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相信，怎么對待工作，就會怎么對待人生?！?/p>

從與記者初見的一刻起，楊宗元的臉上就一直掛著笑容，無論是談起第一次責編改稿時的生澀、談起曾遇到的嚴苛作者、談起艱深難啃的專著，還是談起現(xiàn)下復雜得令人看不清的出版環(huán)境。

身旁同事說：“楊老師從來都這么愛笑，開懷而又爽朗?！?/p>

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博士在讀的楊宗元，2002年9月加入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以下簡稱“人大社”），從文字編輯到部門主任、分社社長，二十多年以書為業(yè)。她編輯出版或組織出版的《康德著作全集》《中國的儒學統(tǒng)治》《饒宗頤二十世紀學術文集》《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尼采全集》《摩尼教與古代西域史研究》《放下心中的尺子——〈莊子〉哲學50講》……都是含金量極高的人文學術圖書。

2018年11月，中國編輯學會第19屆年會上，楊宗元與巢峰、韓敬群等10位出版人一起站上領獎臺，從頒獎人手中接過了“中國十大優(yōu)秀出版編輯”榮譽證書?！斑@個獎項評選對象是編輯，和其他評選項目、評選成果的獎不同，不是靠一本好書就能入選的。它是對一個編輯長長久久扎根書海、兢兢業(yè)業(yè)面對每一頁文字的認可?！睏钭谠貞浀?。那是楊宗元編輯職業(yè)生涯里充滿榮譽感的時刻，更是對她在學術出版領域執(zhí)著守望的一次重要激勵。

入社二十多年來，楊宗元秉持出版具有文明傳承和文化積累價值的學術精品的目標，直接策劃或責編了國家出版基金項目8項，累計百余種圖書，古籍項目2項，自主策劃的圖書入選后期資助項目12項，社科成果文庫4項，獲得中國出版政府獎等國家級獎項4項，省部級獎項20余項。

神圣感的消解和重塑

楊宗元與書的緣分，自中國人民大學發(fā)端，又在人大社延續(xù)?！拔沂且粋€文字愛好者，在學校的時候就對人大社有特別的感情。”記憶里，學校研究生樓后的灰白色兩層小樓，是她對人大社最初的具象化認識。楊宗元回憶道，“那時覺得母校出版社很厲害，教材和學術書都要看人大社出版的”。

碩士畢業(yè)后，楊宗元帶著對文字的熱愛，如愿踏入了編輯這一行。但她編輯生涯的起點卻先落在了距離人大社不遠的高等學校社會科學發(fā)展研究中心《高校理論戰(zhàn)線》（現(xiàn)更名為《中國高校社會科學》）?！澳菚r我才知道，做一名職業(yè)編輯的門檻并不低，僅僅靠一個文字愛好者的文字功底遠遠不夠?！?/p>

她清楚地記得，成為編輯的第一個月，雜志社領導就指出她編輯工作的不足之處，從用詞的精準到標點符號的規(guī)范，甚至包括逗號和頓號的區(qū)別，逐一親自指導示范。“不做編輯的時候是不會關心這些的，更想象不到這份工作所需要的嚴謹和細致程度如此之深。”此后，楊宗元面對每一篇文章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出錯。“當時我們編輯加工完成后，在付印前，還要外請權威的專業(yè)校對進行一次終校，如果有錯誤就會被張貼出來，公之于眾。所以任何遺漏都意味著一次‘丟臉’，會特別沒面子?！?/p>

2002年，因緣際會使然，正在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在職攻讀博士學位的楊宗元下定決心回到人大社，堅定地滿足自己對書的鐘情和熱愛，也遵從自己的學術理想和職業(yè)規(guī)劃，“就是要做學術出版編輯，以出版作橋梁，以學術為志業(yè)”。然而，當她真正邁進出版社的大門，開始成為編印發(fā)流程中的一員后，圖書在精神產(chǎn)品之外的商品屬性給她帶來了小小的沖擊，尤其是在那個出版行業(yè)改革風頭正盛的年代，一系列面向市場的理念和操作，讓楊宗元心里產(chǎn)生了些許落差。

例如入社后第一次聽到時任總編把書稱為“產(chǎn)品”，楊宗元就感到有些難以接受。“在我還是一名學生的那個年代，書在我們心里是極其神圣和了不起的，書上說的都是對的。”而且，此前她在書店看到的書都是漂亮的成品，作者又都是仰慕已久的學界“大咖”，于她而言，文字所代表的思想精神崇高。但成為一名編輯后，拿到的都是書稿原件，有些甚至只是作者的部分思緒，內容是粗糙甚至潦草的，她心中屬于圖書的神圣感不免打了折扣，“很短的一段時間，我自己都不太想看書了”。

