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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海風(fēng)云(第十七、十八章)

2024-12-03 00:00趙玉娣
當(dāng)代作家 2024年7期

十七、大婚

街心,東亞商行的牌子新掛起來了,從今兒開始,這里就開始營業(yè)了,總經(jīng)理辦公室比較大,裝飾豪華,蛋黃流蘇的窗簾,吊飾的大燈,真皮沙發(fā),沙發(fā)前一個透明玻璃的茶幾,紫檀木的老板臺,后面的真皮轉(zhuǎn)椅,這里無不是在向人們展示主人的闊綽。許云飛邁著輕快的腳步進(jìn)了屋,喊道:“小何,小何?!?/p>

小何是一個瘦削的小伙子,個頭中等,雖說瘦了點,但是可結(jié)實,國字臉上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挺闊的鼻子,嘴角分明,倒也干凈利落,他聽見喊聲應(yīng)聲進(jìn)來來,道:“經(jīng)理,什么事?”

許云飛看著他,說道:“昌盛隆米行的票子送來了嗎?”

小何答道:“經(jīng)理,還沒有。”

“這不就送來了嘛!”走廊里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竇靜芳一件綠色的連衣裙,頭上戴著涼帽,胳膊上戴著防曬的白色蕾絲手套,拎著一個小巧的手提包,裊裊婷婷進(jìn)來了。

許云飛朝小何擺擺手,小何出去了,他說道:“喲!

這位是……”

竇靜芳看著他,道:“竇靜芳。”她從包里掏出幾張票子遞了過去。

許云飛看著她,接過票子,看了一眼,道:“哦,竇小姐,幸會幸會!想不到這么快你就把票子送來了,我能問一句,你和這個昌盛隆米行是什么關(guān)系?”

竇靜芳微微一笑,道:“你有必要知道嗎?”

許云飛點頭,道:“也是啊,一會兒,你拿走定金,等我們裝完了貨,你再來取剩下的尾款?!?/p>

竇靜芳看著他,輕描淡寫地道:“好吧,告辭!”

許云飛道:“我好像……”沒等他說完,竇靜芳已經(jīng)消失在門口,他愣住了,又敲了敲頭。

顧東一個人在河邊坐著,他后悔極了,要是那天他攔住大哥顧大風(fēng),可能他就不會犧牲了,他揪著旁邊的草,在手里擰扯著。過了一會兒,他拿起旁邊放著的酒瓶倒了一杯酒,舉起來說道:“大哥,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在這里玩耍,現(xiàn)在你卻先離開了,大哥,你放心,只要咱們老顧家還剩一個人,就和鬼子斗爭到底,義勇軍那邊三伯父已經(jīng)接手了,你不必掛念,大哥一路走好!”

他舉起酒杯慢慢地把酒倒在了地上,李光軍和鐘啟明來了,李光軍接過他的酒杯也倒了一杯,道:“大哥,我和顧東從小一起長大,是好朋友更是好兄弟,我們同年不同時,他的大哥就是我大哥,當(dāng)初勸你成立義勇軍我也和顧東說過這事,沒想到隊伍拉起來不長時間,大哥就永遠(yuǎn)地離開了,不過請大哥放心,我們一定會堅持打鬼子,直到把鬼子趕出中國?!崩罟廛姲丫频惯M(jìn)了河里。鐘啟明接過酒杯也倒了一杯,朝天敬了敬,道:“大哥,你是英雄,一路走好!”

顧東擦了擦淚,道:“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能來和我大哥道別?!?/p>

三個人站在河邊,望著遠(yuǎn)處,波光粼粼的河水。

一架飛機從天空掠過,鐘啟明沿著飛機的方向比劃了一下,道:“是日軍的飛機,去北城?”

李光軍道:“莫非馬震庭在北城?”

幾個人朝路上跑去。

等他們到了北城的時候,已近中午,城里到處是殘垣斷壁,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的城,濃煙滾滾,四處驚慌躲避的人們,街上一片狼藉。一個小女孩還在滿是碎片泥土的地上蠕動,鐘啟明上前把她托在懷里,叫了她幾聲,她還活著,睜開了稚嫩的眼睛,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小女孩在他的懷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不遠(yuǎn)處,一個女人躺在地上,腸子都出來了,半邊臉已經(jīng)如焦炭,剩下半條腿露出瘆人的骨頭,鐘啟明摟緊了小女孩,把她的臉扳在自己懷里,不讓她看見。

