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一條公路猶如綠色長龍蜿蜒曲折,向深處延伸。這是我國最早的沙漠公路,也是來之不易的綠色屏障。在這里,王亞斌、魏亞麗夫婦十年如一日,輾轉(zhuǎn)在各個水井房之間,用腳步丈量巡護路段,用心呵護每一棵樹苗的成長。
春去春又來
1993年,塔里木油田為開發(fā)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油氣資源,修建了縱貫塔克拉瑪干沙漠的塔里木沙漠公路。
路雖修好了,但由于處于流動的沙漠中,若不采取防護措施,用不了多久路面就會被流沙埋沒。為解決防沙難題,石油人利用當?shù)厣L的蘆葦扎成草方格,在整條公路兩側(cè)鋪設(shè)蘆葦沙障和草方格固沙網(wǎng)。三四年后,黃沙的流動性減弱,兩側(cè)栽種起防風固沙的沙漠植物,諸如紅柳、胡楊、沙棗等,最終在塔里木沙漠公路兩側(cè)營造了長436公里、寬70多米的防沙綠化帶。
為維護這條綠色通道,石油人在公路兩邊鋪設(shè)了完善的水井灌溉系統(tǒng)。每隔4公里設(shè)置1座水井房,108座紅頂藍墻的水井房,在公路東側(cè)的綠蔭中間隔閃現(xiàn),每座水井房都由一對夫妻值守。他們的工作是養(yǎng)護4公里范圍內(nèi)約40行、20萬棵樹木,需要日日灌溉、定期施肥。年過五旬的王亞斌、魏亞麗已經(jīng)在這里守了10多年。
日常生活對王亞斌夫婦而言,是一場與自然的較量。發(fā)電機的轟鳴聲中,他們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nèi)高效完成工作,一旦發(fā)電機停下,沙漠將再次被死寂籠罩。每當回憶起那些充滿挑戰(zhàn)的日子,王亞斌夫婦的眼中總會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淚光。雖然有人選擇離開,但當?shù)诙甏禾斓碾娫掆徛曧懫?,詢問他們是否愿意再次回到這片沙漠時,他們又選擇回來。
每年4月、6月和8月,按照養(yǎng)護規(guī)定,王亞斌和魏亞麗都得給樹施一次肥料。在操作房里,王亞斌打開施肥閘門,把化肥溶解到水里,通過滴灌系統(tǒng)把養(yǎng)分輸送給梭梭樹。
除了這些,王亞斌夫妻倆還負責滴灌系統(tǒng)管道檢修。每天早上9時,他們會定時打開滴灌閥門,監(jiān)測水壓表?,F(xiàn)在水管上都安裝了智能閥門,一旦水壓表異常,他們可通過系統(tǒng)定位,找到4公里范圍內(nèi)的漏水閥門處。
為此,王亞斌特地畫了一張閥門地圖,方便發(fā)現(xiàn)問題時第一時間趕去維修。地圖夾在夫妻倆的工作日記本里,壓在王亞斌的枕頭底下。工作日記上,夫妻倆記錄著滴灌、施肥、材料更換等日常,比如滴灌啟動時間、輪灌區(qū)范圍和累積用水量、3月份累計更換毛管接頭21個等。
出門檢修,王亞斌和魏亞麗有時會碰到天一下子黑了,沙塵暴在靠近,來不及往回趕,只能躲在防護林里?!袄霞矣欣钻囉?,這里是沙塵暴,都來得特別快?!蔽簛嘂愓f見多不怪,他們倆還摸索出了規(guī)律——早上出門更容易遇上沙塵暴。
孤寂中根深葉茂
水井房門口,魏亞麗用廢棄的水桶種了不少太陽花。
“這花好活。這里的日子太荒涼、太寂寞了,花一開,看著心情好。”看著開得正旺的太陽花,魏亞麗笑著說。在植物處于生長期的8個月里,夫妻倆要一直駐守在有“死亡之海”之稱的塔克拉瑪干沙漠里,并不容易。在這里,不僅要面對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還要克服孤獨。