也是在這一時期，她接到了自己作為學術圖書編輯的入門鑰匙——《宗教哲學研究：當代觀念、關鍵環(huán)節(jié)及其方法論批判》。拿到這部書稿后，她習慣性地按照此前的期刊編輯經(jīng)驗對其進行了極其細致的加工，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都認真琢磨和推敲。然而，當她滿懷信心地將修改意見交由策劃編輯反饋給作者時，卻收到了意料之外的回復——作者很生氣?！八抑赋瞿男┦歉膶Φ?、哪些是可改可不改的，并且強調我應該更多尊重他原本的意思?！?/p>

這件事對楊宗元的觸動很大，她清晰地認識到，與期刊里七八千字的稿件規(guī)模不同，學術圖書的文字量動輒都在二三十萬字以上，每位作者的思維表達都有自己的獨特性，也有很強的系統(tǒng)性和連續(xù)性，編輯既要針對必須糾正的錯誤與作者充分溝通，也要善于對存疑的部分提出疑問，盡可能保護作品的原創(chuàng)性和作者思想的獨立性。學術圖書編輯不該在書中強加自己的觀點，而應以一種建設性的方式，幫助作品以更加完善的姿態(tài)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

就在這樣日復一日的文字編輯過程中，楊宗元的專業(yè)能力快速提升。透過那些繁雜的書稿，此前短暫消解的神圣感，很快就被重塑起來，她開始意識到，她的工作就是為保障圖書的神圣性而努力。

用專業(yè)征服作者

時至今日，楊宗元回憶起自己的從業(yè)經(jīng)歷，依然對專心從事文字編輯的那段時光分外懷念。

《康德著作全集》是她剛入社就接手的艱巨任務。這套書由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教授李秋零主編，是“十五”國家重點圖書出版規(guī)劃項目、北京市社會化科學理論著作出版基金重點資助項目。楊宗元從項目的第二卷加入，與策劃編輯李艷輝、外聘編輯李靜韜共同承擔編輯工作。一套書，前前后后做了10年，其間她和同事無數(shù)次加班到深夜。完成后，全書9卷共400多萬字，在學界引起了廣泛的反響，獲得教育部第六屆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獎，李秋零教授也因全集的翻譯而獲得中國人民大學校長特別獎。

在楊宗元的印象中，《康德著作全集》和其他學術譯著有一點差別——正文中提到目錄標題時，經(jīng)常出現(xiàn)與目錄表述不同的情況。通常遇到這類問題，編輯都會提出意見并讓作者修改。對此，主編李秋零建議保留并呈現(xiàn)康德最初的思想發(fā)展軌跡，不應將現(xiàn)代的編輯規(guī)范套用其中。“李秋零老師非常專業(yè)，也非常配合編輯的工作，編輯的每個疑問幾乎都能得到他的解答；但凡是編輯提出疑慮的地方，他都會想辦法優(yōu)化調整語句，力求讓讀者有更好的閱讀體驗?！边@種敬業(yè)精神深深影響了楊宗元，也讓她在此后的編輯工作中更加注重細節(jié)。

編輯是內容的鑒賞者，也是把關者，尤其學術圖書出版要求編輯在自己的專業(yè)領域有非常扎實的專業(yè)功底。而《摩尼教與古代西域史研究》恰恰是一本挑戰(zhàn)楊宗元專業(yè)性但同時又證明了她專業(yè)性的書，如今回憶起來，她依然將之視作自己編輯加工過的最難的書。

在這部書里，作者綜合利用語言學家對粟特文、中古波斯文、帕提亞文、巴克特利亞文、婆羅謎文、回鶻文、科普特文、希臘文、拉丁文等多種語言文字資料的研究展開分析?！斑@些是我從未接觸過的領域，甚至里面有些語言已經(jīng)不存在了?！痹趯Α赌δ峤膛c古代西域史研究》的編輯加工過程中，楊宗元憑借多年的學術訓練，以質疑、審視的目光研究它的每一步論證，甚至通過邏輯分析和推導的方式，在文稿中發(fā)現(xiàn)了許多文字的謄寫錯誤。作者馬小鶴對她完全不懂這些罕見文字卻能夠看出文稿中的許多專業(yè)性錯誤感到非常驚訝。

“書稿內容永遠都存在不確定性，未必都能和自己的學術背景相吻合?！睏钭谠f。此時，一個學術編輯的學術素養(yǎng)和業(yè)務能力就會派上用場。就這樣，她也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專業(yè)能力贏得了作者的心悅誠服。

