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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育兒參與促進了女性就業(yè)嗎?

2024-09-29 00:00茅倬彥萬琳琳
人口與經濟 2024年5期

摘 要:隨著生育政策放開,我國女性面臨更為激烈的育兒和就業(yè)沖突,影響了女性高質量充分就業(yè)。

挖掘家庭內部照料資源,從理論視角分析丈夫育兒與女性就業(yè)的影響關系及作用機制,使用Probit模型、

傾向值得分匹配法發(fā)現(xiàn),丈夫育兒參與能夠顯著促進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其結果通過穩(wěn)健檢驗。在機制分析中,研究發(fā)現(xiàn)丈夫育兒參與通過減少女性的家務和照料時間從而促進女性就業(yè),而女性及丈夫的性別不平等觀念均會削弱男性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此外,生育政策的放開也使得多子女家庭進一步增加,

進一步探討了二孩家庭中丈夫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發(fā)現(xiàn),相較于一孩家庭,丈夫育兒對二孩女性就業(yè)的影響更大。

研究結果對于提高女性勞動參與、促進勞動力市場健康發(fā)展,尤其是在人口老齡化、嬰幼兒照料體系不健全背景下,提高生育率、緩解女性工作—家庭沖突具有現(xiàn)實意義,為相關政策的制定與實施提供了參考。

關鍵詞:丈夫育兒參與;女性就業(yè);性別不平等

中圖分類號:F24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49(2024)05-0051-12

DOI:10.3969/j.issn.1000-4149.2024.00.032

收稿日期:2024-01-24;修訂日期:2024-05-13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家庭結構功能變遷及發(fā)展能力提升研究”(23&ZD185);國家留學基金資助。

作者簡介:茅倬彥,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勞動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萬琳琳(通訊作者),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勞動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

① 數(shù)據(jù)來源于世界銀行,https://data.worldbank.org.cn/;

勞動參與率指15—64歲勞動年齡人口中經濟活動人口的占比。

一、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明確指出:“強化就業(yè)優(yōu)先政策,健全就業(yè)促進機制,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yè)?!苯?0年來,我國女性勞動參與率呈現(xiàn)下降趨勢且存在明顯的性別差異,2021年女性勞動參與率為70.80%,比2000年的76.51%少6.5個百分點,而男性勞動參與率自2000年以來一直比女性多約10個百分點①。在傳統(tǒng)的性別分工影響下,女性被賦予生育子女、家務勞動等家庭照料責任,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其在勞動力市場工作的可能性[1-2]。隨著生育政策對生育子女數(shù)量的放開,女性面臨子女照料和就業(yè)的沖突更為激烈,一些女性考慮工作而放棄再生育[3],有些女性生育后不得不退出勞動力市場選擇回歸家庭,而一些女性即使仍然在勞動力市場工作,也面臨著工資收入減少、就業(yè)不穩(wěn)定、發(fā)展空間小、就業(yè)保護不足等就業(yè)不充分和低質量就業(yè)問題[4-5]。這也是為什么在2021年《關于優(yōu)化生育政策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fā)展的決定》、2022年《關于進一步完善和落實積極生育支持措施的指導意見》等文件多次將保護女性就業(yè)作為生育支持政策的重要一部分進行部署。如何減輕女性在家庭中的照料負擔,成為促進女性高質量就業(yè)的重要途徑。

緩解女性在家庭中面臨的照料壓力需要從社會和家庭兩方面考慮。但現(xiàn)階段我國公共幼兒照護體系尚不健全[6],家庭承擔著大部分的照料責任。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祖輩參與育兒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女性的育兒壓力[7],有效提高女性勞動力供給,但女性生育年齡的不斷推遲,生育二孩、三孩后,隨著祖輩年齡增加,其身體狀況不足以支持照料孫輩,未來祖輩參與育兒的可得性、可行性并不強[8]。在公共托育服務不足且家庭內部祖輩照料不確定情況下,

丈夫作為核心家庭的重要成員,探討其參與育兒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則顯得意義重大。同時,夫妻雙方作為家庭中的成員,

參與照料子女、參加勞動等行為不僅取決于個人,通常還取決于夫妻時間

的可及性

以及雙方優(yōu)勢比較后理性選擇,僅從個人層面并不能完全理解

丈夫育兒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需要綜合家庭和個人兩個方面

剖析二者關系。然而,現(xiàn)有關于丈夫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影響的研究關注不足,其研究結論在不同國家也存在差異[9]。立足我國現(xiàn)實情況深入剖析丈夫

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及其內在機制,將有利于緩解女性在照料子女和就業(yè)間的沖突,促進女性高質量充分就業(yè),縮小勞動力市場領域的性別差異。

《人口與經濟》2024年第5期

茅倬彥,等:丈夫育兒參與促進了女性就業(yè)嗎?