“第一年根本待不住,那時候連電視也沒有,日常生活和工作就靠一個發(fā)電機,轟隆隆吵一整天,兩個人說話都得在耳朵跟前吼才能聽到。晚上發(fā)電機一停,連電燈都沒有,好多人堅持不住就走了?!蔽簛嘂愓f。
“工作不辛苦,但生活條件是真苦。”王亞斌說,最初那幾年,沙漠里幾乎沒有信號,白天靠柴油機發(fā)電抽水澆灌樹木,到了晚上則沒電可用,“很多時候沒有信號沒有網(wǎng)絡(luò),與外界基本失聯(lián),食物也沒法存放,不敢買葉子菜,更別說買肉了?!?/p>
2022年6月,沙漠公路零碳示范工程建成投用,水井房裝了太陽能光伏發(fā)電設(shè)備,沙漠里豎起的兩塊大板子吸收陽光,向水井房輸電。從此,夫妻倆的生活條件有了很大改善:24小時通電,公司也給他倆配上了空調(diào)、冰箱和電視機。盡管手機信號時有時無,好在電視信號穩(wěn)定,生活也不似以前那樣無聊了。
慢慢地,夫妻倆適應(yīng)了沙漠中日復(fù)一日的單調(diào)生活和工作,但揮之不去的是對親人的思念。
兒子在西安工作,女兒還在上高中,每次與親人聯(lián)系,都是通過信號時好時壞的網(wǎng)絡(luò)。魏亞麗甚至摸清了規(guī)律,在水井房哪個位置信號最強?!皟鹤?、女兒都是每周和我們通一次話。”每次和孩子們通電話,夫妻倆都像過節(jié)一樣高興。視頻通話信號斷斷續(xù)續(xù),夫妻倆只能通過女兒發(fā)來的微信照片看到家人的近況?!懊吭陆o女兒四五百元生活費,女兒覺得我們在沙漠很艱苦,錢都不舍得花?!蔽簛嘂愓勂鹋畠簼M是愧疚,但是要干到什么時候,她自己也說不好。
小樹苗快長高
王亞斌夫婦拋家舍業(yè)的付出得到了回報——沙漠公路兩旁4.8萬畝的綠色植被,平均高度已超過2米。沙棗樹、梭梭、紅柳等郁郁蔥蔥,已有百余種鳥類在此棲息,野兔、沙鼠、沙狐等野生小動物也在此安家,生態(tài)環(huán)境逐步形成。
“這棵樹剛種下時才到我的小腿,現(xiàn)在都這么高了。”林帶里,王亞斌夫婦親手種下的樹不計其數(shù)。
“待得時間長了,看著這些苗木一天天長高,慢慢就有了感情?!毖沧o途中,魏亞麗總是喜歡登上高處,用手機拍周圍的風景,“站在高處,周圍滿眼都是綠色,就有點兒成就感了。我42歲來的,今年55歲,這10多年沒白忙活?!?/p>
說起防護林里的樹木,少言寡語的王亞斌話也變多了。哪里的苗木被一場風沙掩埋,他花了幾天時間才將苗木挖出;哪里一截水管被動物啃壞,幸好及時發(fā)現(xiàn);樹木發(fā)芽時,如何施肥護苗、打藥防蟲……在王亞斌夫婦的精心照顧下,這些樹苗都長高了、長壯了,如今已根深葉茂。
遠遠地望著防護林帶,王亞斌就像望著自己的孩子,憨厚地笑著說:“我這干的可是造福千秋萬代的事,能在沙漠里種樹、護林,很光榮!”
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在沙漠公路上,路兩旁,梭梭林在晚風中輕輕搖曳。經(jīng)過多年不斷植樹造林,塔里木沙漠公路沿途建起了70多米寬的防護林帶,種植苗木2080萬株,綠化帶面積4.8萬畝。正是有了沙漠守綠人的堅守和照料,數(shù)千萬株植物才得以茁壯成長。防護林宛如一條美麗的綠色飄帶,用生機和活力點亮了荒涼的沙漠,成為塔里木沙漠公路的堅實屏障。
“只有荒涼的沙漠,沒有荒涼的人生”,駛進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的塔中地區(qū),路旁是這樣一塊巨大的標志牌。不少人在此駐足,并拍照、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