽裝本(下文簡稱“偽裝本”)是我國近代歷史文獻中一類特殊版本的書刊文獻,其中以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和影響下的出版機構出版印發(fā)的偽裝本居多。偽裝本是革命和進步陣營對敵斗爭的產(chǎn)物和見證,在傳播革命思想、宣傳黨的政策、團結革命和進步力量等方面發(fā)揮著不可估量的作用,具有極高的文獻價值、版本價值和文物價值。偽裝本存世量極少,可供參考的資料也不多,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僅有少量研究者、親歷者和收藏愛好者進行過探幽索隱式的整理和研究工作。
一、偽裝本的發(fā)現(xiàn)與目錄整理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通過偽裝書籍的方法開展對敵斗爭已經(jīng)成為歷史,偽裝本一下子成為珍貴的革命歷史文獻,再次引起了人們的注意。1959年,中華書局出版的《中國現(xiàn)代出版史料》收錄了《第二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上海革命報刊偽裝名目摭談》一文,這是目前可見的專門揭示偽裝本現(xiàn)象最早的一篇文章。第二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是偽裝本集中出現(xiàn)的一個歷史時期,也是偽裝本出版最多的一個歷史時期。這一時期的偽裝本有中共中央機關刊物《布爾塞維克》和《紅旗》,中共中央在上海編輯出版的黨內(nèi)秘密刊物《黨的生活》,中國共產(chǎn)黨青年團主辦的《列寧青年》,黨領導的中華全國總工會出版的《工人寶鑒》特刊,上海總工會印行的《上海工人特刊》,中共江蘇省委出版的《白話日報》,等等。該文也介紹了少量以偽裝形式出版的書籍和宣傳品,如瞿秋白的《三民主義批判》(托名《三民主義》),以及第五次全國勞動大會通過的系列綱領性文件偽裝本。雖然這篇“摭談”性質的文章介紹的主要是報刊,范圍有限,種類亦不全面,但它使人們注意到有這么一類珍貴革命歷史文獻的存在。
偽裝本是革命和進步出版機構應對反動當局書刊檢查的產(chǎn)物。魯迅的著作是國民黨政府的重點查禁對象。1933年,魯迅題贈日本友人山縣初男《吶喊》一書時寫道:“弄文罹文網(wǎng),抗世違世情。積毀可銷骨,空留紙上聲?!北磉_了魯迅對于國民黨政府嚴酷的書刊審查和文化專制制度的憤懣與不滿。在《且介亭雜文二集》的后記中,他談及1934年國民黨政府一次較大規(guī)模的禁書行動,并附了一份涉及149種禁書的目錄。在“文禁如毛,緹騎遍地”的20世紀30年代,魯迅產(chǎn)生了編寫一部中國文網(wǎng)史的想法,這一想法促使唐弢有意識地搜集民國時期的禁書材料。1962年,唐弢在《人民日報》連續(xù)發(fā)表《“取締新思想”》《關于禁書之二》《關于禁書之三》《書刊的偽裝》《“奉令??薄贰秳e開生面的斗爭》《若有其事的聲明》等書話作品,對20世紀二三十年代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出現(xiàn)的多種偽裝本進行了簡略介紹,已經(jīng)觸及偽裝本產(chǎn)生的背景和原因。這些文章被收錄在同年6月北京出版社出版的《書話》之中。1980年,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對《書話》加以擴充,出版了《晦庵書話》,這本專門談論五四運動以來現(xiàn)代書刊掌故的書籍引起了讀者的廣泛關注。
