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詩人劉夢葦的絕筆
一九二六年九月十五日,徐志摩在他主編的北京《晨報副刊》上發(fā)表了《一個啟事》,哀悼《晨報副刊·詩刊》同人劉夢葦的逝世。被視為新月派詩人的劉夢葦是該年九月九日在北京病故的,年僅二十六歲。徐志摩悲嘆道:這個“熱烈的詩魂,這‘孤鴻’如今實現了最后的自由,更不在人間啼叫了!”
劉夢葦生前只出版了一本短篇小說集《青年的花》(1924年4月上海青年文藝社初版),但當時文壇最為看重的是他的新詩,雖然徐志摩在《一個啟事》中預告他的詩集《孤鴻》已交商務印書館印行,遺憾的是,后來并未實現。那么,在劉夢葦英年早逝之后,他還有遺作存世否?
答案是肯定的。一九三一年二月北京大學綜合性月刊《北大學生》第一卷第三期刊出了署名劉夢葦的《心月》,目錄標明《心月》系“新詩”。查閱原刊,發(fā)現在劉夢葦的《心月》前,有《北大學生》編輯徐萬鈞寫于同年一月二十日的一篇說明,十分重要:
許是十五年的暑假吧?那時我住在元字十九號,日期不記得是那一天了,我偶然在元字號南廁所的墻根,發(fā)現了一本英文練習簿,上邊題簽著“詩歌”兩字。因為好奇心的驅使,我揭開看了幾頁。第一頁上蓋著飛鳥社的鈐記,鈐記上邊蓋了“夢葦”的方章,下邊寫著“夢葦作”三個字?!皦羧??—這是誰的名字呢?”我自己詢問自己。聽著倒很熟哩。我便不經意地把那本小冊子攜回寢室,隨便翻看了幾節(jié),覺得作者的情感十分濃郁,辭句也十分生動。這樣嘔血殫精的結晶,為什么被拋在墻根呢?許是作者正因為嘔血太多,殫精過甚,討厭作詩,卻把它拋棄了吧?
不久,我在《晨報》上看到徐志摩先生發(fā)起的詩人劉夢葦追悼會這樁新聞,忽然聯想到那本無主的詩集的主人來。很想把這本詩集寄給徐先生請他保存。因為私事忙碌,終于不曾實現這件愿心。
今年,濫竽月刊編輯職務,為了新詩方面缺乏材料,忽然想起劉君的詩稿來。本期所登《心月》一章是劉君詩稿中《夜夜的心》的一部分?!兑挂沟男摹芬还卜譃槭藗€小題目,《心月》是其中的第四個。其余各章,以后按期登載,以免這樣嘔心的結晶永久的埋沒了。
《夜夜的心》的末一章的最后一節(jié)是這么的寫著:
死神的請?zhí)纫褋淼?,我可不能不束裝就道??蓯鄣?!我們從此別了,黃泉之下的把晤匪遙!
