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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全面認識人工智能時代的勞動價值論

2024-11-28 00:00涂良川
前線 2024年11期

[摘要] 馬克思勞動價值論作為一種科學的政治經(jīng)濟學和哲學理論體系,不僅具體地刻畫了人的現(xiàn)實存在狀態(tài),而且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運行邏輯,是今天我們批判資本主義現(xiàn)實問題和憧憬未來社會的思想理論根基。人工智能作為當下定義時代的突破性技術,重塑了勞動對象、勞動方式、勞動組織,產生了非物質勞動、休閑勞動等全新的勞動形式,并在“人工智能替代人”的背景下考問著勞動的存在論意義和價值。因此,在人工智能時代科學全面地認識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既是直面人工智能變革勞動方式、重構勞動形式的現(xiàn)實需要,又是豐富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理論內涵、更新理論結構、凸顯理論價值的時代要求。

[關鍵詞] 人工智能; 馬克思勞動價值論; 非物質勞動

[中圖分類號] F49; F014.2; A8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0529-1445(2024)11-0024-04

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的理論基礎?;趧趧觾r值論,馬克思不僅科學地分析了資本主義的運行邏輯,而且深刻地批判了資本主義的存在邏輯,并合理地憧憬了全人類解放的共產主義社會。人工智能作為當下定義時代的突破性技術,既改變了勞動的組織形式,又改變了勞動的作用方式,提出了人工智能時代勞動價值論的適用性問題。因此,在人工智能重構社會生產邏輯、重塑勞動形態(tài)、產生新的社會歷史影響的背景下,需要以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眼光全面科學地認識馬克思勞動價值論面臨的新變化,思考智能化生產領域勞動價值創(chuàng)造的重構邏輯;通過辯證地看待商品形態(tài)不斷擴張、生產方式不斷變革、價值形式不斷變化等現(xiàn)象,追問資本現(xiàn)代性境遇中勞動異化現(xiàn)實的結構性危機,揭示資本邏輯造就的“生活危機”。這是在人工智能時代推動馬克思勞動價值論守正創(chuàng)新、推動實踐智慧的思想化與觀念化、推進黨的創(chuàng)新理論體系化與學理化必須要回答的新問題。

立足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直面人工智能對勞動價值論的時代挑戰(zhàn)

當前,人工智能技術飛速發(fā)展,并將自身的虛擬化、自動化、數(shù)字化等特征日益融入勞動方式、生產生活方式的轉型升級過程。在促進科技革命、推動產業(yè)革命的同時,人工智能重新定義了勞動的存在意義、社會歷史邏輯及其對現(xiàn)實社會的價值,并提出了一系列新問題。人工智能技術的興起,導致了“對勞動價值論的種種責難與誤讀,其根源在于沒有準確而全面地把握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科學性”。1因此,面對新的時代問題,只有始終堅持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方法和原則立場,承認勞動主體作用,方能彰顯出馬克思勞動價值論對當代資本主義現(xiàn)代性批判的理論價值,展現(xiàn)其在人工智能時代的價值和理論先進性。

人工智能的無人化生產,導致了現(xiàn)代工人的“退場”、重塑了商品生產與勞動的關系,提出了“人工智能是否和人一樣可以創(chuàng)造價值”的時代問題。需要明確的是,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核心要義是,人的活勞動是商品價值的唯一源泉;商品的價值量是由生產該商品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決定的。作為人類勞動的對象化產物,人工智能本質上只是以“模仿與增強”的方式提升了勞動效率、實現(xiàn)了人類智能能力的整體性復活,其數(shù)據(jù)處理和計算能力是對技術積累的人類勞動價值的肯定。人工智能創(chuàng)造的價值從根本上而言,依然屬于研發(fā)和使用它的工人。由此,人工智能以算法的“自我成長”形成“活勞動”流動假象,只不過是人類智能的“技術外化”形式,而非人工智能創(chuàng)造價值的“活勞動”來源。

