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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山春芽紅

2024-11-27 00:00馬濤
金沙江文藝 2024年11期

邱建軍帶著禮物來到女方家時,就已有了打道回府的念頭。

那泥土和枯草壘成的墻體上裂開了好幾道狹長的口子,冬天刺拉拉的寒風(fēng)直往屋里灌,房頂上那些陳舊的瓦片七翹八凸,還有一些掉落碎在墻角沒人收拾。單看正屋就知道條件艱辛了,不消說那雞舍更是慘不忍睹。

破敗的房屋和圈舍仿佛在笑話邱建軍此前精心的準(zhǔn)備一般,就那么突兀地矗立在他眼前。身形高大的邱建軍站在屋外進(jìn)也不是,不進(jìn)也不是,媒人哪管這些,一邊喊著:“秀娟她爹,人我給你帶來了,快來看看未來的姑爺你稀罕不?”一邊笑呵呵地把邱建軍拉進(jìn)了屋。

腳跟才站穩(wěn)的邱建軍花了好大眼力才看清堂屋里的陳設(shè),黑漆漆的墻體和煙熏火燎的橫梁,此時心中能想到的詞除了黑還是黑。

一張飯桌兩條木凳,一個大水缸蓋著個木板,上面放著水瓢,缸腳處有一個茶花圖案的臉盆,一個生火做飯的灶臺,墻角邊幾個隨意放置的罐罐和草墩,一個有些歪斜的柜子就是屋里全部的家什。

“秀娟,快別站著,趕緊招呼你嬢嬢和建軍吃飯?!?/p>

一句略微沙啞的聲音從臥室里傳出,這時的他才注意到臥室里躺著的秀娟爹和角落里站著的嬌弱女孩。

秀娟有些怯怯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用手探著墻面摸索著來到柜子邊翻出一些碗筷來,媒人趕緊上前接過碗筷拉著她來到飯桌前坐下,等把蓋在桌子上的紗布揭開,才看見桌子上原來早已擺好了菜。

至此,邱建軍才注意到秀娟的不同,這跟媒人說的完全不一樣。幾日前媒人的說法是她的眼睛比較近視,現(xiàn)在看來,這哪里是近視?說是失明了也不為過。

邱建軍心想來都來了,就算有些不樂意,至少也得客氣一點吧?要是這時候扭頭就走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況且這媒人是附近幾個村子里有名的紅娘,若是這點面子都不給,以后我這個瘸子再想說親恐怕是難咯。

想到這里邱建軍便把帶來的禮品放到了柜子上,權(quán)當(dāng)是交了個朋友吧。

那幾個邊沿處有破損的碗里盛著一些家常小菜,還有一個碗里裝著幾個剛煎好的荷包蛋。這樣的伙食,就算已是九十年代,也算得上簡陋了,更別說是用來招待客人的。

“叔不來一起吃嗎?”邱建軍小聲問了一句。

“你叔他腰不好,這幾天濕氣重,老毛病又犯了,現(xiàn)在把你招待好才是頭等大事咧。”媒人一邊滿臉堆笑地說著一邊甩去碗里的水,滿滿地添上一碗飯夾些菜就幫著送去給秀娟她爹。

邱建軍偏著頭看了看去送飯的媒人,心里嘀咕了一句:“這姨倒還是個熱心人呢。”轉(zhuǎn)回頭來才得空好好端詳坐對面的秀娟。

只見白皙細(xì)嫩的皮膚透著紅暈,高鼻梁,小嘴唇,柳葉眉,一件艷紅色的襖子板正合體,長長的麻花辮搭在胸前。那掉了半扇窗門的窗戶外照進(jìn)來一束光,秀娟正坐在光里,襯得她愈發(fā)俏媚動人。

好美的女孩!美若天仙大概就是形容她的吧,邱建軍再怎么覺得她家窮,也不得不由衷地承認(rèn)秀娟的樣貌在十里八鄉(xiāng)里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如果真要雞蛋里挑骨頭,就只是她那雙有些發(fā)白和渾濁的眼睛。

嫻靜的秀娟沒有說話,而嘴拙的邱建軍也不知道從何開口,三個人的飯桌上,只有媒人滔滔不絕地說著兩人各自的好。邱建軍只會不停地傻笑,時而回應(yīng)著媒人熱情的介紹,而害羞的秀娟則把頭壓得低低的。

“怎么樣?喜歡她不?”剛從秀娟家出來媒人就邊走邊輕聲問道,并用手肘撞了邱建軍一下。

見嗯嗯啊啊憋半天吐不出個字的邱建軍實在扭捏,便再次說起了秀娟的好:“你別看她眼睛不大行,但可勤快賢惠了,就我們剛吃的那些飯菜都是她親手做的,味道咋樣?不差吧?不只如此,良心更是沒得說,在她爹跟前端茶送水,端屎端尿,沒讓她爹餓著冷著,不比那些行動方便,心卻像煤炭一樣黑的不孝子好百倍?這樣的好姑娘你去哪找去?”

