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徐柏齡)擔任中國民航局北京管理局副局長時,曾率領(lǐng)中國民航機組將中國領(lǐng)導(dǎo)人鄧小平送往美國訪問。這次具有歷史意義的飛行,經(jīng)歷了一段艱難的航程。
1979年1月28日是中國人的春節(jié)。率領(lǐng)中國政府代表團前往美利堅合眾國進行友好訪問的國務(wù)院副總理鄧小平,登上中國民航波音707-2406專機。專機航線從北京起飛,經(jīng)停上海,取道安克雷奇,最終抵達美國首都華盛頓,計劃飛行16個小時。
由于中美兩國尚未通航,凡國家間沒有建立通航關(guān)系的,應(yīng)由對方派出領(lǐng)港人員為專機領(lǐng)航。中美雙方商定,美國政府派出兩名領(lǐng)港人員提前一天抵達上海虹橋機場等候,當專機經(jīng)停時,由上海上飛機,直飛安克雷奇。
8時30分,艙門關(guān)閉、舷梯撤離。正在這時,塔臺收到氣象報告,上海大霧,虹橋機場的能見度只有100米,不符合飛行標準,指揮員不同意專機起飛。于是,我走出駕駛艙向小平同志報告。
我來到小平同志的座椅旁,見他面帶微笑地望著舷窗外,向為他送行的幾位副總理和同志們頻頻揮手,一邊表示謝意,一邊示意大家離去。我向小平同志報告說:“鄧副總理,現(xiàn)在上海是大霧天氣,飛機暫時不能起飛?!毙∑酵镜拿碱^微微一蹙。我理解他的心情,這天北京的天氣格外寒冷,空曠的機場客機坪上更是寒風瑟瑟。小平同志說:“這么多的老同志送行,等久了怎么受得了?。 蔽医ㄗh說:“能否先將飛機滑出去,等送行的首長和同志們離開后,再滑回來。您看行不行?”小平同志表示贊同。
之后塔臺報告說,上海的大霧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我再次走出駕駛艙向小平同志報告:“鄧副總理,上海的大霧一時不得消散,我們馬上研究辦法,請您下飛機稍稍休息一下,好嗎?”小平同志低頭看了一下手表,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美國方面的計劃已經(jīng)安排好了,走不了,耽誤了行程那怎么成??!”
現(xiàn)場指揮室里氣氛異常緊張,所有的空軍和民航局領(lǐng)導(dǎo)都聚集在那里。經(jīng)反復(fù)權(quán)衡,最后決定:飛機多加些油,立即起飛,直飛東京。因飛經(jīng)東京必然經(jīng)過上海上空,倘若上海機場天氣有所好轉(zhuǎn),則降落上海,飛機按原定方案飛行;如果上海天氣仍舊不好,則只好丟下美國領(lǐng)港人員直飛東京,在東京加油后飛往美國首都華盛頓。
小平同志完全同意這個方案。9時45分波音707-2046專機終于從首都機場騰空而起,以每小時950公里的速度向上海方向飛去。我們陸續(xù)收到上海方面發(fā)來的天氣實況報告:大霧正在消退,能見度逐漸好轉(zhuǎn)。我們立即向北京報告:2406專機將在上海虹橋機場降落。但當飛機飛越無錫市上空,惱人的平流霧又推過來了。飛機穿云進入虹橋機場著陸方向時,地面塔臺又傳來了壞消息——能見度繼續(xù)惡化。由于地面能見度太低,飛機落地全部要依靠機場盲降系統(tǒng)。飛機穿出云層能見跑道,則立即拉平著陸,不能有絲毫猶豫不決。不知怎么的,這一天虹橋機場的盲降系統(tǒng)工作很不穩(wěn)定,飛機上的盲降儀表指示左右擺動,給飛行員判斷帶來很大困難。當飛機距離地面高度約30米、能夠看見跑道引進燈和跑道頭時,飛機已偏左約一個跑道。左座駕駛員及時壓桿修正,因修正量稍大,在慣性的作用下,飛機又偏到右邊跑道邊線燈?!皬?fù)飛!”我果斷地下達命令。
“怎么又起飛了?”小平同志自言自語地說。這時,客艙里的氣氛也很緊張。有的同志建議直飛東京,但我考慮,如果把美國領(lǐng)港人員丟下,飛機抵達阿拉斯加機場的時間已是深夜,如果安克雷奇天氣也不好,要去美國其他機場備降,沒有他們的領(lǐng)港人員,手中沒有備降機場的航行資料,安全實在難以保證。我與左座飛行員調(diào)換了位置,由我在左座親自駕駛飛機,最終平穩(wěn)降落在虹橋機場。
專機在上海虹橋機場加油后,天氣仍未好轉(zhuǎn),正常航班在這種天氣條件下是不允許起飛的。民航局領(lǐng)導(dǎo)特許我們起飛,由我在左座親自操縱飛機起飛。專機安全地上升到飛行高度。這一天高空順風很小,有的航段還遇到逆風,加之安克雷奇下了中雪,飛機除雪又耽誤了不少時間。盡管飛行組竭盡全力,抵達華盛頓安德魯斯空軍基地的時間仍比預(yù)定時間推遲了1小時30分。經(jīng)過一晝夜的長途飛行,小平同志走下舷梯時,依然神采奕奕。
(摘自《政要專機的絕密飛行》 徐柏齡/著 中國青年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