李光軍和顧東跑了回來,道:“沒看見幾個活著的人,那邊廣場,被日本人槍殺了不少,血都成河了?!?/p>

顧東道:“他們把全城的人趕出來,逼他們說出馬震庭藏在哪里,沒有人站出來,所以鬼子就朝人群開槍了?!?/p>

“作孽!這個孩子跟我回家吧?!辩妴⒚鞔蚨ㄖ饕?,說道。

顧東和李光軍看著他,又對視一眼,誰都沒說話。

回到自己東三里屯,他把孩子放到家里,李東山看著,他去了宋三毛那,歐陽晨遠(yuǎn)剛好在前面,她買了幾根麻花,轉(zhuǎn)身走的時候,看到鐘啟明瞪了他一眼。鐘啟明掏出錢要了三根麻花,宋三毛低聲道:“上級要你啟用電臺。晚上12點,波段233?!辩妴⒚饔浐昧?,拿著麻花走了。他心里想著事,沒走出去多遠(yuǎn),就聽見前面的的歐陽晨遠(yuǎn)說道:“你跟著我干什么?”他還一愣,不假思索道:“你們中學(xué)的老師都喜歡侍候日本人是嗎?”歐陽晨遠(yuǎn)一聽火冒三丈,指著他說道:“你跟蹤我?”鐘啟明怒道:“侍候日本人是不是感覺很好?”“啪”一個嘴巴落到他的臉上,他皺著眉頭,剛要說什么,就聽見歐陽晨遠(yuǎn)喊道:“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下次就不是一個巴掌的事了?!?/p>

鐘啟明望著她的背影,摸著自己火辣辣的腮幫子,朝地上啐了一口。

顧家家里靜悄悄地,除了顧文山在東屋,顧東在西屋,今天沒有人來打麻將,都知道顧大風(fēng)新喪,大伙就暫時不來了。顧東在門外聽見父母在商量小時候給他定的娃娃親的事,他就沒進(jìn)屋。

今天的會就改在鐘啟明家里開了,李光軍和顧東進(jìn)屋,三人剛坐定,孫九風(fēng)風(fēng)火火進(jìn)來了,道:“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馬震庭在雙岔河消滅了300多小鬼子,又在通肯河和日軍的松木師團打起來了,擊斃日軍200多人呢,真是個大好的消息?!闭f完了,再看大伙都面無表情。他又道:“是不是你們都知道了?合著就我知道的最晚是嗎?我這在大山里,和你們的消息慢半拍啊?!?/p>

李光軍道:“還好,知道晚總比不知道的強?!?/p>

大伙都坐好了,鐘啟明道:“省委通知我們,七月準(zhǔn)備發(fā)展一批黨員入黨?!?/p>

李光軍激動道:“太好了!入黨可是我們每個人的理想,能成為一名中國共產(chǎn)黨員那是多么光榮的事情啊,我當(dāng)初入黨的時候別提多高興了?!?/p>

顧東道:“入黨是我們夢寐以求的事?!?/p>

孫九搓著手,沒說話,這里就他文化水平最低。

鐘啟明道:“這次李光軍和郭振華推薦的顧東同志正式通過了,孫九同志五月份的時候剛加入了共青團,最近表現(xiàn)也很突出,省委也決定吸收他為正式的共產(chǎn)黨員?!?/p>

孫九很激動,道:“真的嗎?太好了,我一定更加努力地干工作,打鬼子。”

傍晚的時候,顧東去了林麗家,開門的是肖月,聽見說話聲,來到門口,問道:“你來有事嗎?”

顧東看了她一眼,道:“我……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p>

肖月在屋里說道:“找林姐姐呀,怎么不進(jìn)屋說話?

你們兩個一個門里一個門外的,真新鮮!”

林麗嗔怪,道:“去去去,你去吃飯去吧?!?/p>

肖月扮了一個鬼臉朝后屋走去。

院子里的一棵大樹下,顧東和林麗站在樹下說著話。

林麗道:“最近,學(xué)校里忙嗎?”

顧東道:“又來了一個新老師蘇鳳友,能忙的過來。

你們婦救會這邊怎么樣?”

林麗:“婦救會正準(zhǔn)備游擊隊和周邊的抗日武裝做過冬的衣物,能給部隊準(zhǔn)備多少就準(zhǔn)備多少,盡我們最大的努力,總不能讓戰(zhàn)士們挨凍打鬼子吧?!?/p>

顧東道:“戰(zhàn)士們有你們做后盾真是無后顧之憂,他們的冬裝也算有著落了。”

傍晚的夕陽從樹的縫隙里投射到林麗光潔的臉上,她的眼睛清澈透明,顧東不禁看著。

林麗不好意思捋了捋腮邊的頭發(fā),道:“你看什么?

真是。”

顧東趕忙收回目光,道:“行了,我有事先走了?!?/p>

林麗道:“誒,你不是有事要告訴我嘛!”

