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無疑是阿根廷詩人、小說家博爾赫斯經(jīng)常談的中國小說。他對此書贊美有加,但也存在某些疑惑。這種感覺非常準確,即使是國內(nèi)的“紅學”愛好者(包括紅學家)也未嘗不是這樣?!都t樓夢》無疑是一本奇書,是影響世界文壇的名著。我記得,博爾赫斯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我希望成為一個中國人。
多年之后,2008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已是83歲高齡的法國著名作家讓·馬里·古斯塔夫·勒克萊齊奧先生也說過類似的話——讀老舍和莫言的作品時,感覺自己像中國人。寫到這里,我的心就有點兒不平靜了??戳四敲炊嗤鈬膶W名著,我怎么從來沒有產(chǎn)生想成為別的國家的人的想法呢?
勒克萊齊奧與中國有比較深入的聯(lián)系,幾年前他還來過中國。但是,博爾赫斯生前卻未能到訪中國。有文字記載,1981年12月,博爾赫斯在家中接待了來訪的中國外交官黃志良,這表明他與中國有一定的接觸。博爾赫斯說:“我有一種感覺,我一直身在中國?!保ā渡衩氐膷u嶼——博爾赫斯訪談錄》/西川 譯)。他對中國的感情屬于天然的魔力。這位大文豪留下的文字中,提到中國的地方實在不少,他的名篇《小徑分叉的花園》里的主人公就是一個中國人,故事當然是虛構的。有研究者認為,這篇小說受到《紅樓夢》的影響。博爾赫斯在談到《紅樓夢》時聯(lián)想到“迷宮”?!芭韮獾幕▓@”與“大觀園”似乎有一種內(nèi)在的聯(lián)系。這部小說好像長得沒有盡頭,博爾赫斯在抱怨《紅樓夢》人物眾多難以辨別時還說,“我們好像在一幢具有許多院落的宅子里迷了路”(《博爾赫斯全集·文稿拾零》之《曹雪芹〈紅樓夢〉》 徐鶴林 譯/上海譯文出版社)。《小徑分叉的花園》是僅僅六千余字的短篇小說,但像《紅樓夢》這部一百二十萬字的長篇巨著一樣,給讀者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我建議,那些嫌《紅樓夢》太長,想讀還沒有準備好的讀者,不妨在閑暇時先看一看《小徑分叉的花園》。她幾乎與《紅樓夢》一樣好。她……好,您聽出來了嗎?這是一個句式,博爾赫斯先生經(jīng)常用。
中國文化對博爾赫斯有很強的磁力。中國,是博爾赫斯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時髦辭藻,也是在他的文字中時常跳出來的字眼。他的《惡棍列傳》中那篇《女海盜鄭寡婦》給我的印象也很深刻。有資料稱,這個清朝的女海盜其實就是中國歷史上最成功的女海盜鄭一嫂。她原姓石,乳名香姑,又稱鄭石氏,廣東新會籍,前夫姓鄭,因排行而俗名鄭一,新安(今深圳寶安)人。博爾赫斯的小說奇崛、智慧、深刻,天馬行空,想象獨特,他惜字如金,不惜在一個傳說中龍飛鳳舞、筆走龍蛇、夸夸其談,大概不僅僅是為了表現(xiàn)一個有別于林黛玉的東方女性身上所擁有的近乎于男子漢的勇敢、剛毅與不屈不撓的精神吧。
在這里,請允許我斗膽說一句,我?guī)缀醢葑x了博爾赫斯所有的那些被翻譯成中文的書。
突然,我想起博爾赫斯的另外一篇小說《博聞強記的富內(nèi)斯》。有一位評者好像陷在這個不大的“迷宮”里了。其實,富內(nèi)斯與鄭一嫂比較一下也沒有那么難理解。一位作家的作品必定帶著作家本人的影子。如果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來,那么他到底說的是什么呀?在我看來,不管是林黛玉還是鄭石氏,都是作家筆下成功的人物形象?!班嵐褘D喃喃說:‘狐貍尋求龍的庇護’,然后上了大船?!比绻恢类嵰簧┙邮艹⒄邪?,正是鮮花怒放的42歲的生命,最后在一場臺風中墜海身亡,就別言語博爾赫斯的文筆是多么簡潔而詩韻悠長了。他寫的“美好的結局”,鄭寡婦不會死,“五湖四海成了安全的通途”,人們“唱歌作樂”,甚或忘卻了那一聲情不自禁的嘆息。博爾赫斯說,鄭寡婦“起了另一個名字,叫‘慧光’”。聽這名號,肯定不在廟里,是在哪座庵上,就不得而知了,博爾赫斯先生從來不寫長篇小說。