“姨,看你說的,我沒嫌棄她,只是你知道,我腿腳不好,如果再找個看不清東西的媳婦,再加一個要人伺候的老丈人,我以后的日子還有盼頭嗎?”

“怎么沒盼頭?就秀娟那俊俏的模樣你還嫌棄上了?人家除了眼睛不好以外,身體健康,以后給你生個一男半女的,那孩子的模樣不比他人的強(qiáng)?以后她在家主內(nèi),給你煮飯洗衣樣樣行,你只管開著你的拖拉機(jī)在外苦錢,這小日子以后還不是和和美美的?”

“可是……”邱建軍剛從嘴里冒出兩個字就被媒人打斷:“我知道你的顧慮,可是你要知道,這十里八鄉(xiāng)的人家我哪個不認(rèn)識?你和秀娟都是我看著長大的,秉性我最了解,你父母要不是去世早,不然也一定會同意這門親事的?!?/p>

“姨,我知道以前你和我媽的關(guān)系最好,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想認(rèn)真考慮一下,慎重一點。”

媒人瞅了眼邱建軍:“大侄,你可別怪姨說話不中聽啊,你父母早逝,你有腿疾,不得找個跟你合適的伴?難不成你還不死心想那些不切實際的,讓人在背后指著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成?你都三十了,眼別太高,人家姑娘才二十一,你說有什么配不上你的?再過個幾年你更是難找,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好好想清楚咯。”

媒人直截了當(dāng)?shù)靥嵝炎屒窠ㄜ娬J(rèn)真思考起這件事,他回想著以前屢次失敗,都是不堪回首的沉痛往事,那些他看上眼的女人才一見面就冷著臉轉(zhuǎn)身走了,哪里管你是什么榮譽(yù)退伍軍人?

腿疾讓他處處碰壁,工作也是如此,想做的工作做不了,只好找了一個在醫(yī)院做門衛(wèi)的工作,就這還時不時被人在背后說醫(yī)院是沒人了嗎?找個瘸子做門衛(wèi)。自尊心強(qiáng)的他受不了這種暗戳戳的奚落,便辭了工作回家自謀職業(yè),從一開始的小馬車跑運(yùn)輸做起,沒幾年就換了輛手扶拖拉機(jī),吃苦耐勞眼見日子一天天好起來了,可門庭冷落,寂寞的夜里也會時時感到難耐的孤獨(dú)。

兩人閑聊了幾句后便分道揚(yáng)鑣而去。邱建軍始終心存芥蒂,倒不是對秀娟不滿意,而是對她的家庭條件有些發(fā)怵,結(jié)婚如果不是為了更好,那還有什么意義?難不成就為了多一張吃飯的嘴?在家里養(yǎng)個花瓶和一個隨時需要付醫(yī)藥費(fèi)的老丈人?

罷了罷了,邱建軍嘆了口氣不敢再往深處想,一切順其自然吧。

秀娟這邊剛把碗筷洗好,就聽見臥室里傳來激烈的咳嗽聲,心急的她摸索著到了床邊。

“爹,你咳嗽越發(fā)重了,我這就去把江醫(yī)生送來的中藥熬了給你喝。”

“秀娟……秀娟,你過來爹有話對你說?!绷豪蠞h連聲將她喚到了身邊,緊緊地拉著她的手,說:“女兒啊,我們父女一場,是我愧對了你,你從小就乖巧懂事,可老天卻讓你生病,是我無能,拿不出更多的錢給你醫(yī)治,耽誤了你一生,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呀?!闭f完便老淚縱橫胸口起伏地哭了起來。

“爹,你這是折煞了我,你給了我生命,感激還來不及,怎會怨這些?”

梁老漢平復(fù)了下心情后,說:“你娘生了你,見家里實在無錢為你醫(yī)治,得了抑郁自個尋短見去了,我本也想隨著她去,可看著小小的你一聲聲地問我娘去哪了?我心如刀絞,怎能一死了之,留你孤苦伶仃地在這世上無依無靠?如今你長成了大姑娘,若以后尋得了好人家,你就把那耗子藥給我,跟著夫家過日子去吧。”

秀娟聽到老父親這么說,經(jīng)不住難過地哭了起來,一邊搖著父親的手一邊說:“爹,你怎么能這么想,就算我出嫁了也要帶著你,會想辦法治好你的腰傷,還要讓你抱孫子重孫呢?!?/p>

“爹老了,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你的負(fù)擔(dān),不能再成為別人的負(fù)擔(dān),我女兒要的是幸福,不是拖累……”

秀娟哭著說:“爹,如果你要這么想,到時候我也陪你一起去找娘,你留我在這世上沒有親人,我也不愿枉活著?!绷豪蠞h見女兒這般傷心,便不再說些令她難過的話。

夜里微弱的燈光下,秀娟一遍遍撫摸著那張褪色的全家照,雖然她看不見,但那是從前在鄉(xiāng)里拍的唯一一張全家照。每次想娘的時候秀娟都會翻出這張相片,仿佛那過世的娘就會在身邊,會對她說:“我家秀娟長大了,懂事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和父親?!?/p>

那日過后,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那般平靜,沒想到幾日后的一大早,邱建軍就駕著他的手扶拖拉機(jī)去鄉(xiāng)里的磚廠進(jìn)了些磚,拉了幾袋水泥砂石,再去隔壁的鎮(zhèn)上買了新瓦片后,便“突突突……”地載著滿滿一車料子返回秀娟家了。

這些天邱建軍算是想清楚了,人生哪里有處處使人滿意的?金無足赤,瑕不掩瑜,等以后攢點錢,就帶秀娟去大醫(yī)院看看,說不定能治好呢?