基于此,本文從家庭經濟學視角出發(fā),使用2020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shù)據(jù)試圖觀察生育政策放開后家庭中丈夫參與育兒與女性就業(yè)的最新變化,旨在回答以下問題:

一是丈夫參與育兒是否會對女性就業(yè)產生影響,產生何種影響?

二是丈夫育兒參與如何影響女性就業(yè),其作用機制是什么?

三是丈夫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是否存在異質性,尤其是對多子女家庭是否存在差異?

二、文獻回顧

長期以來,已婚女性面臨家庭和工作的雙重壓力[10],緩解女性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的矛盾成為促進女性就業(yè)、提高勞動供給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從角色視角來看,女性擁有公共領域的勞動生產和私人領域的社會再生產雙重身份,面臨著來自勞動力市場和家庭對就業(yè)的復合推力和拉力。

從勞動力市場領域來看,女性受教育水平不斷提高,在獲得高等教育機會方面開始超過男性,女性人力資本水平顯著提升,提高了其進入勞動力市場意愿,促進勞動參與率提高[11]。同時,高新技術的發(fā)展,智力勞動比例逐漸增加,使得男性在勞動力市場的體力技能優(yōu)勢削弱[12],女性在

智力勞動和現(xiàn)代技術密集型崗位中的相對優(yōu)勢逐漸顯現(xiàn),特別是在需要高教育水平、軟技能、創(chuàng)新能力和適應性的崗位,促進了其收入的增加[13]。然而,從家庭領域來看,女性作為家庭的重要成員,在家務勞動、照料子女、照護老人等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14-15],一些女性仍然認同傳統(tǒng)的性別角色期望,這意味著當女性面對家庭與工作選擇時,可能會選擇退出勞動力市場[16]。隨著“全面兩孩”和“全面三孩”生育政策陸續(xù)實施,家庭尤其是女性的幼兒照料時間

隨之延長,特別在公共嬰幼兒照料資源短缺情況下,家庭的生育養(yǎng)育功能更加凸顯。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祖輩及其他親屬等參與育兒能夠有效促進女性勞動參與、提高女性就業(yè)時間[17]。但祖輩參與育兒更多提供日常性照料支持,與親代相比,祖輩育兒可能對兒童認知發(fā)展、情緒、體重等產生負面影響[18-19]。

國外已經開始探討丈夫育兒參與和女性就業(yè)之間的關系,但并未達成一致結論。有學者認為,

丈夫育兒參與能夠有效促進女性平衡生育子女與就業(yè)的關系,從而促進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20],但也有學者使用德國數(shù)據(jù)發(fā)現(xiàn)丈夫

參與育兒對女性就業(yè)存在較小的負向影響,而從長期來看對女性收入存在較小的積極影響[9]。而國內關于

丈夫育兒參與更多關注其對子女成長質量的影響[21-22],對女性就業(yè)的研究相對較少,更多從構建生育支持政策體系角度,將丈夫

育兒參與作為支持女性生育、就業(yè)的政策建議[23],僅有一篇文獻從我國傳統(tǒng)家文化背景出發(fā),利用全面兩孩政策頒布前的2014年CFPS數(shù)據(jù),探討男性育兒參與對女性勞動供給的影響,進一步分析男性育兒參與對女性個人就業(yè)、男性就業(yè)以及家庭收入的影響[24],但數(shù)據(jù)無法反映生育政策調整后的最新情況,且對男性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影響路徑與機制探索不足。

綜上,以往關于男性育兒參與、女性就業(yè)的相關研究為本文開展研究提供了豐富的借鑒,但仍存在以下問題:一是研究對象上,關注城鎮(zhèn)職工、農村地區(qū)、生育二胎等某一特定群體,缺乏對全樣本的探討[4];二是研究數(shù)據(jù)上,多對某一地區(qū)的數(shù)據(jù)進行研究,且使用一些數(shù)據(jù)在全面兩孩政策頒布前,數(shù)據(jù)不能很好反映我國女性就業(yè)當前面臨的矛盾變化[24];三是研究領域上,有關

