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枝出新書了,名曰《月亮出來》。這個如鄰家妹妹一樣的皖南女孩,一直在不知疲倦地書寫著故鄉(xiāng)風物。她的情感細膩,娓娓道來,在對故園深情地回望中,抒發(fā)著自己的滿懷情愫,一卷鄉(xiāng)愁。
沈書枝畢業(yè)于南京大學,是古代文學碩士,她的書寫向來是儒雅的學院派,其文字既靈動清新,又典雅醇厚。她寫自己和童年的玩伴去田野里掐蒿子:“把嫩頭掐下,丟進籃子里,一邊隨手掐些紫云英的花,把一朵花插進另一朵花的花梗里,如此連成一條項鏈,掛在脖子上、耳朵上……”這些經(jīng)歷,和我的童年亦非常相似,盡管她在南方,我在北方,但那份童真童趣,卻并無兩樣。一把青蒿,一只青團,沈書枝不僅寫出了它的鄉(xiāng)情鄉(xiāng)意,還寫出了它們從歷史深處散發(fā)的幽香。她寫青蒿,寫到了《本草綱目》中的記載;她寫青團,又寫到了《清嘉錄》中的描述。她引經(jīng)據(jù)典,厚積薄發(fā),一字一句頗有耐心地羅織著綿密的文字。
沈書枝對于故鄉(xiāng)風物的描摹,既細膩入微,又明媚不俗,讀來溫暖而親切。在《端午的節(jié)氛》一篇中,沈書枝寫到了許多吃食。她寫綠豆糕,“扁扁一盒,分成上下兩層,每層切作若干小塊,如薄薄骨牌一般”。將綠豆糕喻作骨牌,其形其狀其色,可謂絕佳。她寫鴨蛋,“鍋上蒸熟,對半而切……再切成月牙狀,擺成一圈在碟子里,像一盤開著的花”。此番妙喻讓端午節(jié)的鴨蛋之味宛在舌尖。在書中,她寫到木槿花宛若“絹紙”;梔子花“展開如酒卮”;而廣玉蘭則有著“油亮的橢圓形革質(zhì)長葉”。所有這些新巧的比喻,既鮮麗繁盛,又樸質(zhì)動人,無比到位地表達出了沈書枝細微而凝重的鄉(xiāng)愁。
月亮出來,撥動往日情懷。在沈書枝的筆下,那些童年的植物動物,那些飯碗里的湯湯水水,都觸碰著她無比敏感的神經(jīng),都在她的記憶里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在《月光明素碗》中,沈書枝這樣描摹梔子花:“鄉(xiāng)下用一種藍邊大碗來養(yǎng)它,從塘里或井里舀了水,把梔子滿滿地插一碗,放在房間的長桌子或者木頭窗沿上,夜里花香也是這樣飄過來……窗子外面,田里青蛙和鳴蟲的聲音起來了,燈滅下去,月亮一點點把光灑過窗子,又一點一點撤出去……”此一番動情描述,真的是素碗明月,如畫如詩。
后來北上工作,沈書枝多年都沒有“再在梔子盛開的時節(jié)回過南方,也就再沒有在街頭買一把梔子的機會……自我不見,于今三年,雖然常常想念南方,雖然我們也曾經(jīng)那樣說過,‘沒有梔子的夏天不算夏天’”。這是《梔子的夏天》一篇的結(jié)尾,其間散發(fā)著的正是久別故鄉(xiāng)的惆悵。
沈書枝每年會抽空回到故鄉(xiāng),回到安徽南陵。她騎著電瓶車去鎮(zhèn)上購物,帶著自己的孩子去田里給爸爸幫工,跟著媽媽去看望外公外婆,和自己的表兄弟一起在大姨小姨家吃飯團聚。她直面著故鄉(xiāng)的一切,好的,或者不太好的,她都如實地記述,寫得安靜而又勇敢。無論是親密的黏連纏繞,還是難免的摩擦齟齬,都在沈書枝的筆下寫得無比真誠。
編輯 王冬艷 43740834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