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邵詩云:“油菜花開滿地黃,叢間蝶舞蜜蜂忙。清風(fēng)吹拂金波涌,飄溢醉人濃郁香?!?/p>
從來沒有如此強烈地想書寫油菜花的美。盡管油菜花太過于普通,太過于平凡,甚至稱不上花,但還是想把這種贊美的沖動訴之筆端。
在水鄉(xiāng)江南,阡陌縱橫之間,只要春天來了,隨處都可見嫩黃鵝黃的油菜花毫不做作地恣意開放,它擠走了臘梅、迎春的黃,擠走了玉蘭的紫、梨花的白,還有梅的紅和粉,儼然成了春的主打色,房前屋后,田野崗坡,走到哪都逃不出艷黃的圍裹,一層一層地兜過來,壓得人似乎喘不過氣來,其他顏色倒都成了點綴。
青條若總翠,黃花如散金。且不談云南的羅平、江西的婺源、青海門源的油菜花、江蘇興化的油菜垛田,就單單丹陽的成片油菜花就足以讓無數(shù)丹青高手為之傾迷。
清晨,一陣陣興奮的嘰嘰喳喳的啁啾之聲鉆進(jìn)房間,攪得我再沒有睡意,索性一骨碌爬起來,出門去尋春。其實春根本毋須尋,拂面不寒的微風(fēng)是春,溫而不燥的晨光是春,花開次第的五彩是春,田間耕作的農(nóng)人是春。
沿著丹西公路而行,路兩側(cè)田間溝旁,都是成片成片的嫩黃,在晨曦中如同從熟睡中蘇醒的嬰兒,晃晃悠悠地在微風(fēng)中頷首呢喃,朵與朵之間眉眼含笑,相互致意。
途中,我突然看到一棵油菜倔強地立在路邊綠化帶里,在衰草的映襯下,甚是突兀。它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是掉隊啦?還是受到了同類的排擠?雖然孤獨獨的一棵,形影相吊,但一點兒都沒影響它健康成長,努力地追趕著田里成群的燦爛。
可以想象,去年農(nóng)人收割過程中,無意將一粒成熟的菜籽漏撒在綠化帶里,它就這樣一直臥伏在草叢中,無人問津,經(jīng)歷了寂寞、孤獨、暴曬、寒冷、蟲噬、無助,但它沒有放棄,憑著頑強的意志等待著春天。
現(xiàn)在,春天來了,它努力地生長,終于婀娜地拔地而起,開出了自己的美麗,花頭上還有許多的綠色花苞被已開的花朵圍著,等待著陽光的親吻,一點也不自卑。
我感覺這是我這么多年來看到的開得最美的油菜花,黃得一點兒也不膩,黃得讓人忍不住想親近。我把鼻子湊過去,深深地吸上一口,那種淡淡的香就浮在花頭上。它并沒有因為落單而自怨自艾,而是努力爭春,仿佛在它身上讓人可以看到整個春天。
當(dāng)然,開得熱烈的還是大片的油菜地。從開始栽種的小青棵,一排一排地伏在地上默默蓄積著能量,進(jìn)入驚蟄節(jié)氣,便如同吹氣般泛活生長,一天一個樣兒,一陣春雨一陣風(fēng),就發(fā)現(xiàn)原來的一串串花苞蕾,一下子就開了許多,曾經(jīng)的青綠便被鵝黃覆蓋了,偶有動作慢的也似開欲開,略透黃色。
幾天工夫,綠色便全被金黃取代。一塊塊如天然的油黃綢緞般織補著村落內(nèi)外,黛瓦白墻、青粉紅磚在金黃色彩中隱現(xiàn)。
讀過作家丁立梅筆下的油菜花是“鋪一望無際的黃”“房子蕩在菜花上,人也是蕩在菜花上”。
開得如此放蕩不羈,美得著實令人窒息,整個田野如同大塊黃蠟在燃燒著,蜂飛蝶舞,熱鬧非凡。風(fēng)過處齊刷刷地有規(guī)律地擺動著腰肢,擦身而過則會沾染一身黃色花粉,淡淡香氣繚繞周遭,使人沉醉。
乾隆皇帝就曾為油菜花之美之實用賦詩一首:“黃萼裳裳綠葉稠,千村欣卜榨新油。愛他生計資民用,不是閑花野草流?!?/p>
春風(fēng)自謂專桃李,也有工夫到菜花。其實,不論是一枝獨開,還是滿田齊放,都是瓣瓣染金,朵朵溢彩,自成景致,讓農(nóng)人們欣喜,讓游人們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