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美食也愛熱鬧,所以從小就愛過節(jié),別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是“人逢過節(jié)精神爽”,唯有父親節(jié)我不愛過、不想過、不忍過??墒枪?jié)日并不會因我的喜好而停止腳步,從2011年開始,我已經(jīng)過了十三個沒有父親的父親節(jié)!今年的父親節(jié)又快到了,我更想念父親—他不高,很瘦,一雙眼睛大而有神,一笑就顯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父親的手很巧,大到衣柜櫥柜,小到桌椅板凳,他都能做出來。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宿舍里曬衣服的地方很小,三四個圓盤形的內(nèi)衣晾曬架就把地方占滿了。我大一寒假回家跟老父親抱怨了一通。接下來的幾天,父親吃完飯就去他的工作室。等我即將返校收拾行李時,父親遞給我八個他親手做的竹子簡易晾衣架,每個晾衣架用兩根一個指節(jié)粗、一尺長的竹片交叉成十字,中間打孔,穿上粗鐵絲做成彎鉤,竹片用砂紙打磨得沒有一絲毛刺,邊角磨得渾圓,每條竹片上鉆四個孔,各系一個竹夾子。一個架子可曬八只襪子,曬內(nèi)衣也極為方便,不占地方,可收可撐。回到宿舍,它們立刻就成了香餑餑。各種原因,到我畢業(yè)時,只剩下四個了。
“老爸,你再給做幾個唄!”“你先用著,想要隨時給你做?!?/p>
當(dāng)年的我天真地以為,真的可以隨時找父親做晾衣架,從沒有想過不怎么生病的父親會摔跤,會倒下。如今,我上哪兒尋您幫我做呢?二十年了,四個晾衣架一直陪伴著我,用一次,想一次。夾子已經(jīng)換了好幾撥兒,架子依然堅固耐用。我不知道父親當(dāng)年是怎么選材的,也不知他是怎么處理竹片的,直到現(xiàn)在竹片都沒有一點兒開裂的跡象。只不過,經(jīng)過歲月的洗禮,它當(dāng)年那一身青綠已然悄悄褪去,現(xiàn)在是一身咖啡裝。我想,它們可以陪我一輩子!
父親的心很軟,軟到小貓都可以撥動他的心弦。工作第二年的冬天,我回家過年,剛到家門口,就看到家里躥出一只黃白相間的小肥貓,沖我喵喵叫個不停。“老媽,你又養(yǎng)貓了?”“還不是你爸,非要養(yǎng)著。”母親邊做飯邊抱怨。“當(dāng)年妹妹被貓撓過,你們不是再也不養(yǎng)貓了嗎?”
“嗐,現(xiàn)在你們都離家了,貓也撓不著你們了,養(yǎng)一只,做個伴兒?!毙∝堒f到父親的懷里,熟練地以最舒適的姿勢趴著,就像老父親的老閨女一樣。父親輕輕地摸摸它,它舒服地?fù)u搖頭;父親輕輕地?fù)蠐纤?,它用小舌頭舔舔父親的手;父親輕輕地拍拍它,它哼哼唧唧地喵喵叫?!澳阍趺床桓⒆诱f說,這貓是怎么來的!”
原來是鄰居家的貓咪生了一窩小貓,小貓很可愛,可實在太多了,他們家只想養(yǎng)一只,其他的想送給左鄰右舍養(yǎng),挑到最后,還剩下一只黃白相間的小貓。按當(dāng)?shù)氐牧?xí)俗,多余的小貓一般會扔到野外任由它自生自滅。就在鄰居用紙盒端著小貓往菜地走的時候,迎面碰上了外出一周返家的父親。父親得知小貓要被扔掉時,就問鄰居討要過來,小心翼翼地捧著偷偷放在工作間,養(yǎng)著養(yǎng)著小貓就成了他的“第三個閨女”。
“小貓被扔掉還有活路嗎?”“就你心軟!”“小貓也是一條生命!”父親背著手去工作間,小貓屁顛屁顛地跟著……
2010年的冬至前夜,父親意外摔倒,再也沒能起來,毫無征兆,對我來說就是晴天霹靂。說好的讓我陪他慢慢變老,他卻食言了。小肥貓里里外外找了好幾天,我們不知道如何告訴它,可是萬物有靈啊,小肥貓的鳴叫越來越悲戚,很快它病了,后來它就去陪父親了。
仲夏之際,生命葳蕤,父親節(jié)前后,尤其想念我那遠(yuǎn)行的老父親?。「郀柣f:“父愛是一部震撼心靈的巨著,讀懂了它,你也就讀懂了整個人生?!?/p>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蔽业母赣H是眾多平凡普通的父親中的一員,也許他有無數(shù)的缺點,但是,他對子女的點滴都那么關(guān)心與牽掛,對子女的愛就像美酒,不管光陰如何流轉(zhuǎn),依然醇香濃厚。他對生命如此敬畏,如此悲憫,沒有華麗的辭藻,普通的語言卻有永不衰竭的力量,教我寬容,教我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