博爾赫斯是不會獵奇的,也不愛嘩眾取寵。他有超強的記憶力,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如同《三國演義》里的張松張祭酒一般。博爾赫斯的視力有先天的障礙,所以,先天便賦予了他另外一種超強的能力。后來,博爾赫斯雙目失明了?!熬拖裣奶斓陌恚炻谙聛?,失明也沒有什么可怕的?!蹦矗柡账拐f得多好呀!多么有詩意。他是天才,天文地理,古往今來,五湖四?!柡账乖谶@個過程中借助于聽覺,有如此廣泛的涉獵就不足為奇了。我在仰望這位文學巨匠的同時,發(fā)現(xiàn)他所讀的中國書已經(jīng)很多了,《老子》《莊子》《孔子》他讀過,《道德經(jīng)》他讀過多種譯本,伯特·阿倫·翟里斯寫的《中國文學史》他也讀過,他對中國文學有一個大體了解。不過,他閱讀的中國小說是屈指可數(shù)的,在他所處的那個時代,這不難想象,有案可查的有《紅樓夢》《水滸傳》,另外一本就是《聊齋志異》了。博爾赫斯承認自己“不懂意大利文”(《博爾赫斯全集》/《七夜·但丁》 陳泉 譯),“永遠搞不懂中文……”(《神秘的島嶼——博爾赫斯訪談錄》),否則,他是不會去讀《紅樓夢》的翻譯版本的。博爾赫斯說:“譯作不可能代替原文??墒亲g作可以成為讀者接近原文的一個途徑和一種推動?!保ā镀咭埂さ 罚?。1940年,博爾赫斯曾親自將《紅樓夢》節(jié)譯成西班牙語,根據(jù)張漢行先生考證,參考的是王際真的英譯本。根據(jù)這個譯版,博爾赫斯翻譯了《紅樓夢》第五回《賈寶玉神游太虛境 警幻仙曲演紅樓夢》和第十二回《王熙鳳毒設相思局 賈天祥正照風月鑒》兩個片段。抑或,博爾赫斯想成為中國人的念頭,大概是通過《紅樓夢》這條“途徑”和“推動”產(chǎn)生的。博爾赫斯說,西方最偉大的發(fā)現(xiàn)是東方。我說,博爾赫斯最偉大的發(fā)現(xiàn)是《紅樓夢》。
在《博爾赫斯談話錄》(【美】威利斯·巴恩斯通 編;西川 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中,博爾赫斯說:“我讀的是英文和德文兩種譯本,但是我知道還有一種更加完備的,也許是更忠實于原文的法文譯本。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紅樓夢》這本書就像它的書名一樣好?!庇⑽暮偷挛陌姹痉謩e是王際真翻譯的版本與庫恩的譯本。博爾赫斯所知道的法文譯本,有人推測是李治華所譯。我們知道,文學翻譯能夠保持原著神韻的難度很大,尤其是像《紅樓夢》這樣的具有詩歌品質的文學名著。這本書有幾個名字,不管是《石頭記》《風月寶鑒》還是《紅樓夢》,就像一個人有好幾個名字,一個作家使用了多個筆名一樣,僅僅是代號而已,并不影響實質性的內(nèi)容。尤其是《紅樓夢》這本書,它不是那種一點就通的簡單易懂的書。在中國文化界漫長的閱讀過程中,它形成了一個規(guī)模龐大的研究機構——紅樓夢研究學會。擁有絕佳的閱讀條件與雄厚的中文基礎的中國讀者,似乎形成了一種共識,那就是不讀五遍《紅樓夢》基本上沒有發(fā)言權。這個結論未免有點兒夸張,不管是專家還是一般的讀者,你想說盡管說好了,沒有人阻攔,但會有人暗自發(fā)笑。這與讀幾遍《紅樓夢》沒有什么關系,關鍵是你說出的話有沒有可信度,更不用說學術水準與權威性了。“紅學”縱向劃分為舊紅學、新紅學、當代紅學三個時期,橫向劃分為評論派、考證派、索隱派、創(chuàng)作派四大學派,各派又細化為若干分支,主要包括題詠、評點、鑒賞、百科、批評、曹學、版本學、本事學、脂學、探佚學等。
“紅學”既然是一種學問,就不是一般的復雜、深奧,不能按照這個思路繼續(xù)深入下去了。博爾赫斯先生煞費苦心,付出了很多心血,他所稱贊的《紅樓夢》,我基本知道是怎樣的一個好法了。他好像對那塊來自天上的石頭更感興趣。博爾赫斯說:“《紅樓夢》全書充斥絕望的肉欲。主題是一個人的墮落和最后以皈依神秘來贖罪?!保ā段母迨傲恪贰苎┣邸都t樓夢》徐鶴林 譯/上海譯文出版社)。這也太過偏頗了吧。實際上,博爾赫斯的文學與《聊齋志異》和《水滸傳》更接近一些。他所寫的玩刀動槍的小說,哪一篇不具有“攔路打劫”(這是博爾赫斯對《水滸傳》的評價)的品質。至于聊齋便無需贅言了,否則,博爾赫斯也稱不上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先驅。
很多時候,一個作家的話可信度不是很高。他的習慣用語如果不是小說中人物的語氣——這純粹是作品的需要,那么,就是一時興起,如同喝醉了酒,是不算數(shù)的。博爾赫斯還說,他想成為英國人,或者是別的國家的人,就是不想做阿根廷人,死也不在阿根廷(1986年6月14日,博爾赫斯在日內(nèi)瓦辭世)。難道我們就此認定博爾赫斯沒有國家的概念,不是一個愛國主義者?