車才來到村口就看見一些調(diào)皮的頑童老遠(yuǎn)遠(yuǎn)就扯著嗓子大聲喊叫:“老拐來了,老拐來了……”

邱建軍不喜歡這些孩子給他起的綽號,每叫一次,像是在揭他傷疤的手。

“去去去!一邊玩去,小心車撞到你們?!鼻窠ㄜ娨贿吅浅猓贿吘o踩油門飛馳而去,只留下一路的黃塵和一群莫名興奮的孩童。

離家五里地就到了秀娟的村子,邱建軍徑直將拖拉機(jī)駛進(jìn)小院里,巨大的聲響嚇得秀娟家的老母雞“咯咯咯……”地叫個不停。

邱建軍朝屋里喊了一聲就抽出鋤頭開始卸貨,秀娟揭開門簾問:“是誰?”

“我!邱建軍。”說完便自顧自地埋頭卸貨。

秀娟問:“你來干嗎?我怎么聽見你在擺弄著什么東西?”

邱建軍回答:“我來幫你修修房子,上回來見有幾個窟窿和裂縫,這次把它們補(bǔ)上,屋里就暖和了?!?/p>

秀娟慌忙說:“你快別弄了,我沒錢給你?!?/p>

邱建軍聽秀娟這么一說不由地笑了起來:“瞧你說的,我要誰的錢也不會要你的錢啊,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待會兒燒幾個菜,就當(dāng)修房錢了?!?/p>

隨后從車座椅下的貨兜里拿出幾袋小菜和一斤牛肉遞給了秀娟,還不忘小聲問道:“叔睡著呢?”

秀娟點了點頭。

“哦,那我聲音輕點,盡量不打擾他?!闭f完轉(zhuǎn)身去拌砂漿碼磚塊去了。

秀娟提著菜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么,邱建軍催促到:“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去吧,等下飯熟了再來喊我?!?/p>

秀娟只好轉(zhuǎn)身進(jìn)屋了,邱建軍腿腳有些不便,雖說還沒到要拄拐杖的地步,但是到哪都會帶著個小板凳,別人上貨的時候他就拿上小凳子到一旁抽煙,這一點已經(jīng)成了工作間隙中的習(xí)慣?,F(xiàn)在正好可以用得著。夠不著的地方墊一墊,需要蹲的地方可以坐著,就這樣一上一下地干到了太陽落山。那些裂縫都用磚塊填上,糊入砂漿,墻角雨水淋得著的地方也全抹上了水泥,只剩屋頂上那片不平整的瓦片沒收拾,只消明天拉梯子過來,再請個瓦工師傅爬上屋頂撿撿漏就差不多可以了。屋不再透風(fēng),瓦不會漏雨,就是個避風(fēng)遮雨的家,其他的慢慢再收拾打理,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晚上那紅漆漆的燈光在黑洞洞的屋里幾乎起不到什么作用,秀娟不要邱建軍幫忙洗碗,說今天的事已經(jīng)很感激不盡了,怎么能讓他洗碗?只好自個跑到屋外頭百無聊賴地抽煙。

院子里傳來屋內(nèi)碗筷發(fā)出的聲響,回望過去,一種家的感覺將邱建軍沉睡的心喚醒,很多年來都沒有體會過這種溫暖了,那堂屋里發(fā)出的燈光,似乎也沒那么暗了。

深吸一口將煙霧對著夜空吐出,東想西想,他很快就將一支煙抽完了,把煙頭踩滅,才發(fā)覺秀娟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他的身旁,邱建軍開口說道:“今天你做的飯菜很合我的胃口,沒想到你眼睛不太好,炒的菜卻這么香。”

秀娟抿嘴一笑。

“是你買來的菜新鮮,怎么做都好吃?!?/p>

“你平時吃的菜是自己種的嗎?還是……”

“是隔壁好心的鄰居幫忙買的,有時候隨便收一點菜錢,有時候不要錢?!?/p>

“那你家在村里有其他親戚嗎?”

“有!可像我們這種窮親戚,誰會來沾邊呢?尤其是落了難的?!毙憔暾f完表情有些低落。

邱建軍緩了緩有些激動的心情后問道:“叔的腰是怎么回事?”

“前些年在礦山上做工被掉落的石塊砸到了腰,從此只能躺在床上了。”

“叔在工地上受的傷,礦上的人就沒帶去醫(yī)治嗎?”

