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蝴蝶飛,江山猶是昔人非……”在這個喧囂的水泥鋼筋構(gòu)筑的城市一隅,我讀著蘇軾的《陌上花》,思緒卻早已翩飛回了外婆的故鄉(xiāng),老屋后面的那棵老槐樹,此時該已是滿樹盛開散發(fā)清幽幽淡香的白花朵了吧?潔白的槐花,久違的槐花呀,剎那間書房似有縷縷暗香浮動,仿佛此時已身臨童年生活過的那片土地,那個小小的院落,又瞥見外婆慈祥的笑容,看到了陽光下外婆那閃亮的白發(fā),驟然間一種酸澀涌上來。
童年稚嫩的記憶里,老屋的周圍有很多樹,梧桐、意楊、桑椹、垂柳……后院墻根下鋪天蓋地生長著一種南京下放戶帶回來的“菊花佬”,年年裝點(diǎn)著孤獨(dú)的t1heCe13sE6eWAA0UmPQcfsBh2Vs3DQWSfG66Dp6SSQ=院墻,年年為家庭的餐桌上添上一盤清香的菜肴。留在我記憶深處的樹只有兩種——大門前一棵老桑樹和后院的老槐樹。外婆說,這兩棵樹,都是命根子。
老桑樹真的很老,干巴巴的皮皺紋密布,仿佛一位滄桑的老人,經(jīng)歷過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考驗(yàn),雖然老,但它年年都能結(jié)出滿樹的桑葚,那紫紅紫紅的桑葚猶如現(xiàn)在的草莓,童年的我們便爭相搶食這美味甘甜的果實(shí),看著小伙伴們?yōu)踝系淖齑姜q如涂了口紅,個個笑得前仰后合。當(dāng)然啦,對老槐樹,我更是保護(hù)有加,因?yàn)榭催^了《天仙配》,那老槐樹開口做媒,我年幼不解,外婆說,樹老了就會有靈性,有靈性的樹就會說話,于是經(jīng)常在有星星的夜晚,坐在老槐樹下悄悄地等待它開口講話,甚至等著它也給我找著天仙下凡,遺憾的是常常等不到老槐樹講話,我就被外婆輕輕地抱回了床上。
后院的老槐樹總是最先報告春天的信息,只要潔白的花朵掛滿了枝丫,外婆故鄉(xiāng)的阡陌間,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花就陸續(xù)開放?;被ㄏ汴囮囈u人,引領(lǐng)來了繁花錦簇的人間四月天。對槐花的厚愛,當(dāng)然是因?yàn)樗苍?jīng)一回回填飽了我的小肚皮。記得那年,外婆買了一大口袋花生種,一粒粒剝,一粒粒剝,看著那誘人的花生米,我真想大口大口地吃,可是外婆告訴我,人啊,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把本給忘了。于是,在我饑餓難耐之時,外婆總會端出一碗用玉米面拌槐花炕得黃亮亮的餅來。在飽餐之后,再端上小板凳坐到老槐樹下貪婪地看,是啊,融融的月光讓人心靜如水,心純?nèi)缢?,偎依在外婆的懷里,傾聽晚風(fēng)吹過槐花和葉的沙沙聲,衣袖也灌進(jìn)花香,至今余香縷縷,纏纏綿綿在久遠(yuǎn)的往事里。
如今,外婆已離我遠(yuǎn)去二十余年,老屋也轉(zhuǎn)到她侄孫的名下,我也很久沒有去了。記得父親在世時,曾去祭奠外婆,回來跟我說那棵老槐樹已被刨掉了,我的心一陣震顫。
歸去,歸去,一切都在歷史風(fēng)沙的吹拂中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