回過頭來,我繼續(xù)揣摩博爾赫斯到底想成為什么樣的中國人?是哪個朝代的中國人?博爾赫斯是不會動刀子的。他從小就是一個靦腆的人,上學的時候沒少受人欺負,他父親為此給他買了一把刀子。于是,他把畏懼轉移到這把刀子上。我記得,莫言先生評價幼時的自己,不無詼諧地說,他有三大缺點,而博爾赫斯至少有兩個。兩位文學大師有那么多優(yōu)點是相同的,他們的缺點也必有相似之處。比如,博爾赫斯的長相確實有點丑。順便說一句,長得俊在很多方面并不是中國男人的優(yōu)點,有才能才是優(yōu)點。博爾赫斯另外一個性格上的缺陷則是怯懦。他確實是這樣一個自謙的人(《博爾赫斯大傳》【英】埃德溫·威廉森 著;鄧中良、李菁 譯/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我從來沒有說過,有哪一個中國人是怯懦的?雖然,怯懦屬于人天性的一部分,即使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也不例外。打架,博爾赫斯不行,與女人交往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博爾赫斯最想成為的中國人應該是賈寶玉。因為凡是讀過《紅樓夢》的人,都會滋生這樣的想法。這個英雄般的形象不僅可以彌補博爾赫斯在成人禮上所遇到的尷尬,還可以彌補他一生中,甚至是榮譽所帶給他的所有遺憾。我敢說,《紅樓夢》是所有中國作家的“母親”。毫無疑問,誰得到“母親”的偏愛越多,誰取得的成就就會越大。新時期,中國作家還遇到過一位“母親”,她就是《百年孤獨》。創(chuàng)作這部世界名著的大作家是哥倫比亞的加西亞·馬爾克斯。他才像中國人呢。在中國,他似乎是一個婦孺皆知的人,名氣僅次于莫言。加西亞·馬爾克斯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是受了博爾赫斯的影響。博爾赫斯的非凡之處可見一斑。
被稱為作家中的作家的博爾赫斯是影響世界文壇的超級作家。我看了一份資料,有十位沒有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的遺憾中,博爾赫斯排在第二位,第一位當然是現(xiàn)實主義的“喜馬拉雅山”——列夫·托爾斯泰。列夫·托爾斯泰之所以沒有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因為這位早已經(jīng)名噪世界的大作家,根本沒有必要給這個新興的獎項抬轎子。與其相比,博爾赫斯沒有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卻不是因為他對這個獎項熟視無睹。在他的散文隨筆、文稿拾零,包括他的談話錄中,這位大文豪經(jīng)常說尤金·奧尼爾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羅曼·羅蘭、??思{……他們一一都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等等。
所謂作家就是最完美的人,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那些高尚的品質是一次又一次接受精神的磨礪所鍛造出來的,假如說有什么缺點的話,恐怕是驕傲、自負、剛愎自用與特立獨行。
博爾赫斯之所以沒有登頂斯德哥爾摩山脈大約有一千零一條理由,凡是對博爾赫斯有所了解,系統(tǒng)地讀過他作品的人,無不吃驚地發(fā)現(xiàn),他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真是文學之幸,也反證了文學的崇高。博爾赫斯的生活條件太優(yōu)裕了,堪比大觀園里的賈寶玉。衣食無憂,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呀。我突然想起了作家張愛玲在小說中令主人公說出的那句驚世駭俗的話,愛情是為了活著。作為一種句式,拿來供批判用,我把它平移到文學領域:文學是為了活著。文學作為一種謀生手段,養(yǎng)活了一大批愛做夢的幻想家。別無他求,也無可求之處。許多所謂的作家為生計而寫作,情何以堪。博爾赫斯不是為生活而寫作的人,他也不需要夫人去借錢維持日常。博爾赫斯的作品缺少人間煙火,這也許是特殊的生活條件所造成的遺憾。另外,那些愛讀長篇小說的讀者,在博爾赫斯這里多少有點失望吧。