“去了,可后來慢慢地就不管了,我們住不起醫(yī)院只好回來,再托人請江醫(yī)生來家里包點便宜的草藥治療?!?/p>

秀娟的回答讓當(dāng)過兵的邱建軍義憤填膺:“那就這么算了嗎?這可是關(guān)系到人一輩子的事呀,他們不給個說法怎么行?”

半晌秀娟才抬起頭來幽幽地說:“人微言輕,曾請人去找說法,卻被礦上的人轟了出來?!?/p>

聽到秀娟這么說,連他也沉默了,混跡社會多年,他知道社會上的復(fù)雜。遇上事了,更多時候只能是無奈地妥協(xié)和忍讓。

“聽嬢嬢說你腿不好,是怎么受傷的?”秀娟小聲地問。

“我以前當(dāng)過兵,野外訓(xùn)練的時候自己不小心弄的?!鼻窠ㄜ娨贿呎f一邊不自覺地朝那條有些殘疾的腿看去。

直到夜深了邱建軍才回到自己的家,這種沒有奚落、沒有歧視,感受到的是一種融洽溫馨的相處狀態(tài),大概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合適”吧?

從那以后邱建軍就時不時往秀娟家跑,常來常往的,兩人之間也變得熟絡(luò)起來,秀娟臉上的笑也越笑越甜,每次邱建軍的拖拉機(jī)還沒到,聽到聲音的秀娟就已早早地在門口等候。她總喜歡穿那件紅色的襖子,用她的話說這樣吉慶紅火,短短的四個字里,包含了對美好生活的期盼。

這天難得清閑的邱建軍去到縣城買些生活用品,那些碗該換一換了吧?吃飯都割嘴了;那菜刀、砧板也該換一換了,菜刀銹跡斑斑刀口都卷刃,砧板也是薄的,一扳就能斷成兩截;燈泡也該換一換了,烏漆麻黑的,比蠟燭光亮不到哪里去。

想到秀娟,她那一套紅色的衣服穿起來還怪好看哩!只是有點舊,還有些破了。也得買兩套更好看的給她才行,邱建軍心里喜滋滋的。好像好看的那個人是他自己一樣。

整個縣城的服裝店都快被邱建軍逛遍了,左挑右選終于買了兩套自認(rèn)為最好看的衣服,等該買的都買得差不多,提著大包小包趕到車站的時候已是下午了,時間正好,到秀娟家就能吃上一頓熱乎乎的晚飯。她一定很喜歡我給她買的衣服吧?邱建軍心里想著這些開心的事,急切地想早點回去給秀娟一個驚喜。

站上排隊買票的人很多,大廳里黑壓壓的人群你擠我,我擠你,車站工作人員拿著大喇叭吼:“一個一個排好,不準(zhǔn)插隊,拿好自己的東西,注意別擠著孩子,嘿!說你呢,你往前使勁擠什么?”

“我趕時間,要快點回去?!?/p>

“來這里買票的人哪個不趕時間?個個都像你似的不遵守秩序那不亂套了,去去去!后面排隊去?!惫ぷ魅藛T一邊說著一邊把插隊的瘦小男人往后面拉。

人們的目光被大嗓門的工作人員吸引住了,齊刷刷地看過去,就在這時,邱建軍注意到前面人群中有人悄悄地拿把長鑷子伸進(jìn)一個老人的大衣口袋里,很快就夾出些花花綠綠的票子,就在那人還想伸進(jìn)去掏的時候,邱建軍呵斥了一聲:“干嗎吶你?”

那賊人嚇得趕緊把鑷子收進(jìn)外套里藏起,幾個打掩護(hù)的同伙一邊賊眉鼠眼地觀察四周情況,一邊朝邱建軍這邊圍過來。壯實的大個領(lǐng)頭兇神惡煞地推了一把,差點把身高一米八的邱建軍推倒在地?!?/p>

就在這氣氛極為緊張的關(guān)頭,工作人員的大嗓門再次響了起來:“干嗎吶幾個?我可要報警了。”

就在邱建軍放松警惕時,忽然覺得手臂一陣刺痛,卻是被那賊臨走時劃了一刀,血立馬就涌了出來。

周圍的人趕緊拿出紙和手帕幫邱建軍止血,人群中有人說你膽子真大,那幾個人都是慣犯不要命的。

我是退伍軍人,見不得這些壞人傷害群眾,我不站出來,又怎么對得起我的良心和榮譽(yù)?

周圍的人說:“就算你是現(xiàn)役軍人你也是一個人呀,他們那么多人,最后還不是你吃虧?”

于此邱建軍便不再說話。血流不止,幾個好心人扶著他到車站旁的小診所里處理了傷口,等回到家時天色已經(jīng)很晚,看樣子秀娟那里是去不成了,第二天趕早吧。

次日天剛亮,邱建軍就開著他那手扶拖拉機(jī)“突突突”地出門了,這次車斗里載的不是砂石土料,而是幾大包買給未來老丈人家的東西。除了昨日的那些,今早還順道去鄉(xiāng)菜市場里買了糧油米面茶鹽醋。

邱建軍像卸貨工人那般一樣一樣地將車斗里的貨物往秀娟家里搬,不知什么時候用力過猛手上的傷口又裂開了,血順著手指往下淋。于是索性把被血侵染而變紅的紗布撕去,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紙緊緊地壓著傷口,站在門口的秀娟感到異樣,剛湊近一些就聞到了血的味道:“血!你流血了嗎?”