顧東站住,沒回頭,低聲,道:“沒有了。”

林麗看著他的背影,道:“神經(jīng)!”說著,自己卻笑了,她捋了捋頭發(fā),揪了一片樹葉邁著歡快的步子進(jìn)屋了。

顧東回到家的時候,家里大門敞開著,院子里一片狼藉,他趕忙跑到東屋,屋子里很亂,衣服被扔了一地,椅子倒在地上,茶杯碎了一地,零碎的東西散落到處都是,他爹和顧久正在收拾東西。顧東怒道:“爹,這是怎么了?”顧文山輕描淡寫道:“還能有誰?狗腿子唄。已經(jīng)來過了。”他拉著顧文山的手,看著他爹,問道:“爹,你沒事吧?”顧文山道:“孩子,爹沒事,他們就說你大哥顧大風(fēng)是義勇軍,說咱們家藏有武器,什么都沒搜到,能把我怎么樣?”顧東道:“爹……我和你們一起收拾。”

收拾完了以后,顧文山拉著他朝后院走去,他爹拿鐵鍬挖著,旁邊放著油布。當(dāng)啷一聲好像鐵鍬挖到了什么,顧文山扔下鐵鍬,伸手扒出地里的東西,幾把長槍和一些子彈,顧東扯過油布,包好長槍,兩人拿著藏到了老屋的椽子上。

忙完了這一切,顧文山拉著他坐到炕上,意味深長地說道:“爹和你娘想把你的婚事辦了?!鳖櫀|喝的一口水差點噴出來,顧東道:“爹,我都這么大了,這事您老……”沒等他說完,顧文山攔住他,繼續(xù)說道:“你知道你小時候定的娃娃親,就是西頭老張家的閨女,現(xiàn)在我估計那孩子也十八九了?!鳖櫀|道:“爹,我的事您就別操心了啊?!鳖櫸纳竭€不死心,道:“爹也不想管,可是咱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辜負(fù)了人家,定親的事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都知道,街坊鄰居都說人家姑娘早晚是咱們顧家的人,咱不能壞了人家的名聲?!鳖櫀|道:“以后再說吧,我下午還有課,我先走了。”說完,他逃也似的出了家門,顧文山在后面喊著:“還沒吃飯呢?!鳖櫀|頭也不回地說道:“不吃了。”

鐘啟明傍晚回到家的時候,還沒進(jìn)家門就看見胡毛毛在屋門口朝他招手,他遲疑了一下,進(jìn)了院子,胡毛毛朝屋子里看了一眼,輕聲道:“叔叔,有個阿姨找你,在我姑奶這屋呢?!?/p>

他拉著胡毛毛進(jìn)了屋子,向梅梅也在,就是他在北城大爆炸中救回來的那個小女孩,她比胡毛毛小一歲,兩個人還真能玩到一起去。一抬頭,他發(fā)現(xiàn)歐陽晨遠(yuǎn)在炕上坐著,正和胡大娘說話,這就是胡毛毛說的阿姨,他轉(zhuǎn)身就要走。胡大娘招呼道:“啟明這不回來了,呵呵,今晚就在我這屋吃晚飯吧?正好這個姑娘說是找你的?!彼敬蛩悴焕須W陽晨遠(yuǎn),但是一聽胡大娘這么說,自己就算有再大的氣也不能薄了人家老人家的臉面不是,他笑道:“胡大娘,這個姑娘找我有點事要商量,我們?nèi)ツ俏?,晚飯就不在您這吃了,我把梅梅也領(lǐng)過去吧,這一大天的多虧您給照看著,謝謝您了。”

回到自己的西屋,他哄著梅梅,給她弄了點吃的,歐陽晨遠(yuǎn)在屋子里坐著,他一句話都沒和她說,歐陽晨遠(yuǎn)也不想和他說話,可是她還是開口了,道:“你這個住址是顧東告訴我的,你知道我來干什么嗎?我沒有時間閑的看你做家務(wù)?!辩妴⒚髡诳粗访烦燥垼^都沒抬,道:“那你可以走,不送!”歐陽晨遠(yuǎn)拿起自己的包站起來,朝門外走了幾步,又站住了,轉(zhuǎn)身回來坐到了炕上,道:“我告訴你,省委派我和你一起掌握敵人的電臺?!辩妴⒚餍睦锸涞搅藰O點,前幾天從宋三毛那傳過來的消息,說要給他派個懂通訊技術(shù)的一起和他工作,此時,他才明白,這個人就在眼前,一點波瀾不驚都沒有,還是自己的冤家,他這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又不能趕她走,他一想起那一巴掌心里覺得別扭的很。

梅梅吃完了飯,李東山帶她出去玩了。

屋子里就剩下他們兩個,不愿意面對的人也得硬著頭皮應(yīng)付,還得共處在一個空間里,這世界有時候真是奇怪,他邊洗著衣服邊想到。

歐陽晨遠(yuǎn)估計也在揣摩他的心思,站了半天,她一聲招呼沒打拎著自己的包走出了門。

清水一正在辦公室里看著什么,小野敲門進(jìn)來了。清水一正看了他一眼,道:“都安排好了?!毙∫暗溃骸皥蟾娲笞?,人是送進(jìn)去了,只是這兩天沒有消息傳回來?!?/p>

清水一正把文件合上,道:“不要著急,告訴他,讓他站穩(wěn)了腳跟,注意隱藏自己。”小野站直了,道:“哈衣!”

