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傍晚,我路過東湖公園,遠遠的,被一抹嬌艷欲滴的黃色所吸引。蒼老遒勁的枝干上,細細碎碎地鋪滿黃色的樹葉,像一只只飄逸的黃蝶,和著微微的風(fēng),扇動輕盈的翅膀,在枝丫上翩躚起舞,美得讓人挪不開眼。我久久地站著,呆呆地凝望著,不由得感嘆:世上怎有如此絕美的顏色,如此瑰麗的景致,莫非是我穿越到了九天仙境。
呼啦—呼啦—一聲聲響動,將我從夢幻中拉回。
樹下,一位穿著橘黃色工作服的環(huán)衛(wèi)工人,正佝僂著身子,拿著大掃帚奮力地清掃著落葉,那落葉也美得攝人心魄。來這座城市十多年了,每天都路過這里,竟沒有發(fā)現(xiàn)有如此美的樹,也不知道這棵樹的品種?;蛟S生活太煩冗,內(nèi)心太浮躁,腳步太匆匆,顧不上看路邊的風(fēng)景,是時候該慢下來了。
“大爺,這是什么樹啊?”我走過去搭話。
“閨女,連這都不認識啊!不是槐樹嘛?!?/p>
一定是長年飽受疾病折磨,他的脊柱幾乎彎成了直角,抬頭都非常費力,只能歪頭看我??吹剿拿嫒?,我的心猛地被揪起來了。那是怎樣一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黝黑干燥的皮膚,蒼白干裂的嘴唇,一道道溝壑縱橫的皺紋,像用刀子刻過一般。橘紅的帽子下,露出一縷縷花白的頭發(fā),在風(fēng)中凌亂著。雖是秋天,尚未有寒意,他的雙手已經(jīng)布滿了細小的裂口。即使這樣,他的嘴邊依然掛著樂觀的笑容。
“還有這樣的槐樹?。繕淙~……”感覺和我認知里的槐樹不一樣,我又好奇地問。
“是啊,樹葉不停地落,剛掃過一遍,又滿地了,我這一天閑不住啊?!贝鬆斀舆^我沒說完的話。
我怔了一下。
“也是啊,都十月了,到該落葉的時候了?!币娢也徽f話,他又自顧自地說:“天冷了,我這不爭氣的老腰該疼了,唉!又要遭罪嘍?!?/p>
其實,我想說“樹葉怎么這么美?。 笨煽粗鬆斬E的身體、粗如樹皮的雙手、手里沉重的大掃把,還有沉重的嘆息,到嘴邊的話被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換成一句:“大爺,您這腰?”
“這腰啊,年輕時就這樣。小地方治不了,大地方?jīng)]錢去,陪伴我?guī)资炅?。要是突然好了,我還不適應(yīng)呢!”他說得云淡風(fēng)輕,我卻聽得無比心酸。是啊,人生在世,豈能事事如意?遇到邁不過去的坎,或許適應(yīng)就是最好的辦法。
“大爺,謝謝您。”我發(fā)自肺腑地說,然后匆匆離去。
“這傻閨女,謝我什么?”聽到大爺在我身后輕聲嘟囔。
“謝謝您,您是城市的美容師,讓這座城市變得更美麗。樹葉是美的,您更是美的。”我在心里默默地說。
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深秋,氣溫是涼的,可那抹橘黃卻是溫暖的,一直暖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