1963年,上海古舊書店的劉華庭將工作中見到的和相關書刊記載的偽裝本精心揀選和整理出來,編成《革命書刊偽裝本目錄》。這本書目按第二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抗日戰(zhàn)爭時期和第三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的次序進行編排,每一時間段又按圖書、期刊、報紙、特刊、宣傳品等類別進行分類,收錄偽裝本共計187種,詳細載明了絕大部分書刊的版本特征和主要內(nèi)容,是迄今為止著錄偽裝本最為詳盡的一部專題目錄。上海古舊書店的經(jīng)營范圍非常廣泛,其前身為1954年成立的上海圖書發(fā)行公司,1958年改為上海古舊書店,是當時上海唯一經(jīng)營古舊圖書的專業(yè)單位。在當時的條件下,作者整理了如此詳盡的偽裝本目錄,可見對于這類特殊版本革命文獻的重視以及社會大眾的興趣和需求?!陡锩鼤瘋窝b本目錄》主要是幫助上海古舊書店工作人員了解革命書刊的出版情況,提高購銷古舊圖書的工作質量,這本供內(nèi)部參考的油印小冊為后來的偽裝本研究提供了很好的指引。
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工作的張克明特別留意對民國時期查禁目錄的整理和研究。20世紀80年代,他根據(jù)檔案資料先后整理了北洋政府查禁書目,第二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抗日戰(zhàn)爭時期和第三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國民黨政府查禁書刊目錄,輯錄民國時期查禁書目近5000種。在整理禁目的過程中,張克明注意到了革命書刊化名出版這一極為有趣的現(xiàn)象,于是懷著激動和興奮的心情開始從事偽裝本的整理和研究工作。1982年,他發(fā)表了《第二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革命書刊的偽裝》,介紹這一時期這類文獻的概況,附錄了50余種偽裝本書目;1987年,發(fā)表《二戰(zhàn)時期以偽裝面目在上海流傳的革命書刊》,介紹這一時期上海出版和流傳的偽裝本的各種類型,附錄100多種偽裝本書目;1987年,公布完整的《革命書刊化名錄(1927—1949)》,收錄偽裝本285種,這是目前收錄數(shù)量最多的一部偽裝本目錄。張克明在從事這項工作時遇到了許多困難,檔案中的相關記載非常簡單,為此他經(jīng)常到圖書館搜集資料,借閱原書核對和考訂版本信息。但偽裝本存世原件畢竟少之又少,故張克明搜集的目錄比較簡略,有的偽裝本甚至僅有一個書刊原名和化名。
劉華庭整理的《革命書刊偽裝本目錄》和張克明整理的《革命書刊化名錄(1927—1949)》具有非常高的參考價值,為后續(xù)鑒藏和研究提供了許多便利。后來也有一些學者整理偽裝本目錄,但數(shù)量均不多,且與這兩部目錄多有重復。
二、親歷者的憶述
偽裝本雖然有實物佐證,但是僅憑有限的資料,無從知曉其出版經(jīng)過、傳播途徑等細節(jié)。一些老同志參與過偽裝本的出版、印刷和發(fā)行工作,還有一些讀者受到過偽裝本的影響,這些親歷者的回憶為我們了解偽裝本的產(chǎn)生和傳播提供了十分重要的參考。
中國共產(chǎn)黨在保定成立的地下出版機構——北方人民出版社曾出版和翻印過大量革命書刊。據(jù)其負責人王禹夫回憶:“一九三一年秋天,在國民黨血腥統(tǒng)治的北方,上海的黨中央出版物很難運來,而北平又缺乏刊印進步書刊的印刷所,保定的黨組織因此決定刊印一些適宜群眾閱讀的馬列主義讀物,以應急需?!蓖ㄟ^保定進步人士所辦的協(xié)生印書局,保定的黨組織首先試印了兩種書籍,其中一種是托名《社會科學研究初步》的瞿秋白的《社會科學概論》。試印成功后,黨決定采用對讀者有較大影響的“人民出版社”這個名號繼續(xù)印書,于是后來出版的書都印上了“人民出版社出版”(有的書前面還加上“北方”二字)、“新生書店發(fā)行”等;為了避免國民黨政府的檢扣和查禁,有時對書籍進行改裝,在封面或版權頁印上“人民書店”“北國書社”“新光書店”“新生書社”等名號。北方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書籍絕大部分是重印人民出版社、新青年社、上海書店、華興書局、無產(chǎn)階級書店、啟陽書店等黨的出版機構的優(yōu)秀讀物。