邱建軍不可思議地看著秀娟問:“你怎么知道我流血了?你能看見?”

“看不見,可是我的鼻子和耳朵很靈呀,能聞出別人很難聞到的氣味,聽到很遠(yuǎn)很輕的聲音?!?/p>

“怪不得你眼睛不好卻還能做那么多的家務(wù)活?!鼻窠ㄜ姴坏貌挥芍缘乜滟澬憔甑奶厥獗绢I(lǐng)。

用了很多紙以后血終于止住了,秀娟柔聲問道:“是怎么傷到的?流這么多血。”

邱建軍隨便應(yīng)了一句:“剛才搬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薄坝质遣恍⌒膫降?,怎么有那么多不小心?”

邱建軍見秀娟不信,也不多說什么,只伸手拉起秀娟的手,輕輕地碰觸著她的手背,那柔軟細(xì)嫩的手,白得能發(fā)光的肌膚,把他看得直愣愣的,正當(dāng)他有些心猿意馬的時候。秀娟害羞地縮回了手,兩個人就這么緊挨著半天不說話。

忽然,邱建軍像想起什么似地從院子里跑回屋中。秀娟聽著他的腳步從她身邊跑遠(yuǎn),沒一會又匆匆跑近,有些疑惑地問:“你做啥去?”

“我去跟叔說明天帶你去趕集?!?/p>

秀娟聽聞有些不可置信地追問:“真的?你要帶我去趕集?我爹同意了?”

邱建軍見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樣子,連聲說:“有啥不同意的?我?guī)闳?,叔有啥不放心的??/p>

聽到肯定的回答,秀娟的心里別提多高興,因為她已經(jīng)不記得有多少年沒去鄉(xiāng)里趕過集了,長年在家里待著,早已忘記了趕集是什么樣的感受,心里的喜悅早已浮現(xiàn)在臉上,可是她又有些擔(dān)心,除了爹以前帶她去過以外,她從沒跟別人出過門,雖然對方是邱建軍,但長年不出門的人,又看不見,她還是怕會鬧出笑話來。因為小的時候一時沒牽住爹的手,才走幾步就把人家路邊的攤位給撞翻了。她怕有人說她眼睛看不見還出來趕集,不是瞎忙活嗎?

邱建軍似乎看出了秀娟的擔(dān)憂,輕聲說道:“你放心,有我在呢,不會讓你走丟的,明天你換上新衣服,我?guī)阙s大集去?!?/p>

秀娟高興地不斷點頭,心思早已飄到集上去了。

她坐在邱建軍旁邊,感受著他駕馭比牛還龐大的拖拉機(jī)時的強(qiáng)大力量,每次轉(zhuǎn)彎,他都會貼心地叮囑她坐穩(wěn)抓牢,這樣的細(xì)節(jié),怎能不讓一個女孩子的心里暖暖的呢?

路不好走,兩人花了快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到鄉(xiāng)里,趕集的人很多,牛哞馬嘶雞鳴狗吠之聲四起,這開春的集市好不熱鬧,讓各村寨的鄉(xiāng)親都帶來了自己的貨物售賣。

邱建軍找了處空地把車停穩(wěn),將秀娟牽下車后竟忘了她看不見這檔子事,自顧自地往前走去,嚇得本來就有心里陰影的秀娟連聲大喊:“建軍!建軍!”反應(yīng)過來的邱建軍趕緊折回去拉起她的手連忙解釋道:“我忘了,我忘了?!备愕眯憔隇榇擞魫灢灰?。

“你怎么能忘呢?在車上還覺得你細(xì)心,現(xiàn)在看來還是我想多了。”秀娟嗔怪著。

越發(fā)讓邱建軍感到不好意思,連聲道歉:“因為以往都是自己一個人來,所以習(xí)慣成自然就自個往前走了?!?/p>

邱建軍的解釋令秀娟的氣消了大半,但其實她也沒怎么生氣,只是女孩子嘛,都喜歡被呵護(hù)和關(guān)心。

邱建軍緊緊地把秀娟拉在身后,盡量走慢一些,好讓她能跟上自己的步伐。

秀娟就這么跟在邱建軍后面,一種別樣的感覺涌上心頭,和跟父親在一起不同。邱建軍的手將她拉得心跳加速,說不上害羞還是緊張,但卻很是舒服和溫暖。

糯米粑粑、酸湯米線、炸洋芋,還有豆?jié){湯圓和糖水漂粑,哪一樣不散發(fā)著誘人的味道?那些記憶里存在的小吃秀娟差不多已經(jīng)忘掉是什么味道了,多少年后的再次接近,她的味蕾已悄然蘇醒。

邱建軍見秀娟越走越慢,心領(lǐng)神會地問:“怎么?是不是聞到味了?”