所以《夜夜的心》也許就是劉君的絕筆;因此,更有發(fā)表的價值。
這真是充滿了戲劇性,也令人悲喜交集。悲的是劉夢葦臨終前不得不丟棄(或遺失)自己最后的詩稿,喜的是有心人徐萬鈞撿得詩稿五年之后終于將其公開,否則,這份珍貴的劉夢葦“絕筆”很可能真的被埋沒了。以下是《心月》全詩:
我心如新月,思君夜復夜;癡情夜夜增,將成團圓月。
我心如滿月,思君夜復夜;夜夜苦思君,將為君瘦缺。
月團圓,人何處月瘦缺,人更苦
月缺月圓月又缺,月光夜夜照君側;嫦娥如有情,應早對君說。
值得慶幸的是,劉夢葦這組《夜夜的心》得以在《北大學生》連載,隔了九十多年,現已被完整收入即將出版的《孤鴻集:劉夢葦詩文輯存》(解志熙編),這位“新詩形式運動的總先鋒”(朱湘語)的作品終于將較為完整地呈現在世人眼前。
三大家題《雄雞圖》
這里所說的“三大家”,指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三位重要人物錢玄同、周作人和劉半農?!缎垭u圖》則指民國畫家王青芳于一九三三年(雞年)所作的國畫。
王青芳(1900-1956),安徽蕭縣人,號芒碭山人,室名萬版樓,擅花鳥山水,又擅篆刻,與齊白石交往頗深,曾為其治印多方。這幅《雄雞圖》畫一只精神抖擻的大雄雞屹立于峻石之上,引吭高歌。王青芳自題畫曰:
不堪回首。癸酉王青芳為雞年畫雞,芒碭山人,時一九三三雨窗
其時正值“九一八”事變之后,外敵入侵,國難當頭,往事歷歷,“不堪回首”。王青芳遂在雞年創(chuàng)作此圖,以雄雞喻華夏,疾呼抗敵救國。畫成,王青芳請他所敬重的這三位大家題識,錢玄同先題曰:
徐□曰,雞者,稽也,能稽時也。有五德,首帶冠,文也。足搏距,武也。敵在前敢斗,勇也。見食相呼,仁也。守夜不失,信也。 廿有二年八月七日敬題 青芳先生妙繪為雞年畫雞 疑古錢玄同
(鈐白文“玄同之鉨”、朱文“疑古”兩印。)
第二位題識者為周作人,他題曰:
鄭風云,風雨如晦,雞鳴不已。二語甚佳,實能寫出極妙情景。今以奉題 青芳先生妙畫,亦正相稱也。 二十二年八月二十五日 作人識于北平
(鈐白文“周作人”印。)
最后一位題識的是劉半農,他題曰:
自有生民即有雞,雞鳴而起各孳孳。術分仁暴由人擇,事必糊涂任我為。國難臨頭呼口號,倭刀加頸覓飛機。年年曰攘鄰家一,敢詡咱們老面皮。 青芳先生自題妙畫曰不堪回首,是憂國青年氣概。玄同錄徐氏說,是經師家法。啟明錄鄭風,是文人風度。余既無氣概,也無家法,更無風度,卻因青芳善畫,曾揩兩幅之油,故以打油詩報之,愿其于藝事上努力加油也。 創(chuàng)世紀上帝第五日造動物,第六日造人,故首句云然。 二十二年九月卅日 半農劉復
(鈐朱文“劉”、白文“劉復私印”、朱文“桐花其豆堂大詩翁”三印。)
三位題識中,周作人的最短,劉半農的最長,其實是一首打油七律加上附記。查錢玄同一九三三年八月七日日記,并無為王青芳題識的記載,在此前后,錢玄同事甚多,身體也不佳,想必失記。但周作人一九三三年八月二十五日日記則明確記載:“上午為半農及王青芳君題畫。”次日又記云:“上午往送半農、王曉聃、王青芳諸君件?!鳖}識的來龍去脈已一清二楚。至于劉半農,有無日記不明,也無從查起矣。此外,這幅《雄雞圖》曾在一九三四年“上海藝風社第一屆畫展”展出,又發(fā)表于同年《藝風月刊》第二卷第九期,可見題識早為世人所知,流傳有緒。