為了適應白區(qū)工作的需要,其對書刊版權信息上的地址進行偽裝,郵件來往也多采用不同的化名且經(jīng)常變更。目前所知的北方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偽裝本有《孫文主義理論與實際》(《民眾革命與民眾政權》偽裝本)、《政治問題講話》[《斯大林同志在聯(lián)共(布)第十六次大會上的政治報告》偽裝本]、《藝術論》(《武裝暴動》偽裝本)、《國際政治法典》(《第三國際議案及宣言》偽裝本)、《中國革命論》(《共產(chǎn)國際對中國革命的決議案》偽裝本)、《中國革命與中共的任務》(《國際代表在中共六次大會上的政治報告》偽裝本)、《資本主義之解剖》(《共產(chǎn)主義ABC》偽裝本)等。這些出版物除了寄往上海,大部分被寄到北平和北方的其他城市,為發(fā)展革命力量、擴大黨在北方的影響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著名愛國人士董竹君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和社會地位,協(xié)助中國共產(chǎn)黨做了大量文化和宣傳工作,《燈塔小叢書》就是她出資秘密印刷的一套偽裝本。據(jù)董竹君在自傳《我的一個世紀》中回憶說:“1946年2月,中國燈塔出版社以黨的整風文獻二十三篇為內(nèi)容出版的《燈塔小叢書》,以一兩篇文章印成一本(共十四本出齊)打成紙型,一再再版。小叢書攜帶方便,售價為一張報紙的售價,起初由上海書報聯(lián)合發(fā)行所代發(fā)行,后被特務干擾,發(fā)行受阻,即改由地下黨組織傳送?!庇捎诋敃r這些文獻在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是嚴禁發(fā)行的,為了掩人耳目,印刷廠不得不把這些書籍偽裝成普通書?!稛羲矔酚直∮中。瑪y帶方便,起到很好的宣傳作用,產(chǎn)生了廣泛的影響。
1947年9月,向愚(又名向金聲)、劉國英(又名劉雯)夫婦創(chuàng)辦的金國印書館接受中共湖南省工會領導和指示,無償印刷黨的學習文件和宣傳資料。根據(jù)肖功璞、向佑文回憶,1948年初,向愚接受省工委的任務,印刷第一批文獻,“計《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5000本,封面改裝為《和平奮斗救中國!》;毛澤東著《新民主主義論》3000本,封面改裝為《中國往何處去?》,以香港某出版社印刷發(fā)行”。根據(jù)這段回憶,我們才了解到現(xiàn)存托名《中國往何去處?》(《新民主主義論》偽裝本)、《和平奮斗救中國!》(《論聯(lián)合政府》偽裝本),以及偽托“香港時代出版社時論叢刊”的毛澤東著作偽裝本,正是這一時期金國印書館所印。
1988年,原國家海洋局副局長張玉麟向中央文獻研究室捐贈3冊托名《文史通義》的毛澤東著作偽裝本。因為該書未署出版時間、出版者和出版地點,所以中央文獻研究室研究人員介紹這套書的同時,呼吁參與這類書籍出版、印刷或發(fā)行的老同志提供更加詳細的情況,引起了一部分親歷者和研究者的興趣。高文明在《書刊印刷見聞片斷——回憶華北〈新華日報〉、華北新華書店書刊印刷廠和永興印刷局片斷情況》中披露太行革命根據(jù)地華北新華書店首先出版了這套偽裝本。1992年,張玉麟撰文回憶了他在山西祁縣工作時得到這3本書的情形??谷諔?zhàn)爭時期曾在晉察冀日報社印刷廠工作的周明、邢顯廷、曹國輝撰文回憶了印刷裝訂毛澤東著作偽裝本的一些情況,其中就有這一套偽裝本。這些書印成后,有的經(jīng)過劉仁領導的城工部秘密發(fā)行到北平、天津、保定、石家莊、太原、大同、張家口等敵占城市,有的經(jīng)過韓光領導的東北工委秘密發(fā)行到沈陽、大連等地。這些憶述讓我們大致了解了這套書的出版發(fā)行和傳播情況。