秀娟悶聲不說話,邱建軍笑了起來:“今天啊,就是專門帶你來吃好吃的,讓你把所有的小吃都吃個遍。”

秀娟撲哧一笑:“那么多好吃的,把肚子吃壞了怎么辦?”邱建軍哈哈大笑:“吃壞了好啊,吃壞了下次就不來了?!?/p>

“我不,下次還來?!毙憔甑惯€有些急了呢。

兩人就這么在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逗著對方,久違的快樂在兩人的歡聲笑語中升華。

等吃飽喝足了便打包帶了一些給秀娟爹,感動不已的梁老漢緊緊抓著邱建軍的手不放,胡亂說著一些托付照顧之類的話,秀娟怕她爹又亂想,趕緊上前不停地安慰著。梁老漢身子壞了,可眼睛和腦子沒壞,看得出邱建軍和秀娟是真心在一起的,抬著手讓邱建軍把床頭邊的箱子拿給他,梁老漢哆嗦著從箱子拿出一個用布包裹著的小盒子,再打開里面是一個成色很好的玉鐲和一個玉墜??粗凶永锏膬蓸游锛?,半晌才開口:“我們老梁家祖上也是有些家底的,只是到了我爺爺那輩就沒落了,為了躲避饑荒戰(zhàn)亂到處逃,到了這里也算落了腳,秀娟媽跟著我沒過過一天好日子,走了也只留下這兩樣?xùn)|西做個念想,如今秀娟長成大姑娘了,我沒什么給你們的,這個就權(quán)當(dāng)是給秀娟的嫁妝吧。”

秀娟聽罷哭出聲來,邱建軍連忙握緊梁老漢的手說:“叔,您放心吧,您把秀娟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待她的,只要有我在,你們倆以后我管了?!?/p>

回到家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的邱建軍一夜未眠,他在計劃著未來,他要讓秀娟坐花轎,他要把秀娟的眼睛治好,讓她爹重新站起來,可他的積蓄哪夠呀?為了能早日達(dá)到這個目標(biāo),他有活就干,從早上出去到夜里才能回來,他的老伙計——那輛二手拖拉機(jī)像個不會休息的騾子一樣,拼命地拉著各種貨物奔波于田間地頭和工地上。

他每天晚上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認(rèn)真地數(shù)那疊越攢越厚的鈔票,口里念著那些鈔票的數(shù)字,仿佛未來的日子就像能夠得著的幸福一樣甜。再努力一些吧,將秀娟娶回家,然后生個健康的大胖小子,再生個活潑可愛的丫頭,已是他心里最值得期待的愿望和念想??删驮谒裤街磥砻篮蒙畹臅r候,卻出現(xiàn)了令人意外的事。

不知是忙于掙錢冷落了秀娟,還是女孩的心思深似海。多日沒去秀娟家的邱建軍明顯感受到了冷落,每當(dāng)他想靠近秀娟時,她便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他,或是把頭扭朝一邊不搭理,這跟前些日子的態(tài)度完全是180度的大轉(zhuǎn)變嘛!摸不著頭腦的邱建軍心里充滿了疑惑和不解,只好提著禮品又去找媒人請她去問個實在。

熱心的媒人很快便弄清了秀娟心中所想,急匆匆地來復(fù)話了。

“大軍,我問出來了,秀娟這姑娘真是太善良太懂事了?!币宦繁疾ǘ鴣硭紒聿患昂纫豢诘拿饺擞行獯卣f著。

“我的好大姨,您就別賣關(guān)子了,我這都快茶飯不思了,您快告訴我秀娟是怎么想的,為什么突然就對我不理不睬了?”

“你真是個大傻瓜,她這還不是為了你好,以后你們成了,可要好好地對秀娟呀,這么好的姑娘,我是頭一次見到啊。”

“啥?為我好?不理我是哪門子為我好?。俊辈幻魉缘那窠ㄜ姳幻饺诉@么一說更是不明所以了。

“我去之前也是不明白啊,你們處得好好的,怎么說冷就冷了呢,我以為是你對秀娟不好,在我的追問下她才說出了實話?!?/p>

“啥實話?”邱建軍急切地追問。

媒人瞧了一眼心急的邱建軍,性格直爽的她頓時大氣也不喘了,哈哈大笑起來:“瞧你那心急的樣子,像丟了魂似的,你放心,沒什么大事,她只是想到你們結(jié)婚后,怕你太辛苦,會成為你的負(fù)擔(dān)所以才冷落你的?!泵饺司徚司徍?,有些難以啟齒地說:“她讓我轉(zhuǎn)告你,讓你重新再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吧?!?/p>

邱建軍聽到這么一說就像神經(jīng)被強(qiáng)烈地刺激到一樣急了:“我誰都不要,我邱建軍這輩子只要梁秀娟,除了她我誰都不找?!贝舐曊f完這句話的他,發(fā)動了拖拉機(jī)奪門而出直奔秀娟家而去了。

媒人看著邱建軍急匆匆地去找秀娟的背影,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口氣:“真是兩個傻孩子……”

