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齡越大,我越喜歡旅行。在旅行中,我越來越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念頭,這是日常生活中絕不會有的,比如成為生長在呼倫貝爾市的一棵小草會怎樣;成為東海里的一條魚又如何……
來到千島湖之后,一種念頭便油然而生:我想在這里做一棵樹——比如做一棵山上的樹。
千島湖的山不高大,不雄奇,不陡峭,卻也不庸常。之所以不庸常,大概全都倚仗了這些樹吧。這些樹使這些山像油畫一樣——是活潑潑的油畫,是正在生長的油畫,是不停變幻的油畫,是誰的一雙大手在沒日沒夜地癡迷地創(chuàng)作著一幅又一幅油畫。
一眼望過去,這些油畫全都是綠色的??墒亲屑毧?,這些綠、這一塊綠和那一塊綠都不一樣。有的綠淺淺的,如十一二歲的少女,是竹林吧?有的綠深深的,如老成持重的長者,是松柏吧?有的綠很明媚,如年輕的姑娘,是銀杏吧?有的綠很清新,如剛剛畢業(yè)的學子,是水杉吧?一片云纏纏綿綿地繞過來,讓這些汁液豐沛的綠又變得羞澀起來,神秘起來,內(nèi)斂起來,既像什么,又不像什么。
也許,說到底它們只像自己,不是嗎?即使是同一片綠,也有著無數(shù)個影像:清晨時一個樣,黃昏時又一個樣;有風時一個樣,有雨時又一個樣。等到春夏秋冬時節(jié)更迭時,不用說,它們肯定是另外一個樣子。
我默默地走在滿山的綠中,視線所及之處是滿山的樹,“玉川浮出碧山頭,煙樹重重翠欲流”就是如此吧??粗粗?,我覺得自己也成了一棵樹。
或者就做一棵島上的樹吧。島都是小小的山,被偌大的湖面映襯著。如果說千島湖是一件巨大的、碧青色的衣裳,那么這一個個小島就是衣裳上的翡翠扣子吧。這些翡翠扣子沒有拋光,所以它的翠色還有點澀感,讓人的目光落在上面時不容易打滑,且目光被粘得牢牢實實,不容易離開,也舍不得離開。
那就在這樣的島上做一棵樹吧。低處也好,可以葉葉安恬;高處也好,可以月照疏枝;傍花也好,可以蜂蝶拂香;臨路也好,可以聽聞市聲;島頂也好,可以與調皮的猴子們相伴嬉戲;湖邊也好,可以于晨昏之時飽覽沙鷗翔集……在這樣的島上做一棵這樣的樹,也是好的吧?還一定不會失眠,每天晚上都一定能睡得酣酣甜甜。睡在這樣的翡翠上,每一個夢都會閃閃發(fā)光吧。
或者就做一棵茶樹吧,生長在許源村、烏龍村、外朱村、樓底村中任意一個村里。驚蟄時分,春耕催芽;清明前后,上山采茶;立夏將至,治蟲追肥;中秋月圓,秋茶待采;重陽整枝,入冬培土……我的世界條栽密植,越野橫崗。滿山茶樹簡直就像一家人一樣——不,應當說簡直就是一家樹一樣。
“瀟灑桐廬郡,春山半是茶。新雷還好事,驚起雨前芽。”這是范仲淹為茶樹寫的詩句。還有唐代的詩僧釋靈一也曾緩緩吟出:“野泉煙火白云間,坐飲香茶愛此山。巖下維舟不忍去,青溪流水暮潺潺?!鼻曛?,他們的詩句依然活在我的白毫里,我的氣息也依然活在他們的詩句里。
或者干脆隨便做一棵樹:在芹川村做一棵樹皮斑駁的榔榆;在筆架尖做一棵幼枝紫綠的蘭果;在桐子塢做一棵芬芳四溢的香樟……當然,隨便長在什么地方都好——哪怕是“芳草東郊外,疏籬野老家”,只要是在千島湖就好。
為什么我這么想做一棵樹呢?我問自己。想了想,便自問自答:因為樹往往比人活得久,活得靜,活得深,活得美。尤其是在千島湖這樣好山好水的地方。貪婪的我就想做一棵樹,不動,不走,就在這個地方生活一生一世,也許上輩子的我就是這里的一棵樹吧。
打 比 方
增強了說明的形象性和生動性,使抽象的事理變得具體和淺顯易懂,從而幫助讀者更好地了解事物的特征和本質。
比 喻 排 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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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 比
結構勻稱,句式整齊,語調有節(jié)奏感,增添了文章的氣勢,使文章條理清晰,層次分明,有極強的說服力,增強了文章的表達效果和氣勢,深化中心。
引 用
直接引用古詩,語言凝練,生動活潑,使文章充滿詩情畫意,并為自己的觀點和看法提供了有力的論據(jù),增強了說服力。
設 問
作者自問自答,強調自己想做一棵樹的愿望,增強了感染力,使文章波瀾起伏,更具有說服力。
名師點評
本文語言優(yōu)美,詩意盎然,清新雋永。作者對生命和人生的意義進行了深沉的思辨和探索,字里行間透著春風化雨般的情懷,充滿了對生活的無限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