《中國的儒學統(tǒng)治》是一本揭示古代統(tǒng)治階級與儒學關系的論著，原稿是著名歷史學家劉緒貽（1913年5月—2018年11月10日）于20世紀40年代在美國出版的碩士論文。2006年，93歲高齡的劉緒貽將該書的中文版交由人大社出版?！白髡哒J為，譯作已經(jīng)過他的審讀，出版社不必再花太多的工夫，可以直接出版。但后來，老先生卻發(fā)現(xiàn)圖書并沒有很快付印，就非常著急，一度認為我們社耽誤了圖書的出版進度，有違約嫌疑?！睏钭谠邮謺寮毤殞徸x后，將包含十幾處問題的疑問表通過郵件發(fā)給了劉緒貽先生?！八春蟊硎荆@些問題他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出版社選擇把書稿留給編輯細細審校是對的，他非常感激編輯幫他避免了錯誤?！庇纱?，老先生也對楊宗元的審校能力有了充分認可。

作為一名文字編輯，一關又一關闖過來，編輯對于一本書的價值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楊宗元最初對這個職業(yè)的認識。做責任編輯時，她一年大約能編輯完成10本書，做終審不再兼任責任編輯后，一年的審稿量有三四十本書。“此時，圖書的神圣感在我心里不僅是重塑，而是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超越。”楊宗元還曾給自己刻了一枚名章，計劃印在自己編輯過的每一本書上，后來發(fā)現(xiàn)編輯過的和正在編輯的書越來越多，壓根顧不過來，儀式感漸漸讓位于對圖書質量的敬畏。

守望學術，也守望讀者

2012年起，楊宗元開始擔任人大社學術出版中心主任兼哲學策劃編輯，肩負起管理的重任。做文案編輯的時候，她關注的是內容，是學術，是自己看到的東西，“我想把一本書做得好一些、再好一些，讓別人看了我編的書，能堅信書是神圣的?！钡亲隽瞬邉澓凸芾砉ぷ髦?，她開始想讓這些好書被更多的人看到。

《放下心中的尺子——〈莊子〉哲學50講》是人大社出版的一本有深厚學術底蘊的暢銷書，但最初楊宗元接觸這個選題時，它卻并不是以面向大眾的角度誕生的。作者林光華是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的一位專業(yè)研究者，是首都師范大學文學博士、香港中文大學哲學博士。楊宗元通過跟作者的交流得知其在優(yōu)酷等網(wǎng)絡平臺做了視頻直播，講解莊子哲學，通俗易懂，很有感染力?！暗止馊A老師最初來跟我們談的時候，是想以講座內容為基礎做學術輸出。我認真審讀了她的講稿，并建議她離開純學術的表達語境，往通俗的方向轉化，讓更多的大眾讀者了解莊子哲學?！彼J為，學術著作不應該只是象牙塔里的專利，而應該被更多的讀者了解和欣賞。

為此，在編輯這本書的過程中，楊宗元與作者進行了深入的溝通與合作。她鼓勵作者在保留學術底蘊的基礎上，采用更加貼近大眾的表達方式，并將正書名從“莊子哲學解讀”改為“放下心中的尺子”。這一嘗試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這本書不僅學術質量和學術價值獲得了認可，更在大眾讀者中引起了廣泛關注，首印5000冊一周就銷售一空，出版社多次緊急加印。作者的講座和后期的系列圖書，也都吸引了眾多粉絲的追捧。2019年12月，林光華做客人大社“人文咖啡館”線下活動，在南京萬象書坊和無錫惠山書局，與兩地的100多名讀者一同分享了《莊子》中的現(xiàn)代智慧，現(xiàn)場座無虛席，活動的網(wǎng)絡直播實時在線人數(shù)突破了十萬。

今年，作者新推出了作品《愛的能量——愛情哲學50講》，不少社內編輯看后紛紛表示要拿回家給孩子看。這樣的效果，正是楊宗元所期待的——用科學、專業(yè)、學術的思維去影響更多的普通人。她說：“學術出版如果永遠都局限在學者的小圈子里，意義和價值是有限的。學術作者也希望自己的學術成果能被更多人看到?！钡牵蔡岢?，學術出版的學術表達和大眾表達之間確實存在不小的差距，需要編輯和作者共同彌合。所以，在追求和確保出版物學術價值的前提下，盡力做好學術普及和大眾化推廣，也成為楊宗元工作的重要內容。

“守望者”是人大社人文分社的一個出版品牌，主要關注學術前沿和人文閱讀，收錄作品主要包括以《正義的前沿》等為代表的學術精品著作和以《放下心中的尺子》等為代表的學術普及著作，內容涵蓋社會人生、歷史文化等，推出以來廣受學界和讀者的好評。楊宗元介紹說：“這個品牌最初叫作‘學術守望者’，但后來我們覺得，需要守望的不僅僅是學術，還有我們的出版理想，最后索性去掉了‘學術’二字?！逼放瞥闪⒑?，逐步開展了線下系列活動，拓展了包括“人文咖啡館”在內的活動品牌，以系列主題文化沙龍的形式，傳遞人大社學術和人文專著的內容價值。后來還有影視劇將“守望者”系列圖書大量選為道具背景書架，“自己做的書被廣泛的大眾群體看到和認可，能讓更多人了解學術、了解思想、了解文化”，這讓楊宗元感到非常高興。