秀娟正拿著裝玉米粒的碗給雞喂食,邱建軍的拖拉機(jī)就像脾氣暴躁的野獸一樣橫沖直撞地開進(jìn)了她家的小院里,把秀娟和她的雞嚇得咯咯叫。

邱建軍跳下車朝她走去,因為走得快,那條瘸腿看起來更拐了。

他一把搶過秀娟手上的碗抱著她心疼地說道:“你怎么會這么想,你把我邱建軍看成什么人?你以為我離開了你我就會過得很好嗎?不!你錯了,我離開你就像丟了魂一樣什么都不想干,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感受到愛,感受到生活的快樂,是你使我體會到什么是幸福,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會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開心,哪怕一輩子辛苦我也愿意?!?/p>

秀娟靜靜地聽完邱建軍連環(huán)炮一樣的話語,沉默片刻后才輕聲說:“可是我?guī)缀跏裁炊甲霾涣耍遗鲁蔀槟愕呢?fù)擔(dān),怕以后你會嫌棄我是個瞎子,我更怕自己愛上你、依賴你以后你又不要我了。”

秀娟不爭氣地哭了,眼淚滑落她的臉頰,邱建軍看著別提有多心疼,把秀娟緊緊地抱在懷里,拭去她的淚水,撫摸她的頭發(fā),她像只貓一樣安靜地伏在他的懷里低泣。

“不會的,我邱建軍向蒼天和大地發(fā)誓,我會永遠(yuǎn)愛你,一輩子不離不棄。如果我做了負(fù)心漢,就讓我被雷劈死,被……”

還沒等他說完,就被她用手捂住了嘴。

秀娟抬起了頭,用手捧著他俊朗的臉,摸他的鼻子、眼眶、頰骨、嘴唇、和耳垂,秀娟看不見,但她用手努力地去記邱建軍的輪廓,在心里想象著他的樣貌。

“我們結(jié)婚吧!明天就去縣里登記,然后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把你娶回家?!鼻窠ㄜ娤露Q心般一字一句地說著。

翌日,兩人到民政局辦理了結(jié)婚登記手續(xù),當(dāng)手里拿著那本受法律保護(hù)的結(jié)婚證時,他倆的開心溢于言表。秀娟反復(fù)地用手指觸摸著證件上字體的凹陷處,似乎在確定這不是夢,這是真實發(fā)生的幸福事件。

瞧著時間還早,邱建軍心想來都來了,不如帶著秀娟去縣醫(yī)院看看眼睛,能不能治好心里也能有個底。打定主意后兩人便去到縣醫(yī)院的眼科室看病。

醫(yī)生用手撐開秀娟的眼皮,手電筒的光在眼球表面照射,認(rèn)真而仔細(xì)地檢查著。兩人大氣都不敢出,像在等待一種宣判,或是一種心中祈禱著的好消息。

回到座位上的醫(yī)生看了看兩人,神情嚴(yán)肅地說道:“這是先天性白內(nèi)障,已經(jīng)到了成熟期,現(xiàn)在的視力已經(jīng)很弱了,如果錯過最佳治療期,后期治療會越發(fā)困難,嚴(yán)重的還會導(dǎo)致失明?!?/p>

邱建軍一臉茫然地聽完,有些怯怯地問:“醫(yī)生同志,這病好治不?”

眼科醫(yī)生打量了一下兩人樸素的穿著,貼心地給出了兩套方案。一個是保守治療,治療費(fèi)用較為低廉,但是很難治好,一個是進(jìn)行手術(shù),費(fèi)用相對高昂,與之對應(yīng)的是治愈率也比較高。秀娟聽后連連搖頭表示不愿醫(yī)治了,她明白無論哪種治療方案都要用一筆錢,這對于她們來說是一種負(fù)擔(dān)。邱建軍則不然,鄭重地表明態(tài)度,只要能治好就一定要治,而且還要徹底的治好。

邱建軍想得很清楚,現(xiàn)在苦一些,以后就可以甜一些,有著軍人堅毅氣質(zhì)的他,是不會向任何困難屈服的。

他將這些年攢下的錢全抖到床上,銅錢紙幣摞成小山,一邊數(shù)一邊在心里計劃著明天再帶秀娟去一趟縣城,把費(fèi)用交了,安心地在醫(yī)院里治病,無論花多少錢他都愿意,他不想未來的孩子知道父母都是殘疾而自卑,更不想以后秀娟連孩子長啥模樣都不知道,這一切都將被改變,哪怕傾其所有也值得。

早上,秀娟特意翻出邱建軍買給她的那件紅色襖子。她摸著順滑的布料,嗅著新衣服特有的味道,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她用手指碰觸著家里唯一一面早已破裂的鏡子,憑空想象著自己的樣子,她知道,雖然現(xiàn)在看不見,但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見邱建軍的樣子了,這是她最期待的事,哪怕只能看一眼也心滿意足了。

