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希合,安徽醫(yī)科大學藥學系學生,2024安徽省優(yōu)秀畢業(yè)生,曾獲得墨文杯詩詞征稿作品優(yōu)秀獎。
呼喚
作者/金希合
你外公喘不過來氣了,快到醫(yī)院來!
外公,肝硬化腹水,多病纏身,病情危急!
外公躺在病床上,呼吸急促而艱難,發(fā)出明顯的黏液聲。他的每一次呼吸都顯得異常用力和痛苦。各種醫(yī)療設(shè)備纏繞著他,血氧儀的紅光閃爍,不斷發(fā)出擾人的警報。母親在一旁紅著眼眶,焦急地呼喚著她的父親,聲音充滿無助絕望。醫(yī)生和護士正準備用托拉塞米進行靜脈注射治療。
二十分鐘前,外公的血氧值一度降到40,眼睛緩緩閉上,無論母親如何呼喊,他都沒有回應。我理解母親的心情,也知道單純的呼喊對昏迷的患者基本無效。母親用手摸著外公冰涼的額頭,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
我試圖安慰母親,告訴她血氧值只要能上升到90以上,外公的情況就會有所改善。盡管血氧值
緩慢回升至82,血壓也已穩(wěn)定,但母親的無神目光仍然緊盯著外公。她的眼中似乎淡卻了所有醫(yī)療設(shè)備,只剩下外公痛苦的喘息聲回蕩心頭。
“爸!俺爸!”母親站起來,走到外公身旁,擦拭著他的汗水,握著他的手。護工看著,想上前卻又停下。母親的呼喊顯得如此微弱而堅定。
對于一個普通人,一個跟醫(yī)院不怎么打交道的人來說,死亡太特殊,它不僅僅是一個狀態(tài),一個判斷——它代表著一個人永遠地離開,表示永遠的失去,意味著這個孩子將永遠失去喊父親得到回應的機會。
外公依舊那副樣子,雙眼緊閉,費力換氣,完全沒有要蘇醒的樣子。血氧停留在83,反復跳動?!鞍职郑嘲?!”母親呼喚的真切,幾乎要貼著他的耳朵。她睜大眼睛,避開眼中淚,觀察著外公一02065bea5d2bdf4d9b842fe076dcf4c3切可能的細節(jié)反應,但無濟于事。母親的呼喚慢慢帶著更多的哭腔,向他的父親哭訴,向那個竭盡全力想多獲得一絲空氣的垂危者哭訴。
“爸爸!俺們都在呢!”
“爸爸我陪你呢,丫頭在陪你!”爸!
我盯著血氧,這一刻竟從83跳到了87!
我難以置信,看向外公,他仍舊沒有任何反應。我看向母親,在她停頓的十秒鐘內(nèi),血氧又下降到82、83,而后隨著又一聲哭喊,血氧又來到了87。
作為一名醫(yī)學生,這一刻無比震撼!在之前的50分鐘里,那個一直被當做無用功的事情,現(xiàn)在卻成了讓指標上升最快的行為。那聲聲呼喚,似穿透生死迷霧的光,送來希望。
時間已有一個小時。突然,他想睜眼了!我喊了出來,母親沖到我身旁,又開始喊著:爸爸......爸爸......
85,88……隨著一聲聲呼喚,那個值真的在變高。
這是一位父親對女兒的愛?我不想把這件事上升到這個層面,但難以想象,外公醒來不和之前母親的聲聲呼喚有關(guān)。藥物達峰濃度也是一方面,但讓我感受到的是:對于一個昏迷患者,親人呼喊聲音的力量有多么強大!
隨著時間的推移,血氧值繼續(xù)緩慢上升,外公的眼皮微微顫動,他似乎在盡力睜開眼睛,那一刻,外公的眼睛里有光,他看到了我們每個人,而后又閉上,可他又仿佛用盡力氣,將眼睛再睜開看著我們。母親此時失聲痛哭,外公轉(zhuǎn)動眼珠看向他的女兒,而后呼出一口對他來說很長的氣,又閉上了雙眼。
血氧91,心率129,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fā)展;雖然已是風中殘燭,但每分每秒都彌足珍貴。
疾病,奪走了外婆的生命,又即將帶外公回到外婆那里。作為一名醫(yī)學生,我能做的只有繼續(xù)潛心學習,做出自己的貢獻。
而眼下更重要的,我想呼喚我的媽媽。至少在我離家之前,多喊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