作為一名學術出版編輯，楊宗元個人的愛好和志趣始終在學術本身，她一直用科學嚴謹?shù)膶W術態(tài)度面對每一頁書稿，守望著學術；但作為出版社人文學術圖書出版業(yè)務的統(tǒng)籌管理者，她更希望自己能用守望學術的精神守望人文理想、守望讀者。

在未知里堅守價值規(guī)律

2023年，人大社內部組織結構改革，人文出版和學術出版統(tǒng)一劃歸人文分社統(tǒng)籌，楊宗元擔任新的人文分社社長。重組后的人文分社，涉及學科包括了文史哲的方方面面，既有教材也有學術圖書，還要繼續(xù)承擔學術大眾化和普及化的工作。這一次崗位變化也打開了她編輯生涯的新篇章。

“原先在我心里，做出版就只是做文化，更多考慮的是自己經(jīng)手的圖書能不能承載學術理想。但到了今天，我開始真正理解當年入職時，時任總編所說的‘產(chǎn)品’代表什么。”作為分社社長，楊宗元不僅要關注單本書的編輯和出版，更要從宏觀角度審視整個產(chǎn)品線的發(fā)展。她逐漸意識到，要讓學術成果發(fā)揮更大的文化和學術價值，就需要在經(jīng)營策略上進行創(chuàng)新和規(guī)劃?，F(xiàn)在，她的辦公室案頭，每天都有無數(shù)財務相關的表單要處理，每天需要花大量時間做計算題，算利潤、算成本……事務性工作越來越多，有的時候她甚至需要高效利用通勤時間和周末時間處理一些工作。“現(xiàn)在我需要考慮很多現(xiàn)實的問題——怎么才能把好書賣好，怎么才能讓書更有生命力，怎么才能讓產(chǎn)品線覆蓋更廣泛的領域?！泵鎸W科眾多、需求各異的市場，她希望能夠通過有效的宣傳營銷手段，以及更貼合大眾需求的產(chǎn)品，將學術思想帶給更廣泛的讀者群體。

面對當下充滿不確定性的圖書市場，楊宗元也感受到了不少同行的壓力和迷茫。“偶爾我也會覺得看不清路，會產(chǎn)生很多困惑，但依然要堅持努力去看、去研究?！彪m然自己始終是一個學術理想至上的編輯，但身處所謂的“流量時代”，她也并不會一味執(zhí)拗地和趨勢對抗，在堅守成本線的基礎上選一些合適的品類，以可控的數(shù)量和相對低一些的折扣在特定渠道推廣，往往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也有利于擴大人大社的品牌影響力。她始終樂觀地相信，當前市場上包括低折扣在內的一些非正?，F(xiàn)象不會成為常態(tài)，所有的不合理最終都會趨向合理，編輯應該相信出版規(guī)律，不必也不能隨波逐流。“我有一個樸素的信念，規(guī)律一定會發(fā)揮它應有的作用，所以我們需要在保持敏感的同時，堅持自己的出版理念和價值底線?！彼f。

編輯能力和精神的傳承也被楊宗元看作自己的責任和使命。

她自謙自己的性格中缺乏一股“闖勁兒”，害怕事情脫離自己的掌控而產(chǎn)生不可預料的風險，因此在工作和生活中都傾向于求穩(wěn)；但在帶領團隊時，她會鼓勵和支持年輕人“玩命地闖”，去開拓和探尋新的可能性?！坝绕湓趯W術出版的通俗化表達和大眾化傳播方面，我們做得遠遠不夠，現(xiàn)在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打破路徑依賴，從傳統(tǒng)的學術和教材出版慣性中跳出來，轉向更直接面向市場的出版策略?！?/p>

培養(yǎng)編輯團隊的過程中，她非常注重引導青年編輯學會高效地掌控自己的書稿處理流程。每完成一次書稿的出版，她都會細致地與編輯團隊討論其中發(fā)現(xiàn)的每個問題，確保每項反饋都轉化為團隊成長的營養(yǎng)。但相比編輯技能，如今她更希望把自己對工作的熱情和對生活的態(tài)度分享給青年編輯——每一個選擇可能都有必然性，每一天都盡全力做好自己所選擇的事情，“我始終相信，怎么對待工作，就會怎么對待人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