王青芳邀請錢、周、劉三位為《雄雞圖》題識,當然經過了深思熟慮。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重要人物,當時在京的這三位是最具代表性的了(魯迅、胡適當時已不在北平)。請這三位《新青年》中堅共同為《雄雞圖》題識,正是再合適不過。
錢玄同、周作人、劉半農三位二十世紀中國文壇大家的墨寶,單人的以周作人所書流傳最多,但在畫作上題識也頗為少見。三位的墨寶薈萃一堂,又都書寫得如此端正,至今未見第二幅。因此,這幅寄托錢、周、劉三大家和王青芳情思的《雄雞圖》極為難得,也極為珍貴也。
魯迅致韓振業(yè)信
魯迅一九三四年二月二十四日日記云:“得天馬書店信,即復?!边@即復之信,即二○二四年四月六日在香港嘉德拍賣會上拍出的魯迅致韓振業(yè)信。此信毛筆書于兩頁玉版宣上,紙有折痕,有黃斑,照錄如下:
振業(yè)先生:
下午得廿二日函,謹悉種種。我的自選集中文,最遲者一九二六年,其時國民黨尚未秉政,我也因為同情他們,被北洋軍閥所忌,遁至廈門。倘使今之國民黨,非昔之北洋軍閥,則怎么十年以前所作,就有反動。但既是對人,無道德,無法律,這些話都不必提了。出版者要救書,作者也會賭氣。
雖說救書,循規(guī)蹈矩是不成的,我看他們別有用心,恐怕還是恐嚇之后,塞進顧問之類的東西來,吸些鮮血。至于書業(yè)要因此凋零之類,他們倒?jié)M不在乎,他們連明天也不想,正如敗家子的拆賣房屋一樣了。
《南腔北調集》既已不能改樣,也不妨,至于紙張,其實即用報紙也不要緊(但我想特印毛道林的五十部,以分送朋友),因為這并非寶書,無人藏弆,而即有被扣之事,損失亦少也。
照這樣的辦法,不知先生與令友,還能印幾種否?我所能弄回稿子的,計有四種—
一、《高爾基小說集》,即生活書店印后被禁者,現可添上兩篇,抽去一篇,換譯者之名,另印。
二、《高爾基論文集》,曾付現代,取版稅百元,聞未排,可以收回。
三、《煙袋》,曹靖華譯,印過被禁,現已重編。
四、《四十一》,同上。
以上四種,后三種在現代,只要送他一百元,便可取回。第一種可以不成問題。第三四種版稅,因靖華窮,最好是先付百元,如經濟不夠,我的二百元可以從緩。如此,則只要排印及紙張費就可以了。如何希示,倘要,當托茅兄往與現代交涉耳。
此布,即頌
時綏
迅 頓首 二月廿四夜
韓振業(yè)(1892-1935)這個名字,魯迅日記中只出現了五次,但天馬書店出現的次數就相當多了。韓振業(yè)一九三二年與樓適夷、樓煒春兄弟合作,在上海創(chuàng)辦天馬書店。據樓煒春在《記天馬書店》(刊2008年5月上海書店出版社初版《百年書業(yè)》)中回憶,天馬書店出版的第一本書,就是此信中寫到的《魯迅自選集》,時在一九三三年三月。同月還出版了知堂(周作人)、郁達夫的自選集,次月又出版了茅盾的自選集,從而形成了一個頗具特色的自選集系列。同年三月九日魯迅日記云:“晚往致美樓夜飯,為天馬書店所邀,同席約二十人?!毕氡厥菓c祝天馬開張出書,韓振業(yè)應在場主持。
信中寫到的《南腔北調集》,一九三四年三月上海同文書店初版。同年三月三十日魯迅日記云“得同文局信并書五十本”,正是指此書,其先后時間倒可與此信相銜接。但已知同文書店是聯華書局前身,《南腔北調集》的出版似與韓振業(yè)無關,也許魯迅本擬把此書交天馬書店出版,或是韓振業(yè)一度參與此書的出版?待考。