北平解放前后,有兩種分別托名周作人自編文集《秉燭后談》和老舍幽默文學《不夜集》的中共時評文件匯編本在進步學生中輾轉傳閱。這兩種書偽裝巧妙,頗有影響。經(jīng)濟日報社的周銘撰文回憶了這兩種書的出版背景和版本特征,并將其捐贈給了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1949年1月17日,顧隨在日記中隱晦地記載了他到中法大學授課,“學生某君以新出版之老舍幽默文學《不夜集》見借。歸時風勢益狂。燈下飲咖啡,閱《不夜》”。著名藏書家姜德明認為顧隨當時閱讀的很有可能就是進步學生傳閱的偽裝本。
這些親身經(jīng)歷者的記述雖然只有只字片言,甚或不那么準確,但是為我們了解這類革命文獻出版和傳播的過程帶來一種歷史感和現(xiàn)場感,也為對這些書籍的進一步研究提供了極有價值的線索。
三、偽裝本的鑒藏與研究
偽裝本遺存較少,一般人難以見到實物,從事偽裝本研究和整理的主要是公藏單位的研究者和一部分私人藏家。他們或拾遺補缺,或揭示藏品,或辨析概念,一點一滴地推進著對這類特殊文獻的保護和研究。
湖南省圖書館李龍如長于偽裝本的挖掘和鑒藏,他在《革命書刊的偽裝》一文中探討了偽裝本的形式,整理了一份《所知曾偽裝過的革命進步書刊目錄》,輯錄見存目錄50多種,并且撰文揭示了湖南圖書館收藏的偽裝本情況。李龍如的整理和發(fā)現(xiàn)對劉華庭和張克明所輯目錄有所增益。1996年,《北京出版史》第8輯刊出《國統(tǒng)區(qū)的革命書刊偽裝出版拾零》《“國統(tǒng)區(qū)”革命書刊的偽裝三例》兩文,文中公布的偽裝本有幾種未見著錄:前者公布了1929年11月第五次全國勞動大會通過的《第五次勞動大會對黃色工會決議案》(托名《伏狗術》)、《共產(chǎn)國際綱領》(托名《環(huán)球旅行指南》,封面右上角印“常惺翁著”,左下角印“天津書店發(fā)行”)、《黨的生活》(第七期、第八期分別托名《靈學研究》《文學研究》)3種偽裝本。后者根據(jù)1948年5月19日國民黨北平市警察局發(fā)出的《本市各書店發(fā)現(xiàn)偽裝中共宣傳書籍飭屬詳查具申報核辦》的訓令檔案,輯錄了3種偽裝書,其中的《中國土地法大綱》(托名《論田賦法案》)和《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托名《時事評論》)兩種見于國家圖書館藏,第三種名為《天空的秘密》,檔案指稱該書“最前頁為科學或其他引人悅讀之書名目錄,實際系完全宣傳中共文字”,具有明顯的偽裝特征。河北省文物保護中心收藏的近現(xiàn)代革命文物中也有不少偽裝本,其公布的7種精品之中有一種托名《三國新志》、偽托“新中國書局印行”、真實題名為《莫斯科三國會議的偉大成功》的偽裝本,收錄《毛澤東在慶祝十月革命節(jié)干部晚會上的講演》等7篇文章;還有一種托名《燕趙實錄》的偽裝本,正文收錄《八路軍新四軍的英雄主義》等4篇文章。這兩種偽裝本均未見著錄。
大革命失敗后,中共中央機關刊物《布爾塞維克》、中國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機關刊物《列寧青年》、中國共產(chǎn)黨中央委員會機關刊物《紅旗周報》都曾大量采取偽裝的方式出版發(fā)行,這一現(xiàn)象早已為學界所關注。這些偽裝本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不易見到實物,學者的研究和出版界的影印出版為我們了解其版本特征和偽裝特點提供了諸多便利。
陳小枚在《特殊時期的密寫文件和偽裝刊物》一文中披露了中央檔案館藏一批黨內(nèi)秘密刊物偽裝本。其中有中共中央委員會主辦的《中央通訊》(又稱“《中央政治通訊》”),出過《昭覺禪師傳》《催眠術》《離騷》《宋六十名家詞》等偽裝本;中共中央編輯出版的黨內(nèi)秘密刊物《黨的生活》,原來我們知道出過《衛(wèi)生叢書》《知難行易淺說》《學校生活》《社會建設淺說》等偽裝本,作者在文中首次披露了《南極仙翁》(《黨的生活》第六期)、《世界書局》(《黨的生活》第八期)兩期偽裝本;中共中央關于組織問題的機關報《黨的建設》則有《摩登雜志》《建設雜志》等偽裝本。