竇公館里,竇靜芳正一個人坐在床邊發(fā)呆,她今天下午從東亞商行出來的時候,看見清水一正帶著伊藤進(jìn)了許云飛的辦公室,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好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疼的要命。春梅送進(jìn)來她最愛的酸梅湯她也無心喝,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她腦海里又出現(xiàn)清水一正和伊藤的身影,她皺著眉頭,嘀咕道:“難道這個許云飛是給……”她不敢往下想,索性起身,到窗口透透氣,本來就熱的天,她感到自己更煩躁了。

這幾天,歐陽晨遠(yuǎn)也不和鐘啟明說話,反正就是每天下午準(zhǔn)時到他的家里報到。這天,她和梅梅在屋子里玩,就聽見門響,鐘啟明回來了。

她拎著包剛要走,梅梅拽著她的衣角,喊道:“阿姨,別走別走!”

“阿姨還有事!改天陪你玩!阿姨還有事,要是誤了正事可不行哦!”

“電臺裝好了!你跟我來吧!”鐘啟明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也是,人家天天來報到,也是盡到責(zé)任了,自己如果再不分配工作,就是自己的問題了。

地下密室里,歐陽晨遠(yuǎn)在電臺前小心翼翼找著波段,電臺里發(fā)出滋滋滋嚓刺耳的雜音,她把耳機往耳后移了移。鐘啟明正在翻閱從報紙上剪下來的日文,通過前一段時間的自學(xué),簡單的他還能看懂,復(fù)雜的他就全憑猜了。

轉(zhuǎn)天下午,在顧東家里,鐘啟明、李光軍和林麗都在干活,訂的訂,印的印,很快一摞宣傳材料眼看就要弄好了,李光軍看著顧東,笑道:“誒,顧東,你說你這么能干,西頭張家的姑娘嫁給你真是有福氣了?!闭f者無心,聽者有意,林麗手里的訂書器差點訂在自己的手指頭上,她“哎呀!”叫了一聲,鐘啟明道:“怎么了?我看看?!绷蛀惷鏌o表情,道:“沒事。”顧東停下手里的滾輪,看著她。李光軍毫無察覺,繼續(xù)說道:“聽說那個女孩長的不錯呢,你們見過沒有?”林麗把手里的小冊子一推,道:“我訂完了,我還有事,先走了?!辩妴⒚鞯溃骸罢O,一會還有呢?!绷蛀惓哆^凳子上自己的小菜籃,轉(zhuǎn)身就出門了,由于用力過大,凳子翻倒在地上。顧東拿著滾輪,剛要說什么,嘴巴張了張沒說出話。鐘啟明看看林麗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顧東,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鄉(xiāng)村的小路上,傍晚的夕陽斜照在樹木、草地上,一切都顯得那么悠然自得,要是沒有戰(zhàn)爭這該是多么美的一副畫面。鐘啟明和顧東默默地走著,誰都沒有說話,過了很久,鐘啟明說道:“我們是有信仰的人,信仰對于我們來說就是海上的燈塔,是黑暗里明亮的光芒,指引著我們前行,為了信仰縱然粉身碎骨也不怕。有時候,我們就要管住自己這顆如脫韁野馬一樣的心?!鳖櫀|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天邊的夕陽,他想去告訴林麗,可是那么做又有什么用呢?難道要違抗父母之命?置另一個無辜的女孩于水深火熱之中?

無形之中,他覺得自己的心在疼。

曾經(jīng),鐘啟明的心也疼過,只是他自己在竭力控制著自己,讓自己火熱的心的溫度一點一點降下來,因為,除此之外,他別無選擇。有時候有些人的夢已經(jīng)開始了卻不得不結(jié)束,而有些人的夢還沒開始就結(jié)束了。

百天以后一個吉利的日子,一輛馬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爻櫀|家駛?cè)?,車上坐著一個身穿學(xué)生裝的女孩,頭上扎著兩個長辮子,車夫一身干凈的短衣長褲趕著馬車,顧東穿著一身學(xué)生制服跟在車旁。顧家門口聚集著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有人在悄聲嘀咕著:“噢,新娘子真新鮮?!?/p>

一個女人低聲道:“怎么沒穿紅?”

另一個女人接道:“是啊,連紅蓋頭都沒有。”

來到門口,顧東伸出手扶著車上的張玉秀下車,兩人站好。

董漢池從屋里跑出來,大聲說道:“鄉(xiāng)親們請安靜!