至于后四種書,《高爾基小說集》指《高爾基創(chuàng)作選集》,蕭參(瞿秋白)譯,一九三三年十月生活書店初版,三四兩種都是數年前未名社舊版?!艾F代”則指現代書局,“茅兄”指茅盾。這四種書后均未由天馬書店出版,但魯迅幫助友人之情已躍然紙上。
開明書店創(chuàng)業(yè)十周年紀念
創(chuàng)設于一九二六年的開明書店,雖然不如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歷史久,但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后期至三十年代的上海異軍突起,尤以出版新文學作品為翹楚。茅盾的《子夜》、葉圣陶的《倪煥之》、巴金的《家》、朱自清的《背影》、豐子愷的《緣緣堂隨筆》和夏丏尊譯《愛的教育》等名著名譯,都是開明推出的。從一九二六年至一九三六年間,開明出版的文學著譯已達二百六十二種之多,非其他出版社所能及。
一九三六年八月一日是開明創(chuàng)業(yè)十周年紀念,該日《申報》第二十一、第二十二版刊出整整兩大版“紀念特刊”,既有始業(yè)宣告,也有十年成績的統計,既有名家的祝賀、同人的感想,也有普通讀者的期望,內容極為豐富。茅盾、林語堂、朱自清、豐子愷等開明作者發(fā)表了各具特色的賀詞。茅盾、林語堂的賀詞均為手跡制版,照錄如下:
開明書店,從創(chuàng)辦到現在,注重出板文藝書和少年讀物。究竟它這努力效果如何呢?我和開明書店的主持人一半是朋友,我的話不好算數。然而要是諸位相信小朋友的話是天真的,那么,我就介紹幾位中學生的批評罷:他們喜歡讀巴金的小說,也喜歡讀開明昔年叢書內的淺近的然而有趣的科學譯著。
茅盾 七月廿八日
吾嘗謂:李白斗酒詩百篇,是詩賴酒精乃成之證。太白之神興,太白之精合,而后詩成。前人亦謂:書店系書香與銅臭之集合,商香秀臭合,而后書刻得出來也。商秀調和誠非易事,不是以秀害商,便是以商害秀,蓋秀盛則商裹,而香亦不存。商盛則秀裹,而臭氣沖天矣。開明書店開辦十年,能不屑粗制濫造,不出一本壞書,不欠作家版稅,可謂商秀調和得當,在此今日妖魅世界已算難得,善哉,善哉。
廿五年七月 語堂
朱自清的賀詞題為《開明的書》,全文如下:
書店的職務在推進文化;其成績當以出書的精粗為斷。開明諸位先生品位既高,又處處謹慎,十年來所出的書決沒有濫惡不堪一讀的。這該是文化界極大的欣慰。再則開明出書,似乎從開始就特別注重中學生讀物。中學生是文化界的基礎?;A打得好,才可盼望輪奐之美。在這一點上,開明諸先生的眼光也是值得敬佩的。
二十五年七月
豐子愷的賀詞《祝開明十周紀念》也一并照錄:
開明十周紀念特刊索“箴言”。我無言可箴,但略書所感,以志祝賀。七十年前,英國有名的工藝美術革命家莫理史(William Morris)曾經糾合詩人畫家洛賽諦(Dante Gabriel Rossetti)及美術家彭瓊士(Burne Jones)等,創(chuàng)辦一個工藝美術品商店,叫做莫理史公司。反對資本商業(yè)主義所產生的惡劣的貨品,企圖以工藝制造的誠意來美化人生而改造社會。從很小的小本經營開始,十年而名震全歐。后竟以社會改革事業(yè)著名于世,而在美術史上占有數頁地位。開明的過去,在某點上或某程度內與這莫理史公司相類似。這是可欣賀的。希望它本此素志而努力前進,將來成為中國出版界的莫理史公司。