偽裝本中有大量中共領導人的早期著作,尤以毛澤東著作偽裝本為多,向來被收藏界和學界看重。20世紀90年代初,袁競主編的《毛澤東著作大辭典》、何平主編的《毛澤東大辭典》、廖蓋隆等主編的《毛澤東百科全書》等工具書中均收錄有毛澤東著作偽裝本詞條,說明這一特殊版本的文獻已經(jīng)引起人們的注意。劉躍進著《毛澤東著作版本導論》中提到毛澤東著作特殊版本時,談到了當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毛澤東著作偽裝本的一些基本情況。聞立樹在《偽裝封面版本的中共七大文獻淺析》一文中介紹了托名《美軍登陸與中國前途》《和平奮斗救中國!》《中日事變解決的根本途徑》等多個版本的《論聯(lián)合政府》偽裝本。李龍如發(fā)表了《形形色色的毛澤東著作偽裝本》《〈新民主主義論〉的偽裝本》等文章。奚景鵬是北京著名的毛澤東著作收藏家,擅長版本考訂,他收藏的8種偽裝本中,以《論新階段》(托名南京興華書局版《建國真旨》)、《毛澤東選集》(托名劉大白著《紅樓夢考證拾遺》)和《論聯(lián)合政府》(托名香港時代出版社“時論叢刊”之一《和平奮斗救中國!》)3種毛澤東著作偽裝本最為珍貴。此外,他還撰文考證了托名《文史通義》的3種毛澤東著作偽裝本。湖南著名的紅色收藏家張曼玲收藏有大量毛澤東著作早期版本,其中偽裝本有十余種之多。王紫根編的《毛澤東書典》中介紹毛澤東著作諸版本時,專辟“托名本(偽裝本)”一類,撰寫毛澤東著作偽裝本提要26種。施金炎主編的《毛澤東著作版本述錄與考訂》也談到毛澤東著作偽裝本的問題。施文嵐參與了《毛澤東著作版本述錄與考訂》的編寫,一直關注毛澤東著作偽裝本的新發(fā)現(xiàn),她在原有基礎上將歷年所見各種毛澤東著作偽裝本分單行本、合訂本、匯編本3類集中起來,加以述錄與考訂,注明其收藏地或相關出處,借以反映毛澤東著作偽裝本的全貌。楊志偉所撰《中國共產(chǎn)黨偽裝書研究》圖文并茂地介紹了6種國家博物館藏毛澤東著作偽裝本,包括《文史通義》系列偽裝本3種、《一九四五年的任務》(托名《新金剛經(jīng)》)、《論聯(lián)合政府》與《論解放區(qū)戰(zhàn)場》合訂本(托名《嬰兒保育法》)和《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托名《珠簾寨》),均屬毛澤東著作偽裝本中的精品。
從公開的資料來看,揭示、展示或報道偽裝本的公藏單位有國家圖書館、中央檔案館、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國家博物館、上海圖書館、上海市檔案館、山西省圖書館、上海市歷史博物館、河北省文物保護中心、山東省圖書館、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南京圖書館、韶山毛澤東圖書館等,私人藏家則有奚景鵬、張曼玲、張國柱、張其武、張興吉、馬乃廷、何佩欽等。偽裝本是一個出現(xiàn)得比較晚的版本學概念,唐弢、聞立樹、陳巧孫、張克明、李龍如、黃霞、趙長海等學者圍繞著什么是偽裝本進行了討論。
四、國家圖書館對偽裝本的保護和研究
國家圖書館歷來重視革命文獻的保存和保護,這些傳世較少、形態(tài)各異的偽裝本很早就引起圖書館前輩的注意。近20年來,國家圖書館更是利用有限的經(jīng)費,搶救性地發(fā)掘和征集了大量偽裝本,在偽裝本的保護、研究和利用上做了大量工作。2003年,黃霞在《簡述國家圖書館藏革命歷史文獻中的偽裝本》一文中公布了近30種國家圖書館早期入藏的偽裝本,其對偽裝本的概念和特征的描述引起學界的廣泛關注。2009年,黃霞在《國家圖書館新購毛澤東著作早期版本述錄》一文中公布了《中國革命與中國共產(chǎn)黨》(托名《修道新介紹》)、《中國人民解放軍宣言》(托名《復興宣言》)、《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托名《悟性修道須知》)3種新入藏的毛澤東著作偽裝本,均為未見著錄的新發(fā)現(xiàn)。