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夕陽西沉,我的心也沉了下去。斑駁的光點,無聊地在教室的白墻上跳動,時不時跳在發(fā)霉的墻角,打量著沉睡中的苔蘚。感覺自己也像青苔一樣平凡。
我曾經(jīng)一度用想象的油彩將花樣年華裝點得變幻斑斕,獨特而不凡。覺得自己在大把大把的青春里,可以華麗地綻放。
相反,我所經(jīng)歷的青春竟如此平凡,去掉了所有浪漫的繁花與枝葉,只剩讀書、學(xué)習(xí)、考試的主樹干。自己就像一部呆頭呆腦的有軌電車,每天重復(fù)著相同的軌跡,咣當咣當?shù)貜募依锏浇淌遥俚剿乃姆椒降恼n桌、堆積如山的書本、密密麻麻的數(shù)學(xué)題……今天的測試科目是化學(xué),我又軟趴趴地癱坐在化學(xué)筆記前。不由得嘆息,自己又像龍卷風(fēng)眼,在一片喧囂騷亂裹挾之下向前移動,處在中心的我卻麻木不仁,了無知覺。
白熾燈冷冷地注視著我,我的眼皮即將宣告支撐失敗時,只聽得嘩啦一聲脆響,不知是誰拉開了窗簾:霎時,五彩的晚霞從窗外全部涌入,讓這一葉在青春暗礁中擱淺的墨灰色心帆,重新漲滿了起航的勇氣,染上了金黃的光。
瞇起眼睛,仿佛看見天空中有個小姑娘,以粉紅的想象為墨,以深紅的自信為筆,在燙金的天邊寫下惠特曼的詩歌:“做一個世界的水手,奔赴所有的港口?!?/p>
遠望之,灰蒙蒙的老舊居民樓,也慢慢地浸染上煙火氣息,涂抹著橙黃、橙紅、緋紅、蝦子紅、蟹殼青;近看之,教室的白墻在明燦燦暖洋洋的金黃光暈中,化平凡為神奇,也仿佛有了生命的光彩。
此刻,帶著慢下來的目光,我看見了—去掉所有枝葉的現(xiàn)實的結(jié)晶。高村光太郎在《晚餐》中說:“讓日常的瑣事都有生命/生活的角角落落都有致密的光彩/我們的一切都滿溢出來/始終充滿在我們之中?!泵涝跐M溢,美好的感覺也在滿溢。
驚喜中,同桌在吵鬧聲中醒來,本在復(fù)習(xí)的同學(xué)也抬起了頭。不知怎的,班里變得鬧哄哄的,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玩起了手影。其實無非就是些影子,卻好像從未見過這樣有趣的影子。幾個朋友在窗邊排成一排,搖頭晃腦;還有朋友在墻邊比著手影,笑作一團。
再定睛一看,毛茸茸的青苔也被陽光喚醒,微小、悄靜而壯麗地爆發(fā)出蓬勃的新綠。它的內(nèi)心定有一團青春的火,才會默默忍受陰暗無光的日子,如清代詩人袁枚所說:“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xué)牡丹開?!?/p>
我望著墻角里沁涼綿密的青苔,望著黑板上混雜著光線的公式,望著桌面上被金黃覆蓋的紙筆,望著那熨帖于校服上的余暉,望著朋友們青春洋溢的笑臉,望著我們平凡青春中的不凡華彩,望著我們光芒萬丈的青春!
“消極悲觀不是人生的真諦,超脫飛揚才是生命的壯歌”,且讓我們把自己皺縮悲觀的心晾到陽光充足、通風(fēng)良好的地方,讓它重新散發(fā)出好聞的香氣,然后在平凡的生活中,捕捉非凡的光彩,創(chuàng)造不凡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