茅、林、朱、豐的賀詞雖然角度各有側重,但在八十多年后的今天讀來,仍不無啟迪。特別應該提到的是,他們四位的全集雖然都已問世,《茅盾全集》還出了兩版,但這四篇賀詞都未能收入他們各自的全集,都是集外文。而今開明書店早已成為歷史,但開明書店的出版經驗理應好好追溯總結,這四篇賀詞也應補入茅、林、朱、豐的新的全集。
《夸父》簽名本
中國新詩史上有才華的青年詩人,而今不少已被人遺忘。這冊《夸父》就是一個明顯的例證。
汪玉岑著新詩集《夸父》,一九四一年三月出版,版權頁上署“出版地點:北平燕京大學”,其實是作者自費印行。自印新詩集往往自有特色?!犊涓浮贩饷嫠貥?,白底藍字而已,書脊印“夸父(新詩集) 汪玉岑著 一九四一”,也很別致。汪玉岑當時是燕大國文系學生,才二十六歲。這本《夸父》是他的處女作,而且是獻給他的老師的,題詞頁印有九個字:“獻給 亡師錢朔異先生”。
《夸父》分為“憶”和“夸父”兩輯。上輯“憶”為長短抒情詩二十三首,下輯“夸父”收敘事長詩《夸父》和《洋娃娃》。兩輯并作者《后記》前有薄透明紙作為輯封,全書又有五幀不同題材的黑白插圖,均別具一格。從《后記》中可知,此書裝幀設計和插圖作者為姚克安。
特別難得的是,文學研究會發(fā)起人之一、中國古典文學批評家、時任燕京大學國文系教授的郭紹虞為《夸父》寫了熱情洋溢、鼓勵有加的序。序中明確指出:
近來的新詩多看不懂,而玉岑之詩則看得懂;近來的新詩多讀不響,而玉岑之詩則讀得響。我知玉岑深有此癖習;這即是玉岑詩所以能不同凡響之故。
不妨轉引兩首短小的,看看郭紹虞的品評是否恰切。先引《歸》:
金色的日頭如故意滯留在地平線,/飛鳥們閃動著翅膀趕過了遠林間,/旅人呀,請暫時放下那長長的鞭子吧!/你底牲口對家園正撩起無名的渴念。
再引一首《撒一把鹽入淡?!罚?/p>
撒一把鹽入淡海,/再去喝它個痛快;/回頭別忘告訴我,/這滋味像不像“愛”。
郭紹虞進一步認為,到了長詩《夸父》,汪玉岑的詩又顯示了其“作風將變之兆”?!犊涓浮肥峭粲襻眯聰⑹略姷男问絹砀桧炆瞎艜r期神話傳說人物夸父追日的一生。后來的新詩人中如余光中等,也都寫過夸父,但汪玉岑大概是最早的。他的《夸父》共九節(jié),長達三百多行,以第一人稱出之,氣勢磅礴,一氣呵成,其藝術特色正如郭紹虞所指出的:“其為音,不復如琴瑟之專一;洶涌如浙江之潮,澎湃,澎湃似地一起而一止;如鉅鹿之戰(zhàn),如昆陽之戰(zhàn),鼓噪而前,奔騰而出,于雷聲風聲之中,呼聲也足以震動天地?!?/p>
《夸父》問世之后五年,即一九四六年十一月,正在臺灣的汪玉岑又在基隆新力出版社出版了他的第二本新詩集《卞和》,《卞和》也與眾不同,分為“卞和集”“紅玫瑰集”和“夸父集”三輯。“夸父集”系《夸父》全書加上《信》一首,又刪去了可能作者自己已不滿意的《夜行》《曉》等十首,作為第三輯收入《卞和》之中?!侗搴汀啡杂晒B虞作序,再次對汪玉岑“詩的進展”表示肯定。郭紹虞為新文學作家作序,據我所知,僅汪玉岑一人,而且接連寫了兩篇,這在新文學史上也是頗為少見的,可見他對汪玉岑的器重。
我所藏《夸父》,前襯頁有如下的鋼筆字:
祥瑩學長留念 弟 山嶺敬贈
山嶺是誰,就是汪玉岑嗎?謎底就在詩集《卞和》的《后記》?!逗笥洝仿淇睿骸吧綆X 一九四六年雙十節(jié)于臺灣基隆”。由此可知,“山嶺”正是汪玉岑的別名或字號。這冊簽名本當然令我寶愛。
雖然汪玉岑一生只出版了這兩本薄薄的新詩集,但新詩史上是否有可能提一提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