馬克思站在批判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立場,認為機器體系的資本主義應用使工人成為“多余的人”。在人工智能時代,人工智能技術的勞動過程實現(xiàn)了人的體能和智力的延展,導致了勞動環(huán)節(jié)與物質生產的分離。但在另一種形式上,資本借用彌漫于人們生活之中的信息技術與數(shù)字邏輯又開創(chuàng)了盈利的新模式。一方面,人工智能的資本主義應用以無人工廠的貢獻為由分割了其他生產者創(chuàng)造的剩余價值,從而獲得高額利潤,在更廣闊的領域放大了資本的逐利性和壟斷性;另一方面,人工智能的發(fā)展又在日常生活的編碼與控制中,強化了資本的支配權和剩余價值的索取權,弱化了人的主體性。但是,在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視域中,“人的本質決定了人工智能永遠不可能具備人的社會生產者和消費者的雙重主體地位”。1因為勞動能力作為人的存在和發(fā)展方式,是人通過社會化實踐習得的,而人工智能的勞動只是系統(tǒng)生成的。因此,人工智能并非全新的勞動主體,而是源于人類勞動在既有勞動的積淀之上采用了全新的組織形態(tài)、產生了全新的技術形式。

人工智能的資本主義應用,賦予資本、勞動力和產品服務極高的靈活性,化解了資本增殖的疲軟、經(jīng)濟增長的放緩等問題,但是改變不了資本主義存在和發(fā)展的歷史暫時性。馬克思勞動價值論作為批判資本主義的科學理論,闡釋了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以及資本權力生成的過程,揭示了資本家對于工人的剝削機制,從而揭露了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在人工智能時代,一方面,人工智能勞動將人們從繁重的、危險性的勞動中解放出來,這種解放不是對人類勞動權利的剝奪,而是讓人類可以從事更有創(chuàng)意的工作、更大地激發(fā)人類潛能;另一方面,在價值生產的非物質化與勞動形態(tài)的轉向中,當代資本主義借助人工智能技術以勞動時間的抽象化竊取了勞動者的主體價值,以勞動的隱性剝削實現(xiàn)了對勞動者的主體控制。因此,面對資本對人工智能技術的濫用,應當堅持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秉承的促進生產力發(fā)展、確證勞動主體性、服務人類自由發(fā)展的前提,推動勞動向人自由自覺的生命表現(xiàn)復歸。

因此,人工智能時代仍然是馬克思主義所指明的歷史時代。立足于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基本立場,從歷史邏輯、理論邏輯和實踐邏輯上深化對人工智能時代勞動創(chuàng)造價值過程的認識。這既能賦予馬克思勞動價值論以新的時代價值,又能夠增強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現(xiàn)實解釋力。

堅持勞動價值論,建構人工智能變革生產與生活的實踐邏輯

從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源頭、本質及其批判資本主義基本原則出發(fā),面對技術對人類勞動的重新定義,積極建構新的生產關系和社會經(jīng)濟結構,使時代化的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成為分析社會生產、規(guī)范社會生產和引領社會生產的“抽象的具體”,及時科學地解答時代新課題。

在人工智能時代,價值生產的關鍵越發(fā)體現(xiàn)在人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上。在傳統(tǒng)意義勞動的基礎上進一步拓展勞動概念的內涵,就成為人工智能時代勞動價值論需要探索的新課題。一方面,人工智能的規(guī)模化應用使資本條件下人的生存活動參與了價值生產,資本為保障其“奪取生產力”的正當性而將人工智能包裝為“活勞動”,進一步消融了社會生產關系的清晰界限;另一方面,資本主義在對日常生活的塑造中實現(xiàn)了對“活勞動的取締”,使人類價值生產發(fā)生了根本變化,創(chuàng)造了新的剝削形式。在此意義上,以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理論視野分析勞動的現(xiàn)實化與工人的非現(xiàn)實化、資本的權力化與勞動者的自我異化、物的人格化與人格的物化,深入批判資本邏輯,才能在認識和解決新問題的過程中積極推動勞動創(chuàng)造價值的實踐變革和理論創(chuàng)新。

人工智能時代的勞動發(fā)展呈現(xiàn)出一種悖論。一方面,勞動的解放作為一個歷時性的實踐過程,由人工智能所賦能的勞動生產出了可供人類開發(fā)、利用的價值,提供了“使我們第一次獲得真正了解我們自身和社會如何演變所需要的數(shù)據(jù)”,呈現(xiàn)了勞動解放、勞動能力發(fā)展等方面的積極效應;另一方面,人工智能的發(fā)展又使得“生活已經(jīng)變成了工廠,工廠不僅限于雇傭勞動的空間,而是延伸到日常生活中”,形成了資本剝削的全面化擴張。但是,無論是機器大工業(yè)的勞動壓迫,還是人工智能時代的“智能悖論”,都是以攫取剩余價值、提高生產力為目的的技術升級,并沒有脫離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理論視野。因此,以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深入分析當代人工智能勞動的實踐變革,以現(xiàn)代性的勞動價值思維分析生產、規(guī)范生產、引領生產,才能始終確保勞動者在生產領域的智能主導權。