世人皆知,諾貝爾文學獎獎金的實質分量,以及使人一夜成名的偉大力量。當代社會越來越重視一個成功人士的知名度,那些得到實惠的人只知道偷著樂。魯迅先生在世的時候覺著諾貝爾文學獎獎金太多,中國的作家包括他自己還不配“享用”。我見過這一段文字的描述,嘴角也是上下不停地抖動。談到諾貝爾文學獎,這就是那個時代的一個中國大作家的第一反應,根本沒有想到諾貝爾文學獎潛在的無可估量的價值。
據(jù)說,馬爾克斯寫完了《百年孤獨》就鯉魚翻身住進了別墅。毛姆是為了賺錢而寫作,只能算二流作家,這對一流作家的要求也太高了吧。難能可貴的是,博爾赫斯是不屑為了什么目的去寫作的作家。一個人的出身是無法選擇的。法國的思想家皮埃爾·布爾迪厄認為,任何文化實踐的參與都帶著階級屬性的色彩。博爾赫斯不是賈寶玉,他是博爾赫斯家族中的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至于博爾赫斯的獨立人格與顯著創(chuàng)作風格需要從他的成長過程和心路歷程中尋根溯源。
有一種說法,博爾赫斯沒有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因為政治因素。這頂帽子仿佛有點大,令人沉思。真正的藝術一定是按照藝術本身的規(guī)律運行、發(fā)展的。心有雜念、懷抱企圖的人古來有之,他們才會在文學作品中發(fā)現(xiàn)非文學的政治因素。問題的關鍵是這些內(nèi)容不管從哪個方面講,往往對所謂的政治極其不利。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一般具有多義性,就拿《紅樓夢》來說,魯迅先生就有這樣的評價:“經(jīng)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
閱讀文學作品,應該把精力集中在文本上。在文學作品中,我們會發(fā)現(xiàn)文學家許多個人的品質。我不得不說,詼諧幽默幾乎是所有藝術大師最顯著的特點,博爾赫斯也不例外。試看他的作品,看看有沒有弦外之音,看看是否如此。
博爾赫斯說,諷刺可以誘發(fā)包括麻風病在內(nèi)的皮膚病。在納粹末日即將到來之際,博爾赫斯公開支持德國。1944年,他創(chuàng)作的《小徑分叉的花園》是德國的間諜(盡管他是中國人)成功地給柏林輸送了情報,炸毀了那個叫艾伯特的城市。借用他人之語,博爾赫斯在教你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他把阿道夫·希特勒稱作慈善家,火葬場就是這個殺人魔王的發(fā)明。他用手指著火葬場的煙囪,說了這句天大的笑話(《沙之書》之《一個厭倦的人的烏托邦》)。博爾赫斯有種族歧視的觀念,從稱呼上就能看出來了,他對奴隸制抱有懷戀之情。在一篇小說中,他把活活累死的黑人奴隸,說成是“忘恩負義,竟然生病死掉”(《惡棍列傳》之《心狠手辣的解放者莫雷爾》)。讓人不可理喻的是,博爾赫斯居然跟宗教也開這種國際玩笑。他明明知道“要解釋一種宗教是很難的,特別是一種你并不信仰的宗教”(《七夜》之《佛教》/陳泉 譯/上海譯文出版社),他依然毫不避諱地解釋了一萬言(只多不少)的佛教。在《外鄉(xiāng)客》這首詩中,他是這樣寫的,“在各種教派里面,神道最不足道”(《天數(shù)》 林之木 譯/上海譯文出版社)。試想,在所有的道路中,除了神道哪一條道路是暢通無阻的?看吧,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可真敢信口開河。博爾赫斯從獨裁者手中領取的那個獎,未必不是一種帶有報復性的具有徹底性的大幽默。
實際上,任何事情都不是完美無缺的,這難道不是我們在世界上可以繼續(xù)存活下去的理由?博爾赫斯在一篇小說中,借用主人公的語氣說:神是公正的……我們常說時間是最公正的裁判。
屬于博爾赫斯的“公正”在中國,在全世界的讀者中。有人說,博爾赫斯炒了諾貝爾文學獎的魷魚。博爾赫斯說:“我們每個人都無法成為另一個人。”他在與巴恩斯通的談話中,還說過一句話,“我覺得我不該為自己的錯誤而抱歉”。想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