丈夫育兒參與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心理學、教育學、醫(yī)學及社會學領域,較少關注經濟學領域;四是研究內容上,強調

丈夫育兒在兒童發(fā)展和家庭生產發(fā)揮的積極作用,針對女性就業(yè)的研究相對較少。本文從家庭經濟學視角,討論丈夫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可能存在的貢獻有:

一是在理論層面,探討丈夫育兒參與和女性就業(yè)之間可能存在的相互關系及其作用機制;二是在實證分析層面,使用全面兩孩政策實施后2020年CFPS數(shù)據(jù),以20—49歲且有0—15歲子女的育齡婦女作為研究對象,構建回歸模型分析

丈夫育兒參與和女性就業(yè)之間的關系并探討其作用機制;三是進一步討論男性參與育兒對多子女家庭中女性就業(yè)的影響。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通常情況下,一個家庭的分工安排主要涉及家庭生產、勞動市場活動以及休閑三個方面,家庭生產是指家庭內部包括生育養(yǎng)育子女、家務勞動等在內的生產活動,而勞動力市場活動主要指從事家庭之外、一般為有償?shù)纳a活動,休閑則是個人休閑娛樂的時間。新家庭經濟學中時間可及性理論認為,家庭中個人分配在家庭活動和工作的時間存在矛盾關系,兩者存在此消彼長的對立關系[25],即花費在家庭生產上的時間越多,家庭生產時間的彈性越小,相對地個人投入在

工作中的時間就會越少[26]。

現(xiàn)實中個人或家庭在進行決策時,并不只取決于個人生產率的高低,更取決于相對優(yōu)勢的大小。具體來看,在生育子女后,女性表現(xiàn)出對家庭生產的相對優(yōu)勢,而男性在勞動市場領域的絕對優(yōu)勢也更加凸顯,在家務分工方面也逐漸出現(xiàn)

以女性為主導的分工模式。尤其是女性作為生育的主體,其在妊娠、分娩及嬰幼兒照料等方面具有一定的不可替代性,女性在照料子女、家務勞動等方面花費時間越多,在總時間固定情況下,必然會減少其勞動

市場活動和休閑的時間。而男性作為家庭中的重要成員,其參與照料子女,能夠分擔女性在家庭中的責任,進而減少女性在家庭生產中的時間投入。根據(jù)時間可及性理論,在總時間一定情況下,女性家庭生產時間的減少,會促進其進入勞動力市場?;诖?,

提出假設1、假設2:

假設1:丈夫育兒參與能夠有效促進女性就業(yè)。

假設2:丈夫育兒參與通過減少女性家庭生產時間,平衡女性工作和家庭關系,從而促進女性就業(yè)。

性別意識理論認為家庭中夫妻雙方在家庭和工作中的時間使用并不是均衡的[27],這并不簡單

地取決于

雙方生產能力的高低,更取決于雙方的性別意識。韋斯特(West)等通過構建“實踐性別”概念,認為男性和女性的行為并不簡單取決于自己的思想意識,還會受到周圍人期望的影響,生活在社會中的個體往往會通過做出一些與個人性格期望相符的行為來得到他人的認可[28]。受傳統(tǒng)“男主外、女主內”等性別分工思想影響,女性更多地被賦予家庭生產的責任,獨立意識不斷弱化,對家庭、男性依賴性高。而男性在性別期望中會將更多的時間投入工作,扮演著“主外”的角色,同時減少對家庭的支持。

因女性及其配偶性別不平等觀念而產生的女性減少工作,甚至退出勞動力市場的現(xiàn)象仍然存在。因此,提出假設3:

假設3:性別不平等觀念抑制了丈夫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

假設3.1:女性性別不平等觀念抑制了男性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

假設3.2:丈夫的性別不平等觀念同樣抑制男性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

四、研究設計

1. 數(shù)據(jù)來源

本文使用來自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調查中心的“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shù)據(jù)。

