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提著超大的行李箱走上樓時,我剛洗完中午吃飯的鍋碗,正欲下樓扔垃圾,一開門就瞧見了父親吃力搬行李箱的模樣。我連忙騰出手去幫忙,他大喘著氣,擺擺手說不用。
我嗔怪道:“你快到樓下了就給我打個電話啊,我可以下樓接你。”父親憨憨地笑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道:“你這個行李箱底下有輪子,可以拖著走,幫我省了不少力氣,不累的?!蔽彝莻€我大學(xué)用了四年的米黃色行李箱,它的輪子已經(jīng)磨損得極其嚴(yán)重,早就該扔掉了,沒想到父親卻把它翻了出來,并用它裝了一箱子的水果來看望我。我可以想象從老家到上海這一路,父親與行李箱緊緊相依的情景。
當(dāng)行李箱被打開的一瞬間,桃子的果香味撲面而來,充盈在房間里?!巴?!這么多桃子,你們該不會是把整棵樹上的桃子都摘了吧?”我看著箱子里那些又紅又大的桃子,驚嘆地問道。父親把桃子一個個往菜籃里放,每一個都瞧得很仔細(xì),若是有破皮的就放到另一邊去。他一邊挑選著,一邊饒有興致地和我說著早上摘桃的事情。
早上五點多的時候,東方剛露出魚肚白,他便和母親出發(fā)去摘桃,滿樹紅撲撲的桃子散發(fā)著誘人的果香,讓他們?nèi)滩蛔≌艘粋€又一個?!拔野l(fā)現(xiàn)樹上的桃子都被摘得差不多了,就和你媽說不要再摘了,她才不聽呢,說你很喜歡吃桃子,恨不得把樹上的桃子全摘光……”父親說著笑著,我聽著暖著。
“你嘗一個,可甜了?!备赣H滿眼疼愛地遞給我一個桃子,我接過后一點點撕開皮,桃子的沁香更濃郁了,咬一口,桃汁注滿了口腔,甜津津的,令人回味無窮。我吃完一個后,又拿起另一個吃起來。父親很滿足地看著我吃,似乎我吃進(jìn)嘴里的每一分甜,都落進(jìn)了他的心里。
我讓父親和我一起吃,他非常自然地拿起了破皮的桃子吃起來。我望著他大口大口吃桃子的模樣,不禁想起了初夏時的那個傍晚。
那天是個工作日,父親沒有提前告知我就來到了我住的小區(qū),在小區(qū)門口等了兩個小時才等到下班回家的我。見到他來,我有些意外,連忙問他有什么事。他只是淡淡地說正好這幾天沒活干,想來看看我。于是我便帶著他下館子,邊吃邊聊天。
那天的父親倒也沒和我說什么特別的話,只是吐槽飯館的菜價貴,不實惠。吃完飯后,我讓他上樓坐一坐,他卻拉著我往小區(qū)附近的水果店走,有些赧然地說想買些水果。父親平時很少向我提要求,因此盡管我知道那家水果店的水果賣得很貴,平時我?guī)缀跎岵坏萌サ昀镔I東西,但還是和他進(jìn)了店。
一進(jìn)店,父親徑直走到了水蜜桃區(qū),他指著一箱水蜜桃說:“這箱蠻好的,買這箱吧?!蔽覇査灰龠x選,他搓著手,怪不好意思地告訴我,他在等我的那段時間已經(jīng)在這家水果店里轉(zhuǎn)悠了半天,他覺得那箱桃是其中品相最好的。我一看價格——119元,再一數(shù)個數(shù),才9個桃子,不由得在心里吐槽太貴了。父親卻沒有任何猶豫,抱著那箱水蜜桃去了收銀臺。我趕緊跑過去搶在他前面付錢,可他堅持要自己付錢。后來因為我說我有會員,我付只需要99元,他才作罷。
后來他抱著那箱水蜜桃進(jìn)屋時,嘴里還在念叨:“我本來是想買給你的,怎么最后又是你付錢?!蔽抑溃钦嫘膶嵰庀胭I桃子給我吃的,究竟是誰付的錢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父親給我的那份如水蜜桃般香甜的愛。
如果有人問我:父愛是什么味道的?我會告訴他,父愛是桃子味的,香甜盈齒,浸潤著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