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基本價值原則和最終指向,依然是人工智能變革生產與生活實踐邏輯的價值遵循。馬克思指出:“社會化的人,聯(lián)合起來的生產者,將合理地調節(jié)他們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把它置于他們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讓它作為一種盲目的力量來統(tǒng)治自己;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無愧于和最適合于他們的人類本性的條件下來進行這種物質變換?!?需要明確的是,人工智能是生產力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人工智能的勞動是基于時代發(fā)展需要的勞動新領域。因此,我們應該立足于人工智能時代的新概念、新實踐、新思維、新追求,運用勞動價值論審視當下,剖析人工智能發(fā)展帶來的問題,思量智能化生產的價值地位,正視勞動者的主體在場,合理化分配人工智能時代的經(jīng)濟成果。

堅持守正創(chuàng)新,開拓人工智能時代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新境界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明確提出并概括闡述了“開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新境界”的重大命題。這既需要用馬克思主義觀察時代、把握時代、引領時代,也需要加強對實踐和理論創(chuàng)新的規(guī)律性認識,開創(chuàng)人工智能時代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新境界。

堅持馬克思勞動價值論蘊含的理論思維、實踐觀念和世界觀念,直面自動化生產與勞動價值論的關系問題。當前,人工智能融入社會物質生產、精神生產過程,引發(fā)傳統(tǒng)勞動形態(tài)的變化。由于社會勞動產品中蘊含了人工智能的價值,通過將其價值轉移到固定資本價值生成的勞動形式,形成了現(xiàn)實的勞動主體不在場的假象。由于人工智能的生產過程不存在活勞動,也NDTak0tGRqNe3P6johLXeg==就不涉及新價值的創(chuàng)造和剩余價值的生產問題。因此,人工智能的勞動倒置不是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發(fā)展的必然歷史性階段,而是物性化的工具僭越勞動主體的“勞動邏輯悖反”。以此來看,自動化的高階生產并不能證偽勞動價值論。所謂的自動化生產與勞動價值論“悖反”,不過是經(jīng)驗主義者制造出來的虛假命題。

立足于社會歷史語境的變化,深入研究人工智能時代非物質勞動與勞動價值論的關系問題,與時俱進地發(fā)展馬克思勞動價值論。今天,人工智能充分激活了人類的無限潛能,大幅提升了人類的生產效率,形成了“非物質勞動”的時代表征,引發(fā)了“人工智能替代人”的技術恐慌。但基于馬克思勞動價值論而言,作為一種非物質勞動,人工智能的勞動能否成為一種生產性勞動或雇傭勞動,關鍵取決于這種非物質勞動發(fā)揮何種作用。因此,現(xiàn)階段非物質勞動的價值創(chuàng)造本質上仍然處于資本“支配人”“控制人”“剝削人”的“資本消滅一切”的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制度框架之內。就此而言,馬克思勞動價值論作為一種抽象勞動價值論,在非物質勞動領域中依然具有適用性。

在人工智能時代進一步守正創(chuàng)新馬克思勞動價值論,加強對剩余價值論、資本周轉理論等重要論斷新內涵的研究,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發(fā)展注入新的活力。當前,智能勞動充盈了現(xiàn)代性社會的勞動形態(tài),開辟了勞動成為人的第一需要的廣闊前景。人工智能勞動不是對馬克思主義勞動價值觀的否定,而是進一步的豐富和證明。以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理論智慧,直面人工智能時代“抽象勞動獨立化”“剩余勞動泛在化”“物質生產虛擬化”“階級分離絕對化”等問題,就要不斷增強運用馬克思主義認識和駕馭人工智能時代社會本質和歷史規(guī)律的自覺性、主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

總的來說,將人工智能提出的時代問題內化成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核心規(guī)定和具體內容,就是以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時代創(chuàng)新,回答人工智能帶來的勞動價值新問題,更是以現(xiàn)實問題和時代精神激活并創(chuàng)新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探索。

(本文是國家社會科學一般項目“馬克思主義哲學視域中的人工智能奇點論研究”〈項目編號:21BZX002〉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1]習近平著作選讀(第一卷)(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

(作者簡介:涂良川,華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廣東省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

責任編輯 / 高海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