該調查嚴格遵守科學抽樣方法,對全國樣本進行抽樣,現(xiàn)已公布七輪數(shù)據(jù)。本文使用該數(shù)據(jù)來研究男性育兒照料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原因如下:一是數(shù)據(jù)科學、有效,數(shù)據(jù)遵循了嚴格科學的抽樣設計、抽樣調查,保證了獲得數(shù)據(jù)的科學性,抽樣涉及25個省份,覆蓋面廣,能夠有效代表總體情況;二是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shù)據(jù)為大型追蹤調查數(shù)據(jù),內容涵蓋教育、婚姻、工作、退休及養(yǎng)老等多個方面,且有關家庭層面的微觀研究多采用此數(shù)據(jù)庫,為本研究提供了參考。為更好地探討男性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本文選取最新2020年調查數(shù)據(jù),年齡在20—49歲之間且有0—15歲孩子的育齡女性。

2. 基本模型構建

為識別男性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建立模型如下:

worki=α+βfci+γXi+σi+μi

其中,被解釋變量worki表示第i個育齡女性的就業(yè)情況,主要指女性的就業(yè)決策;fci表示育齡女性i的孩子是否得到父親的育兒照料;

Xi為包括兒童照料方式、育齡女性個人特征、家庭特征、子女特征和地區(qū)特征等在內的其他控制變量;

σi表示省份固定效應;μi為隨個體和時間而變的隨機擾動項;α為截距,β表示影響系數(shù)。

在回歸模型選擇方面,本文參考以往關于就業(yè)、就業(yè)決策的相關研究,同時考慮到被解釋變量就業(yè)為二分類虛擬變量,使用Probit模型進行回歸分析。

3. 變量定義及描述性統(tǒng)計

(1)就業(yè)決策。指女性是否參加勞動。根據(jù)成人問卷中

當前工作狀態(tài)的結果,若選擇有工作賦值為1,處于失業(yè)狀態(tài)、退出勞動力市場賦值為0。

(2)丈夫參與育兒。根據(jù)少兒問卷中少兒日常生活部分來確定,選擇“白天由誰照管”和“晚上由誰照管”來確定,白天或晚上選擇照管人為“孩子的爸爸”,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

(3)控制變量。結合相關研究,控制變量包括育齡女性個人特征、配偶特征、子女特征等。育齡女性個人特征包括女性的年齡、受教育程度、健康狀況、戶口性質。子女特征包括子女數(shù)量、男性孩子的數(shù)量和最小子女的年齡。家庭特征包括配偶的年齡、受教育程度、健康狀況、戶口性質、是否工作和家庭成員的數(shù)量、家庭年收入等。此外,有研究發(fā)現(xiàn),隔代照料、機構支持對女性就業(yè)也存在顯著影響。

各變量描述性統(tǒng)計結果如表1所示。

五、實證結果與分析

1. 基準回歸結果

丈夫育兒參與對育齡女性就業(yè)影響的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回歸結果僅展示邊際結果)。結果顯示,

丈夫育兒參與能夠有效促進女性選擇就業(yè),進入勞動力市場,如列(1)所示

丈夫育兒參與在1%顯著性水平上增加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可能性,在逐步控制女性個人特征、家庭特征、子女特征以及省份固定效應后,

丈夫育兒參與仍在較高顯著性水平上促進育齡女性就業(yè),假設1得以驗證。

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基本符合預期,與現(xiàn)有研究有關女性就業(yè)的影響因素基本一致。從女性的個人特征來看,女性的年齡、受教育水平均在較高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是促進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的重要因素,受教育水平作為人力資本的重要特征、主要表現(xiàn)形式[29],在某種程度上

代表著一定的人力資本水平,而基于比較優(yōu)勢效應,擁有較高人力資本的女性更傾向于投入勞動力市場。但女性的戶口性質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并不顯著,可能的解釋是,在樣本選擇中,農村戶口的女性占比較大,樣本內的城鄉(xiāng)差異較小,因此戶口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較弱。從子女特征和家庭特征來看,最小子女年齡越大,女性在照料子女方面花費的時間越少,在時間一定的情況下,其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可能性也會越高;祖輩照料、機構支持均能夠通過減少女性照料孩子時間,從而促進女性就業(yè);相較于配偶沒工作的女性,配偶有工作的女性更可能進入勞動力市場