我叫董漢池,是新郎的同學(xué),今天是他大喜的好日子,我也沒準(zhǔn)備稿子,就即興說幾句,父老鄉(xiāng)親們,同學(xué)們,今天這個婚禮是新式婚禮,現(xiàn)在是新民主主義時期,我們提倡男女平等,中國婦女在長達(dá)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里,是受人壓迫和奴役的對象,她們失去了獨立的人格尊嚴(yán),頭頂戴著封建政權(quán)、族權(quán)、神權(quán)、夫權(quán)四條繩索,恪守著“三從四德”的封建禮教,依附在男權(quán)社會的男性威嚴(yán)之下,受人欺侮,是受人宰割的下人,我們要改變這種落后的思想,我們要提倡男女平等,反對封建禮教,所以,今天這場婚禮大家看到了新娘新郎的面貌是全新的,儀式也是不一樣的。”

剛才還在小聲議論的人們開始熱烈鼓掌。正當(dāng)大家高興的時候,郭景山慢慢地走近新娘盯著她看,人群靜了下來,他又移步到顧東面前,盯著他,道:“喲!今兒個挺熱鬧,怎么能少了我的祝福呢?”郭景山話音剛落,身后閃出一個人——二狗,他手里端著一個盒子,道:“這是郭團長送給顧先生的賀禮?!?/p>

顧東把張玉秀拉到自己身后,道:“郭團長的賀禮我怎么能隨便收呢?”

郭景山不緊不慢,道:“別人的賀禮都收了,單單不收我的賀禮豈不是不太好吧?”

顧東想了想,道:“那好吧,顧順, 把賀禮拿進(jìn)去?!?/p>

顧順接過賀禮,轉(zhuǎn)身要進(jìn)院子。郭景山道:“誒,你不看看是什么?”

顧順轉(zhuǎn)身停下,看著顧東,顧東挑開盒子一角,里邊是兩顆子彈,顧東冷笑,道:“我真希望這樣的禮物你能多送些,我很喜歡。”

郭景山由剛才的嬉皮笑臉換了一副兇狠的嘴臉,道:“哼!恐怕今天你要跟我們走一趟了。”

他朝后面一揮手,上來兩個偽軍。

十八、酒吧

郭景山正要帶走顧東,突然,一聲斷喝傳了過來:“慢著!誰在這里撒野?”

眾人皆轉(zhuǎn)頭看去,黑雕帶著自己的弟兄從人群里走出來,把郭景山的人團團圍住。

郭景山看看了自己被圍在中間的人,嬉皮笑臉道:“喲!雕爺也在呢?”

黑雕目不斜視,冷冷道:“我兄弟的婚禮,誰要是鬧事別說我手里的這桿子槍不答應(yīng)?!闭f著,他舉起槍咔咔咔拉起了槍栓。

郭景山點頭哈腰道:“雕爺,沒人鬧事,有您在誰敢呢?兄弟我還有公事先告辭了,告辭了?!?/p>

郭景山轉(zhuǎn)身灰溜溜地帶著他的偽軍鉆出了人群。

鐘啟明在火車站放出了一列火車后,走回到辦公室路上遇到了商海潮,他才知道,原來商海潮也來車站工作了,而且是接替石師傅調(diào)度的位置,跟著陳師傅熟悉工作環(huán)境去了。兩人約好,晚上下班后一起喝酒,好久不見了,敘敘舊,趁著天還大亮,他先要去顧東新搬的家和他見一面,二人聊了幾句就相互告別了。

永和隆后院就是顧東新住址,這是一溜平房,中間有一條小路將兩邊的房子分開。永和隆是一家珠寶典當(dāng)行,門前天天有達(dá)官貴人進(jìn)出,偶爾也會有窮人去典當(dāng)。鐘啟明到的時候,李光軍和孫九也在,屋子里南北各有一鋪炕,一張桌子,幾把椅子,陳設(shè)簡陋。

李光軍朝四周看了看,說道:“我說顧東,你怎么找了這么一個住處?”

顧東道:“這所住處可不好找,沒聽說過嘛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

這時,門外外屋地一陣門響,鐘啟明透過門縫朝外望去,一個警察從東屋里走了出去。

鐘啟明道:“你這膽子可是夠大的,和警察東西屋住著?!?/p>

幾個人落座,李光軍道:“今天,我來這是有件事和大家商量。孫九帶著西南鄉(xiāng)紅槍會的沈建業(yè)聯(lián)系了城東紅槍會謝堂主,想跟鬼子干一場漂亮的仗,只是彈藥不足是個問題?!?/p>

顧東道:“我家還有一些,給你們送去?!?/p>

孫九道:“顧東的老爹已經(jīng)送了好幾次彈藥了,可是總這樣也不是辦法。”

幾個人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鐘啟明道:“我有辦法。”

李光軍抬頭疑惑地看著他,道:“你有什么辦法?”

鐘啟明道:“孫九把你的游擊隊借我用一下,保證明天我讓你見到彈藥。”

孫九看看李光軍又看看顧東,道:“噢?你真這么有把握?”