等到了中午,邱建軍前來接她的時候,看見秀娟羞澀地倚在門柱邊,身上正穿著那件紅得像花兒一樣好看的新衣服,不由得高興地笑了起來。他這一笑,秀娟更是害羞得低下了頭,她感覺到愛的目光已將她包裹。邱建軍牽起秀娟的手,將她拉到陽光下,任憑光照在她白皙的臉上,周身映出一層圣潔的光芒?;秀遍g,她的美,竟讓邱建軍一時分辨不出自己到底在夢里還是在現(xiàn)實中。

傻子似地愣了片刻,邱建軍這才進(jìn)屋跟梁老漢說起帶秀娟去看眼睛的事。這幾日不在家,他托了朋友幫他照看梁老漢,一切安排妥當(dāng)后才放心地帶著秀娟去縣里??蛙囋陬嶔さ穆飞闲旭?,車上秀娟緊緊地握著邱建軍的手,一路上心里充滿著莫名的緊張和期待,那條以往很遠(yuǎn)的路似乎也不那么遠(yuǎn)了。

當(dāng)客車緩緩進(jìn)站以后,乘務(wù)員便開始催促乘客,像趕鴨子一樣吆喝著人們離開,秀娟才一下車就聞到了車站附近小吃攤那邊飄過來的香味,肚子不免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邱建軍關(guān)心地問道:“你肚子餓了吧?街對面就是賣吃的,你想吃啥?我給你買去?!?/p>

秀娟吸了一下鼻子后說:“想吃炸洋芋和糯米粑粑?!?/p>

邱建軍將秀娟拉到一處人少的地站穩(wěn):“那你在這等我,不許亂走,我馬上就回來,你要等我?!?/p>

“嗯,我等你?!毙憔晷χ卮?。

邱建軍瞅著來往車輛經(jīng)過的間隙一拐一拐地穿過馬路,走得快了擺動幅度很大,可他根本不在乎這些,因為秀娟餓了,照顧好她已經(jīng)成了他新的任務(wù)和使命。

秀娟聽話地站在那不動,像小媳婦一樣耐心而安靜地等著姑爺來接她,像以往那樣,用他那雙粗糙而有力的大手牽著她、帶著她往前走。

就在她盼著邱建軍快點回來的時候,一股嘈雜聲由遠(yuǎn)而近從背后響起,秀娟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和吵鬧。一些人從她身邊跑過去,攪來了一陣亂風(fēng)。

“就是那個瘸子!”吵鬧聲中不知是誰喊出這一句。

追逐聲、拉扯叫罵聲、桌椅碰撞的響聲秀娟聽得真真切切。她聽到人群中有人小聲說:“這幾個打人的,不就是經(jīng)常在車站偷東西的那幾個嗎?快打120,快報警?!?/p>

血……血……!秀娟聞到了血的氣味,瘸子?是誰?秀娟慌張中伸出雙手往前探著跑著,一次又一次地跌倒?!敖ㄜ姟ㄜ姟阍谀??”

秀娟胡亂地跑著爬著,朝著聲音最大的地方靠過去。很快又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由近而遠(yuǎn)消失,血腥味越發(fā)重了,秀娟的手在地上探著摸著,一些液體沾在手上,一個人躺在地上抽搐。秀娟喊著建軍的名字,可是沒人回答,她用手朝那人的臉上摸去。

鼻子、眼眶、頰骨、嘴唇、和耳垂……

他懷里死死地護(hù)著一個裝錢的綠色帆布包,和一些剛買的小吃。

她渾身發(fā)抖,悲戚地張著嘴,半天再也喊不出一聲“建軍”。

救護(hù)車劃破長空的聲音尖銳刺耳,急救室外紅色的工作燈殷紅如血。

當(dāng)初在車站里目睹邱建軍挺身而出的旅客和工作人員們知道這件事以后,都自發(fā)地到醫(yī)院里去看望他,鮮花和水果擺滿了整個病房。好久不見的戰(zhàn)友們也像約好了一樣全都來了,小小的病房里從未如此熱鬧過,寂冷的房間迎來了一撥又一撥看望他的人,這讓身體和心靈都受到極大傷害的兩人感受到了一份溫暖和關(guān)愛。

邱建軍制止偷盜被報復(fù)的事很快就傳開了。

很快一伙長期盤踞在客車站、游戲廳、溜冰場和臺球室的犯罪分子就被全數(shù)抓捕歸案,并受到了法律的嚴(yán)懲。

一塊“見義勇為”的牌匾送到剛出院不久的邱建軍家里。

一年后,在某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里,邱建軍請來了照相館的人為他們拍全家福,做了腰部手術(shù)的梁老漢終于可以坐在輪椅上活動了,站在他身后是自己的女婿和女兒,女兒懷里還抱著個剛滿月的孩子。當(dāng)攝影師架好機(jī)器,問他們生活美不美時,他們齊聲回答道:“美!”

這樣一張洋溢著幸福笑容的全家照就這樣被記錄了下來。

不遠(yuǎn)處那開滿春芽的山嵐間,滿山嫩綠色的枝葉上綴滿了紅色的芽孢,就像他們懷里抱著的孩子那樣充滿了無限的生機(jī)和希望。

責(zé)任編輯:李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