可能的解釋是,配偶有工作的女性可能擁有更廣泛的社會支持網絡,包括同事、朋友和家庭成員等,為她們提供職業(yè)信息、工作機會和情感支持,有助于她們更好地融入勞動力市場;配偶擁有農村戶口的女性更可能進入勞動力市場。此外,值得注意的是配偶健康狀況越好,越可能會抑制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這可能是因為健康狀況較好的配偶會將時間更多投入到工作領域,其在勞動力市場表現(xiàn)更好,容易獲得更高的勞動報酬,家庭性別分工更顯著,女性可能會減少進入勞動力市場。家庭收入也顯著促進著女性的就業(yè),家庭收入越高,經濟條件越好,尋找能夠替代照料子女的方式越多,女性越可能從家庭責任中解脫出來,進入勞動力市場,以實現(xiàn)個人發(fā)展;然而,家庭收入可能與女性就業(yè)存在互為因果關系,即女性作為家庭中的一員進入勞動力市場獲得工資收入,會增加家庭總收入,由于本文僅將家庭收入作為控制變量進行分析,在此不進行更深入的討論。

2. 穩(wěn)健性檢驗

為驗證前期基準回歸分析結果的穩(wěn)健性,在穩(wěn)健性檢驗部分將從內生性、變量界定與選擇偏誤兩個方面探討。

(1)內生性問題。

為了討論基準回歸模型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

使用傾向得分匹配法進行估計。配偶特征、個人特征以及子女特征等會通過一些路徑影響

丈夫參與處理家庭事務的積極性,

造成選擇性偏誤。本文根據(jù)傾向值得分以男性是否參與子女教育、養(yǎng)育為依據(jù),通過構建隨機實驗的方法,將

丈夫參與子女教育、養(yǎng)育的家庭與

丈夫不參與子女教育、養(yǎng)育的家庭進行匹配,試圖解決選擇偏誤這一問題。在匹配方法上,為了確保結果的準確性本文使用了近鄰匹配法、半徑匹配法、核匹配法進行分析。表3報告了PSM

的估計結果,結果顯示,丈夫育兒參與在1%顯著性水平上促使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模型通過了平衡性檢驗,匹配后自變量、因變量的標準化偏差(%bias)小于10%,說明匹配后實驗組與控制組的均值不存在顯著差異,匹配質量較高,證實了估計結果的穩(wěn)健性。

(2)變量界定與選擇的偏誤。

在探討丈夫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時,基準回歸使用“孩子在白天、晚上由爸爸照管”作為

丈夫育兒參與的代理變量進行分析,在就業(yè)決策方面,將失業(yè)、退出勞動力市場納入未就業(yè)范圍,為了進一步檢驗基準回歸的準確性,在穩(wěn)健性檢驗部分本文將

丈夫平均每天照料孩子的時間作為

丈夫育兒參與的代理變量。同時,考慮到失業(yè)原因的多樣性以及失業(yè)、再就業(yè)時間的不確定性,為了更準確獲得就業(yè)樣本和非就業(yè)樣本,本文對女性就業(yè)進行重新界定,剔除暫時失業(yè)樣本,將在業(yè)女性視為就業(yè)女性,退出勞動力市場女性視為未就業(yè)女性。

以丈夫平均每天照料孩子時間作為丈夫育兒參與的代理變量進行分析,結果如表4模型(1)所示,丈夫育兒參與時間能夠在5%顯著性水平上有效促進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其邊際效應為1.3%,結果穩(wěn)健,假設1得以驗證。

丈夫育兒參與對重新界定后的女性就業(yè)回歸結果如表4模型(2)所示,在剔除失業(yè)樣本后,丈夫育兒參與仍然能夠在1%顯著性水平上促進女性就業(yè),控制變量回歸結果基本與基準回歸一致,結果穩(wěn)健假設1再次得以驗證。

3. 機制分析

(1)中介效應。

本文通過兩步回歸法檢驗女性照料時間、家務時間是否在丈夫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影響中存在中介效應,即丈夫育兒參與是否通過減少女性在家庭生產中的時間從而促進女性就業(yè)。分別選

擇女性每天照料時間、家務時間作為家庭生產時間的代

理變量,探討家庭生產時間

在丈夫育兒

參與和女性就業(yè)之間可能存在的中介效應,結果如表5所示。表5中模型(1)、模型(2)展示了女性照料時間作為中介變量的回歸結果,在加入相關控制變量、省份固定效應之后,中介效應顯著,即丈夫參與育兒通過減少女性照料時間促進女性就業(yè)。模型(3)、(4)檢驗了女性家務時間可能存在的中介效應,結果顯示丈夫育兒參與能夠顯著減少女性家務勞動時間從而促進女性就業(yè),假設2得以驗證。

