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火焰畫了一個圓
鐵板上畫了一個大圓
又在大圓中間畫了兩個小圓
切割之前
我用通針通了一下割嘴
噗噗的聲音,有風(fēng)的凜冽
點(diǎn)燃火,中性焰
南方溫暖的陽光彌漫開來
打開切割焰,仿佛生命因這一瞬間而絢爛
切割到一半的時候
想換一口氣再接著切割
但想到已近年關(guān)
家中的父母還在翹首以盼
我就憋著一口氣,我要把這個圓圈用火焰畫圓滿
讓千萬火花
向著家鄉(xiāng)的方向飛濺
采場上,工友幫我寫詩
調(diào)皮的小山雀,不再嘰嘰喳喳
跳上跳下,它站著,懷擁一采場的安靜
塵土飛揚(yáng)中,工友們小聲嘀咕
“一定是沒有靈感了”
“對,唱不出歌了”
“嗯,同意”
熱浪一陣高過一陣,他們坐在礦石上
幾雙滿是油污的手,在地上比畫著
光,映照著那些臉,嚴(yán)肅,認(rèn)真
“是我,是我,就是我
我是礦山的一只小山雀……”
他們剛念幾句,我的淚就下來了
聊天
她說她丈夫
下班再累,也為她做飯菜
她說自從她懷了孩子,她丈夫
每晚為她洗腳、洗臉、洗衣服……
她的記憶
永遠(yuǎn)停留在十年前,她抬頭
望向小路盡頭的山崖
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就是在那兒
開著推土機(jī),被風(fēng)吹了下去
他說,溫馨,給我寫首詩唄
狹窄、黑暗的孔洞
緊貼著礦石地面,他甘愿一路把自己放低
叮叮當(dāng)當(dāng),錘聲,沉穩(wěn)悶響,反復(fù)回旋著
仿佛隔得很遠(yuǎn)
仿佛他去的是另一個空間
在那里一一堵上了
塵世的漏洞
爬出了孔洞
他的安全帽、臉、工作服、勞保鞋
仍不停地滴著油,混合了粉塵和汗水的油污
是形而下的
我和同事哈哈大笑起來
笑他只露出兩個眼睛,像熊貓
戲謔他內(nèi)褲濕透了
說他晚上朝路邊一站,像行走的黑樹
他的腿開始發(fā)軟,往地下滑
地上,清晰地印出了一個人形
他看了看我,指了指自己和人形
說,溫馨,給我寫首詩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