2013年,黃霞和筆者撰文公布了國家圖書館在之前6年中新征集的15種偽裝本,除了前述3種毛澤東著作偽裝本,還有《青苗》(《新民主主義論》學習材料偽裝本)、《食糧增產(chǎn)問題研究》(《自由祖國》半月刊系列偽裝本)、《華夏春秋續(xù)編》(中國共產(chǎn)黨時評文獻匯編偽裝本)、《燈塔小叢書·7》(《論毛澤東思想》偽裝本)、《歐游漫記》(50)(《群眾》周刊香港版第一卷第五十期偽裝本)、《復興宣言》(《中國人民解放軍宣言》偽裝本)、《救國之路》(《紀念五一勞動節(jié)口號》偽裝本)等偽裝本。2015年,筆者和黃霞公布新征集的抗日戰(zhàn)爭時期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印行的中共領導人著作、黨內(nèi)文件、時事評論匯編等偽裝本17種,屬于毛澤東著作偽裝本的有《新民主主義論》(托名《中國往何處去》)、《論聯(lián)合政府》(托名《勝利的指南》)、《目前形勢與我們的任務》(托名《歧路燈》)、《整頓“學風”“黨風”“文風”》(《燈塔小叢書·2》),此外還有托名《大東亞之路》《中國之命運》《戰(zhàn)國策注解》《大東亞戰(zhàn)爭下的國際情勢——加藤華北軍報道部長講演詞》《論戰(zhàn)爭》《救世箴言》《世界之動向》《怎樣在改革》、《茶亭雜話》(35)等偽裝本。2016年,黃霞撰文公布了《燈塔小叢書·8》(中共七大通過的《中國共產(chǎn)黨黨章》偽裝本)、《指南針使用法》(《中國共產(chǎn)黨中央委員會為“七七”九周年紀念宣言》偽裝本)、《論革命的修養(yǎng)》(《論共產(chǎn)黨員的修養(yǎng)》偽裝本)3種中國共產(chǎn)黨歷史文獻偽裝本,以及《戴笠將軍及其事業(yè)》(《特務批判》偽裝本)、《二中全會》(批判國民黨六屆二中全會的中共時評匯編偽裝本)和3種《群眾》周刊香港版?zhèn)窝b本(第一卷第四十七期偽裝本《嚴重的冬季》、第二卷第八期偽裝本《脫胎換骨》和第三卷第十八期偽裝本《奇跡》)。
為弘揚革命文化,傳承革命精神,開展革命傳統(tǒng)教育和愛國主義教育,國家圖書館依托館藏紅色資源,舉辦了一系列大型公益展覽,向公眾展出了大量珍貴的偽裝本。2001年,為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80周年,國家圖書館舉辦館藏珍貴革命文獻展覽,展出的200多件實物中有《新出繪圖國色天香》(《中國共產(chǎn)黨第六次全國大會議決案》偽裝本)、《布爾塞維克》(托名《中央半月刊》《中國文化史》《中國古史考》《平民》等)、《最近日帝國主義在中國屠殺民眾的殘酷》(《列寧青年》第四期偽裝本)等偽裝本。2011年,國家圖書館舉辦紀念辛亥革命100周年館藏珍貴文獻展,聯(lián)袂展出了1903年初版《革命軍》和1904年新加坡華僑集資翻印的偽裝本《圖存篇》;同年舉辦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90周年“艱難與輝煌”珍貴歷史文獻展,展出了托名《新出繪圖國色天香》和《國民政府建國大綱》的《中國共產(chǎn)黨第六次全國大會議決案》偽裝本,以及包括毛澤東、劉少奇、朱德等著作偽裝本在內(nèi)的偽裝本十余種。2015年,國家圖書館舉辦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館藏文獻展,展出了解放社出版的《論持久戰(zhàn)》最早的單行本和托名《文史通義》(內(nèi)篇之一)的偽裝本,以及《大陸作戰(zhàn)之新認識》(《論解放區(qū)戰(zhàn)場》偽裝本)。