鐘啟明點點頭,他又說道:“馬震庭前一段在北城天興泉燒鍋、廣信當(dāng)和平賀旅團、思賢大尉打的好,出了一口惡氣,最近在羅圈店和松木大佐打了一個漂亮仗后,部隊要去東邊和李杜匯合,在路上遭遇了日本鬼子的襲擊,損失慘重,已經(jīng)向東北退到了蘇聯(lián)境內(nèi)。”

屋子里很靜,大家都知道,和敵人的斗爭是殘酷的。

街上行人行色匆匆,街心一個拿著吉他的蘇聯(lián)人在孤獨地在彈著。

東亞商行,總經(jīng)理辦公室里一陣電話鈴聲響起來,許云飛拿起電話,道:“喂!東亞商行,什么?煙土?這個東西太敏感了,還是算了吧?!彼畔码娫挘研『魏斑M(jìn)來,問道:“新來的王副經(jīng)理每天都干什么?”

小何道:“也沒見他干什么,就是晃來晃去的。”

許云飛走近他,低聲道:“給我盯著點,他是不是安插他的人進(jìn)來了?你把我這屋的鑰匙收好了?!彼么竽粗负褪持缸隽藗€圈的形狀。

小何意會,點頭,高聲道:“經(jīng)理,您是要我沏茶嗎?”

許云飛高聲道:“每天都沏茶你不知道嗎?還問。再記不住,我就辭了你?!毙『伍_門出去了,許云飛朝對門副經(jīng)理辦公室看了看。

小酒館里商海潮有些微醉,道:“我爹不讓我出來,讓我在他的庇護下干活,我就是一個閑人,我……不喜歡?!?/p>

鐘啟明道:“對,男子漢就應(yīng)該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安逸那是屬于女人的?!?/p>

商海潮笑笑,道:“女人?你知道白露吧,她結(jié)婚了,和……那個小白臉,叫……秦一天?!?/p>

鐘啟明沒說話,他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上。

商海潮沒發(fā)現(xiàn)他的變化,接著說道:“秦大公子……

光接親的車就……就占滿了整條街……整條街?!?/p>

鐘啟明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烈酒在他的五臟六腑里燃燒,他想忘的那個女人,商海潮又給他帶來了消息,只是這個消息不是他想聽見的,他知道,從此,兩人各自天涯,永無交集。

商海潮伸手過來抓他的酒杯,道:“你別光顧……光顧自己喝?!?/p>

晚上回到自己的家,鐘啟明拿出上次給白露拍的還沒寄出的照片,他一張一張地看著,那個身穿白色大衣,扎著紅圍脖的女人,永遠(yuǎn)屬于另一個男人了,酒勁上來,他拿著照片睡著了,照片一張一張掉在地上,他都沒察覺。

歐陽晨遠(yuǎn)一個人在地下室,一陣嘰哩哇啦的聲音從發(fā)報機里傳來,她皺著眉頭細(xì)聽,那聲音仿佛一下就消失了……

小島酒吧里燈火透亮,搖滾樂震耳欲聾,夜,對于有些人來說是一天的開始。

竇靜芳一身白色衣裙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發(fā)呆,面前放著一杯紅酒。

吧臺上有三個喝的醉醺醺的男人東瞅瞅西看看,一個穿著西裝,其他兩個人,一個穿著花短衫,一個穿著黑短衫。。

許云飛被樁子、獨角獸、獅子頭、小何擁著進(jìn)來了,他掃視了一圈屋子里,撿了一個寬敞的位置坐下了。

小何喊道:“老板,威士忌加冰?!?/p>

老板答應(yīng)一聲,侍者很快上了酒。

許云飛覺得角落里的人影有點熟悉,嗨,管他呢,愛誰誰,現(xiàn)在可是休閑的好時光。

小何換下了白天的長衫,穿著西裝,雖說個頭小了點,還挺精神,端著自己的酒杯晃了晃,道:“聽說這里今晚有節(jié)目?!?/p>

樁子道:“我也聽說了,不知道真假?!?/p>

獨角獸不屑一顧,道:“管他真假呢,有酒,先喝足了再說。”

獅子頭笑道:“我說獨角獸,你娘咋給你起名字的,怎么起了這么個名字?”

獨角獸冷笑,道:“哼!我看你的名字也不怎么樣。

還獅子頭,一聽就是個下酒菜?!?/p>

獅子頭道:“我呸!你拿老子下酒試試?”

