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仙·滾滾長江
東逝水
[明] 楊慎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古意】
觀歷史興衰,體會人生沉浮
整首詞基調(diào)慷慨悲壯。江渚,即江灣,一向是風平浪靜的休閑之所。一個“慣”字讓人感到了作者的一絲孤獨與蒼涼。幸虧有可以聊天的朋友在,酒逢知己,使他這份孤獨與蒼涼有了一份慰藉。“濁酒”似乎顯現(xiàn)出主人與來客之間友誼的沖淡平和,其意本不在酒。古往今來,世事變遷,即使是那些名垂千古的豐功偉績又算得了什么,只不過是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且談且笑,一絲感傷的情緒,盡在言外。
【今解】
尋找生命永恒的價值
大江裹挾著浪花奔騰而去,英雄人物隨著流逝的江水消失得不見蹤影?!笆欠浅蓴∞D頭空?!痹~作豪邁、悲壯,既有英雄功成名就后的失落、孤獨感,又暗含著山林隱士淡泊名利的心境。逝者如斯,誰也留不住時光的腳步。那位白發(fā)的漁翁,仿佛一位智者,以旁觀者的心境,訴說著季節(jié)的變化,時代的更迭,面對短短的人生,又何必一定要去強求什么呢?看淡成功與失敗,才能保持內(nèi)心的平靜與超脫。
詩詞素描
人間多少事,對錯黑白,是非人心,皆在未來的某一時,隨風而逝,隨夢而散。
楊慎,許多人提起這個名字,總會這樣評價:剛正不阿。他太“叛逆”,因此,得罪了權貴,觸怒了帝王。
他生于書香門第,自幼聰慧過人,明武宗正德三年(1508年),楊慎狀元及第,授官翰林修撰。正德十二年(1517年),他呈上《丁丑封事》的奏章,指責皇帝“輕舉妄動,非事而游”,皇帝不予理睬。嘉靖三年,朝中發(fā)生了內(nèi)閣“大禮議”的紛爭,楊慎與王元正等二百多人伏于左順門,撼門大哭,自言“國家養(yǎng)士百五十年,仗節(jié)死義,正在今日”。七月十五,明世宗下令將眾人下詔獄廷杖,十七日被廷杖一次,死而復蘇,隔十日,再廷杖一次,幾乎死去,而后,謫戍云南永昌衛(wèi)。
離京之時,他對朝堂已經(jīng)徹底失望,多年的忠心,竟換來一個這樣的結局。他的耿直、孤勇,終是化作了一把刺向自己的利劍。這一切,值得嗎?他沒有答案。
后來,他四處游歷,體察民情,在云南寫下大量的詩篇,這首《臨江仙》便是其中之一,亦是流傳最廣的一首詞。
那一日,楊慎臨江而望,回首從前種種,心中生起了無限感慨。從長江東逝,想到青山常在,從宇宙永恒,想到古今如夢。歷史,是厚重的,是蒼涼的,朝代幾代更迭,人生幾經(jīng)沉浮,到底追求什么?執(zhí)著什么?
也許,你不曾見過英雄,卻聽過他們的傳說?!皾L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睗L滾長江,東流而去,多少英雄如浪花般消逝。那么,他算英雄嗎?他這樣的人,終有一日,也要隨著江水而去。
“是非成敗轉頭空?!笔呛肋~,是悲涼,那些名垂青史的人物,也曾經(jīng)歷著起起伏伏,或是立于巔峰,或是跌落深淵,或是春風得意,或是一枕黃粱,然而,曾經(jīng)的是非成敗,到最后都是一場空。唯有青山依舊不老,太陽幾度升落。除卻一紙史書,什么也未留下。
人生如寄,還有什么不能釋然?許多事情,越是糾結,越是痛苦,終是成了禁錮的枷鎖。倒不如寄情于山水之間,成為一個純粹的人,不去強求不可得之物,不去改變不可救之人,就像那岸上的漁夫。
“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蹦俏唤叺陌装l(fā)隱士,早已看慣了春風秋月,四季變換,超脫于塵世,便也得到了自由。
此刻,他只想斟滿一壺濁酒,再逢幾個知己,在清風明月之間,大醉一場。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惫沤穸嗌偈?,成也好,敗也好,得也好,失也好,都不過是笑談罷了。歷史長河,成王敗寇,將軍白發(fā),他也不過是滄海一粟,渺小如塵。
幸而,他已曠達超脫,那“白發(fā)漁樵”何嘗不是他自己。數(shù)十年的人生,春去秋來,萬事蹉跎,少年時的蟾宮折桂,也不過人間尋常事,歷經(jīng)朝堂風雨,看盡世態(tài)炎涼,而今,只能坐看星河。
或許,多年以后,他的故事也會成為別人的談資,于某個夜晚,被后人提起。那時,人們又會如何評價他?也許是沉默不語,也許是一笑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