2016年,國家圖書館舉辦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95周年“紅色記憶”展覽,展出了《燈塔小叢書·8》(中共七大通過的《中國共產(chǎn)黨黨章》偽裝本)、《衛(wèi)生叢書》第十種(《黨的生活》第九期偽裝本)、《虞初近志》(《中國四大家族》偽裝本)、《悟性修道須知》(《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偽裝本)、《原本精校老殘游記》(《慶祝濟南解放特刊》偽裝本)等十余種偽裝本。2021年,為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100周年,國家圖書館與浙江省委宣傳部共同主辦了《共產(chǎn)黨宣言》專題展,在展出的眾多《共產(chǎn)黨宣言》珍貴版本中,有陳望道(署名“仁子”)譯本和華崗譯本兩種偽裝本。此外,在2012年紀念《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fā)表70周年館藏文獻展、2017年紀念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90周年館藏文獻展、2019年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暨澳門回歸20周年文獻特展上,國家圖書館均展出了偽裝本。偽裝本在講好黨的故事、革命的故事、根據(jù)地的故事等方面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取得了非常好的社會反響。
偽裝本具有偽裝性和隱蔽性,以達到規(guī)避反動當局審查、檢扣和查禁的目的,這也給現(xiàn)在的發(fā)現(xiàn)和著錄工作帶來極大挑戰(zhàn),研究起來非常困難。在長期從事革命文獻征集和保護工作的過程中,筆者特別留意各種檔案和文獻資料中記載的偽裝本條目,每有所見,即行摘錄,集腋成裘,竟至500多種,命名為《革命文獻偽裝本知見錄》。在整理這份目錄的過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上海市歷史與建設博物館籌備處文獻目錄》(上海市歷史與建設博物館籌備處編,1958年)、《全國解放前革命期刊聯(lián)合目錄(1919—1949)》(全國圖書聯(lián)合目錄組和北京圖書館編,1965年)、《北京圖書館館藏革命歷史文獻簡目》(北京圖書館善本組編,書目文獻出版社1984年出版)、《民國時期總書目》(北京圖書館編,書目文獻出版社1986—1997年出版)、《解放區(qū)根據(jù)地圖書目錄》(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編,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9年出版)等回溯性的目錄中偶見偽裝本條目,這說明相關單位藏有該類珍貴文獻,應當妥善保存起來,切不可當作普通書刊隨意處置。根據(jù)筆者的調查,國家圖書館收藏的各類偽裝本已經(jīng)達到150余種,其中既有《新出繪圖國色天香》、《大乘起信論》(《新民主主義論》和《論持久戰(zhàn)》合訂本的偽裝本)、《新金剛經(jīng)》、《朱柏廬先生治家格言》(《一年來的一筆總賬》偽裝本)等早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偽裝本,也有《修道新介紹》《復興宣言》《悟性修道須知》《東周列國志》等大量未見著錄的新發(fā)現(xiàn)。十余年來,筆者通過各種渠道征集到《文史通義》(內(nèi)篇之三)、《原本精校老殘游記》、《政治工作》(《第六次大會后中國共產(chǎn)黨的政治工作第一集》)及《和平奮斗救中國!》《指南針使用法》《食糧增產(chǎn)問題研究》等數(shù)十種珍貴的偽裝本,并且不斷有新的發(fā)現(xiàn),這說明還有大量偽裝本沒有被我們充分掌握,仍然隱藏在書庫和書肆之中,有待進一步探索、保護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