許云飛抽著煙,聽著他們幾個的對話,笑了。

獨角獸道:“你看大哥都笑你呢。”

獅子頭喝著酒自己笑了。

吧臺上的西裝男盯著角落里的竇靜芳半天了,他端起酒杯搖搖晃晃朝她走去,兩個短衫男看著他,沒動地方。

竇靜芳拿起酒杯,與眉平齊,透過酒杯望著里面紫紅色的液體。

西裝男一只手搭在她的肩頭上。

竇靜芳頭也沒抬,冷聲道:“把你的狗爪子拿開。”

西裝男的手沒有拿開的意思,竇靜芳使勁一甩,居然像粘上了一般,沒甩開,她厭惡地看了一眼西裝男,喊道:“把你的狗爪子拿開?!?/p>

西裝男嬉皮笑臉,道:“哎呦!小姐的口氣好重啊,火藥味真大?!?/p>

竇靜芳用另一只手將他的手打開。

西裝男晃晃手,道:“沒事,今兒大爺我心情好,我都看你半天了,是不是一個人寂寞了,走,跟爺走,爺帶你去個好地方玩玩。”

“嘩”西裝男的臉被竇靜芳的酒潑了一臉。

西裝男大聲道:“媽的!還是這樣的女人有味道?!?/p>

兩個穿短衫的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從椅子上起身,搖搖晃晃朝角落走去,許云飛尋聲望去,小何也望向角落里,他要起身,許云飛按住了他,朝他搖搖頭。

竇靜芳拎起自己的小包朝門口走去,花短衫男擋住了她的路。

竇靜芳道:“滾開!”

黑短衫男朝竇靜芳臉上摸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的手要碰到竇靜芳的臉蛋時,一只手抓住了他在半空中的手,扔到一邊。

許云飛不緊不慢坐進(jìn)椅子里,蹺起二郎腿,道:“這樣以多欺少不好吧?”

黑短衫男道:“關(guān)你屁事!滾!”

許云飛喝了一口威士忌,悠悠地道:“今天還真就關(guān)我的事了?!?/p>

擋路的花短衫男朝他撲過來,許云飛抬起一腳,只見那個男的撲通坐到地上滑溜出去好遠(yuǎn)。咚!一下撞到了墻上。

許云飛抖抖自己的西裝,又喝了一口酒。只見黑短衫男和西裝男朝他撲來,他擰過黑短衫男的胳膊,一用力,只聽見“咔嚓”一聲,那個黑短衫男殺豬般叫喚著,西裝男拿著酒杯本來想砸許云飛,哪成想整個人砸了過來,許云飛起身,西裝男撲進(jìn)椅子里,許云飛抬腳踩到他的背上,只聽西裝男喊道:“大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大哥,你放了我吧?!?/p>

摔出去好遠(yuǎn)的花短衫男拎著椅子撲上來,許云飛一閃,椅子砸在西裝男后背上,許云飛踹他一腳,他趴在西裝男的后背上,西裝男在下發(fā)出慘叫。

花短衫男哀求道:“大爺,你是哪方大爺?饒了我吧?!?/p>

許云飛朝兩人各踢了一腳,道:“滾!”

三個人踉踉蹌蹌朝門口而去。

竇靜芳也朝門口走去。

許云飛看著她的背影道:“人家給你解了圍,怎么連句謝謝都不說?!?/p>

竇靜芳站住了,不回頭,少卿,她又朝門口走去。

小何從后面上來,道:“你認(rèn)識她?”

許云飛酌了一口酒,沒說話。

夜已深,茶樓上歐陽晨遠(yuǎn)和顧東在說話。顧東手里攥著茶杯在思考著,歐陽晨遠(yuǎn)看著他。

歐陽晨遠(yuǎn)道:“我覺得那張日本人手里的海城軍事城防圖對于我們來說會有很大的用處?!?/p>

顧東道:“但是要弄到它風(fēng)險很大,況且你上次不是在清水一正的家里遇到女殺手了嘛,這證明他那表面上好像就住著他們兄妹兩人,其實,還是另有守衛(wèi)的?!?/p>

歐陽晨遠(yuǎn)道:“上次那個女人應(yīng)該沒認(rèn)出我來?!?/p>

顧東思索著,道:“再等等,等個合適的機會下手,不可著急,你千萬不要一意孤行。”

歐陽晨遠(yuǎn)道:“那好吧?!?/p>

顧東道:“誒,你今晚發(fā)現(xiàn)電臺聯(lián)系不上省委,還有電臺里出現(xiàn)的日本人的聲音你告訴鐘啟明了嗎?”

歐陽晨遠(yuǎn)一臉厭惡的表情,道:“你都不知道他今天喝的那個樣子,睡的跟死豬似的,叫都叫不醒?!?/p>

顧東笑道:“你這是偷窺了人家睡覺,我說你們兩個真是有意思,受傷吧都是同側(cè)的胳膊,位置也不相上下。

哎呦呦?!?/p>

歐陽晨遠(yuǎn)一指他,道:“誒,我說你可別瞎說啊,那就是巧了,我走了?!?/p>

已經(jīng)很晚了,店里要打烊了,顧東也要起身離開。

顧東出了門,墻角里閃出一個戴禮帽的黑衣人跟了上去。店小二看見了,朝路邊的乞丐招了招手,他從兜里掏出幾個銅板給了乞丐,和他耳語幾句,又朝地上的泔水桶指了指,乞丐接過銅板,拎起泔水桶朝黑衣人追去,在背后從頭到腳把泔水澆了上去,黑衣人嚇了一跳,怒道:“媽的!干什么你?”乞丐朝他傻笑著。黑衣人再一看顧東和歐陽晨遠(yuǎn)已經(jīng)沒了蹤影,店小二上好了門板,從門縫里朝外望著,偷笑著。