(2)調節(jié)效應。

社會經濟的發(fā)展、思想觀念的變化以及個人的行為方式都影響著丈夫育兒對女性就業(yè)的關系。家庭中,丈夫與女性參與育兒或者就業(yè)更多是家庭分工的結果,

這一家庭分工決策

更可能是性別觀念引起的。本文在理論分析部分對性別不平等觀念已經進行了初步的討論,在實證部分本文通過分別構建丈夫育兒參與和女性性別不平等觀念、丈夫性別不平等以檢驗性別不平等觀念可能存在的調節(jié)效應,同時,為了避免可能存在非本質的多重共線性情況,本文進行了中心化處理,具體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

表6中模型(1)到模型(4)展示了性別不平等觀念在

丈夫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中的調節(jié)效應結果,參考已有關于性別不平等觀念的界定并結合現(xiàn)有數(shù)據(jù),本文選取“男人以事業(yè)為主,女人以家庭為主”(分工觀念)和“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婚姻觀念)作為性別不平等觀念的代理變量進行分析,模型(2)、模型(4)為分別加入丈夫育兒參與和女性性別不平等觀念、丈夫性別不平等觀念交互項后的結果,發(fā)現(xiàn)女性性別不平等觀念、丈夫性別不平等觀念均在

丈夫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中發(fā)揮著負向調節(jié)作用,即性別不平等觀念抑制了

丈夫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假設3、假設3.1、假設3.2分別得以驗證。

4. 異質性分析

參考借鑒已有相關研究及基準回歸的研究結果,本文從女性年齡、受教育水平、子女年齡三個方面進行異質性分析。在子女年齡方面,由于樣本中不僅涵蓋一孩還覆蓋了多子女樣本,考慮到本文研究主題為照料與就業(yè),根據(jù)已有關于生育和女性就業(yè)的研究,隨著子女年齡的增加,其照料需求也隨之減少,本文選取最能代表家庭照料需求的最小子女年齡進行分析(見表7)。結果顯示,不同年齡、受教育水平和最小子女年齡的女性群體,丈夫育兒參與在促進女性就業(yè)決策上存在一定的差異。在年齡方面,相較于35歲及以上的女性,35歲以下的女性因

丈夫參與育兒而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可能性更大??赡艿慕忉屖?,

35歲以下的女性正處于學業(yè)、事業(yè)上升期,其對勞動力市場的感知更加敏感,更可能受到來自家庭等因素的影響而選擇進入或者退出勞動力市場,而35歲及以上的女性在勞動力市場的表現(xiàn)更加穩(wěn)定,

受到來自家庭等因素的影響相對較少。在最小子女年齡方面,相較于最小子女年齡在6歲及以上的女性,最小子女年齡在3歲以下、3—5歲的女性更可能因

丈夫參與育兒而進入勞動力市場,最小子女年齡越大,

丈夫參與育兒對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的促進作用越小,可能的解釋是,子女年齡越小其所需照料的時間越多,

丈夫參與照料更可能減少女性在家庭照護的時間,從而增加其在工作領域的投入。此外,與初中及以上受教育水平的女性相比,

丈夫參與育兒

對低受教育水平(小學及以下)的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影響較小,低受教育水平的女性在勞動力市場中處于劣勢地位,其人力資本水平不高,就業(yè)選擇相對較少,決定其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原因更可能是個人的人力資本水平,家庭支持對其就業(yè)的促進作用較小。

六、基于二孩家庭的對比分析

隨著生育政策的調整,未來將有更多的多子女家庭出現(xiàn),在研究家庭分工等方面要更多

關注多子女家庭。子女作為家庭中最大的公共品,家庭成員為追求家庭整體效用最大化,在

時間分配及家庭決策時不僅要考慮個人效用的最大化,還要關注家庭中子女的效用。而子女數(shù)量增加必然會帶來照料時間等的增加,不同子女數(shù)量家庭中男性與女性在工作領域、家庭領域時間分配上的決策也各不相同,產生的影響也存在著差異。在多子女家庭,家庭中丈夫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是否依然存在影響,影響是否存在差異,這些并沒有得到證實。由于本文使用的是三孩政策開放前的數(shù)據(jù),生育三孩及以上的家庭存在一定的特殊性,基于此,本文以二孩家庭作為多子女家庭的代表,分別對一孩、二孩家庭進行分析,以一孩家庭為參考,發(fā)現(xiàn)丈夫參與育兒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存在差異。如表8(1)、(2)所示,丈夫育兒參與