川崎一郎今天才感到痛快一點,前一段,廣信當(dāng)?shù)娜毡颈获R震庭和魯軍長他們給殺的血流遍地,那個慘呢,墻都染紅了,在北城除了他們屠殺了一些老百姓,連馬震庭的影子都沒看見,東羅圈店一戰(zhàn)又讓他損失了上百人,自從進(jìn)了海城自己一直就處于被動的局面,松木師團追的馬震庭朝東北跑去,圍追堵截,雖說沒消滅馬的隊伍,但也把他們趕到蘇聯(lián)去了,自己終于有時間騰出手對付地下黨了。

山泉是一個小地方,孫九帶著沈建業(yè)到了紅槍會寨子門口就被門口守衛(wèi)的紅纓槍攔下了,就聽得一聲喊:“口令!”

孫九看了一眼沈建業(yè),沈建業(yè)道:“紅纓槍,紅纓槍,槍纓紅似火,槍頭閃銀光?!?/p>

二人才被帶了進(jìn)去。

謝堂主早已等候在正堂,三人見面,他抱拳道:“這不是沈堂主嗎?近來可好?”

沈建業(yè)抱拳,道:“謝堂主,好久不見,自從小鬼子進(jìn)了咱們這十里八鄉(xiāng)的,哪里還有好日子過,別提了。”

他指著孫九說道:“這是海城游擊隊的孫九,孫隊長?!?/p>

謝堂主抱拳道:“孫隊長,幸會幸會?!?/p>

孫九也抱拳道:“早就聽說謝堂主的大名,今日有幸相見,是我孫某人的福氣!”

三人寒暄后落座,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給三人上了三杯蓋碗茶。

孫九道:“東三省淪陷了,現(xiàn)在哪里的日子都不好過,到處都是日本人?!?/p>

謝堂主怒氣沖沖道:“這日本人欺壓百姓、燒殺搶虐啥子都干呢,現(xiàn)在我一看見那一身黃皮子,我的牙恨的癢癢的慌。”

孫九道:“那謝堂主有沒有想過怎么對付日本人?”

謝堂主嘆口氣,道:“我現(xiàn)在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要槍沒槍要人沒人,真想跟小日本干上一仗,可是拿什么跟人家較量?唉……”

孫九一拍桌子,道:“好,有你謝堂主這句話就夠了,咱們?nèi)衣?lián)手,狠狠地揍小日本一場?!?/p>

謝堂主很驚訝,道:“孫隊長,此話當(dāng)真!”

謝堂主看了一眼孫九,又看看沈建業(yè),沈建業(yè)朝他點點頭,他喊道:“好,就這么定了,備酒!”

大白天的郭景山又去了顧家,顧家院子里正晾著土豆、豆角的干菜,郭景山帶著偽軍一頓亂翻,掀翻了院子里的東西,干菜散落一地,他還不過癮,喊道:“給我搜!”

顧文山從屋子里沖出來,喊道:“你們干什么?干什么?”

郭景山一腳將他踹倒,惡狠狠地道:“老不死的,你乖乖地把你家的共黨給我交出來,我不會為難你,否則……”他舉起槍朝顧文山的頭上比劃著。

顧文山從地上爬起來,不緊不慢,道:“我們可是守法的人。哪里來的什么共黨?”

一個偽軍從屋子里跑出來,道:“報告團長,什么都沒有。”

郭景山圍著顧文山轉(zhuǎn)著圈,道:“我說老不死的,你以為我是個傻子?哼!”說完,他朝屋里奔去。

屋里已經(jīng)被翻亂了,郭景山在屋子里轉(zhuǎn)悠著,他的目光落到了房椽子上,朝一個偽軍喊道:“給我上去看看?!?/p>

偽軍找了個梯子爬上椽子,仔細(xì)看了看,道:“什么都沒有?!?/p>

郭景山朝顧文山喊道:“你兒子呢?”

顧文山打掃了自己的衣服,不緊不慢道:“兒大不由娘,我怎么知道他去哪了?”

郭景山怒了,指著他道:“你……好,好,你給我等著。早晚有一天,我……”郭景山咬咬牙,恨恨地帶著人走了。

顧靜從屋子里跑出來,撲到顧文山的懷里,喊道:“爹……”

顧久一掀簾子出來了,道:“爹,剛才可把我嚇壞了,東西呢?”

顧文山拍著顧靜的后背,道:“早讓我送走了,送到游擊隊去了。”

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怒目而視著郭景山消失的方向,等那個可恨的身影消失了很久,三人才開始收拾屋里屋外被翻亂的東西。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