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在二孩家庭更為顯著(邊際結果為0.211),二孩家庭丈夫參與育兒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要大于一孩家庭??赡艿慕忉屖?,相較于養(yǎng)育一個孩子需要花費的時間可以通過女性減少其休閑時間來得到滿足,養(yǎng)育兩個孩子需要花費女性更多的照料時間,僅僅依靠休閑時間可能不能得到完全滿足,丈夫參與育兒能夠有效減少女性在照料孩子上的投入從而促進女性就業(yè)。

七、結論與啟示

生育政策調整后,女性在家庭領域

可能面臨著更重的子女照料負擔,從而影響了其在勞動力市場領域的時間分配。鑒于當前公共幼兒照護資源的有限性,迫切需要從家庭層面尋找緩解女性工作和家庭沖突的有效路徑。本文從理論層面分析在家庭中丈夫

參與育兒對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影響;并基于最新2020年CFPS數(shù)據(jù),綜合運用Probit模型及傾向得分匹配法等,從實證角度探討丈夫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影響。主要結論與啟示如下。

一是丈夫育兒參與能夠顯著促進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

在控制女性年齡、受教育水平、健康狀況等個人特征、子女特征以及家庭特征后仍然能夠顯著促進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

二是丈夫育兒參與通過減少女性在家庭領域的照料時間和家務時間,進而促進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在育兒時間一定的情況下,丈夫參與育兒能夠有效減少女性的育兒和家務時間,使得女性減少其家庭領域的投入,增加其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可能性。

三是女性及其丈夫的性別不平等觀念均會抑制丈夫育兒參與對女性就業(yè)的積極影響。家庭成員的觀念不僅影響著個人的行為,還會對其他人以及整個家庭行為決策產生影響,平等的性別觀念有利于優(yōu)化家庭分工。特別需要注意的是,除女性個人的性別不平等觀念外,丈夫的性別不平等觀念也影響著家庭決策,未來應關注家庭中男性的性別觀念。

四是丈夫育兒參與對不同年齡以及子女年齡的女性就業(yè)影響

也存在差異,對35歲以下、擁有3歲以下子女的女性影響更大。要關注不同群體女性之間的需求,尤其關注子女年齡在3歲以下、35歲以下女性群體的需求,

她們對勞動力市場的感知更加敏感,更容易受到來自家庭層面的影響進入或退出勞動力市場,因而男性育兒參與對其就業(yè)的影響更為顯著。這也提示我們就業(yè)支持政策設計要更加關注35歲以下、孩子年幼的女性。

當然,文章也存在著不足之處:受限于所需控制變量及機制變量的可得性,僅使用最新一期的截面數(shù)據(jù),盡管能夠較好反

映當前的變化,但缺少了對丈夫育兒參與和女性就業(yè)長期趨勢的分析。此外,受數(shù)據(jù)庫樣本的限制,農村戶口占比較高,所得研究結果更偏向農村群體特征,以上兩點也為未來研究提供了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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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es Husband Childcare Participation Promote

Female Employment?:

An Empirical Analysis Based on CFPS 2020

MAO Zhuoyan, WAN Linlin

(School of Labor Economics,Capital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Business,

Beijing 100070,China)

Abstract: With the liberalization of fertility policy, women in China

face more intense conflicts between childcare and employment, which affects women’s

high-quality and full employment. This paper tries to explore

the caregiving resources with in the

families and analyzes the relationship and mechanism between husband childcare and female employment from

a theoretical perspective. Using Probit model and 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 method, it is found that

husband childcare

participation can significantly promote women’s entry into the labor market, and the results pass a robust test.

The mechanism analysis

found that husband childcare participation promotes female employment by reducing their housework

and care time, while gender inequality between women and their husbands would weaken

the impact of husband childcare participation on female employment. In addition, the liberalization of fertility policy has further increased the number of multi-child families.

This article further

discusses the impact of husband childcare participation on female employment in

two-child families and finds that husband

childcare participation has a greater impact on female employment in two-child families than in one-child familes. The

results of this article have practical significance for increasing female

labor participation, promoting the healthy development of the labor market, especially in the context of

population aging and inadequate infant and child care systems, increasing fertility rates, and alleviating women’s work-family conflicts. They provide reference for the formulation and implementation of relevant policies.

Keywords:husband childcare participation;female employment;gender inequality

[責任編輯 劉愛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