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食作為三餐之外的別樣小吃,是我們童年生活中的一道彩虹,有時呈青色,有時呈黃色,有時呈藍色……總是變換不同的色彩,吸引著孩子們舌尖上的小宇宙——味蕾。
跟現(xiàn)在商場里五花八門、琳瑯滿目的零食不同,我的童年零食很少,數(shù)來數(shù)去也就這么幾樣:水果糖、爆米花、餅干、麥乳精。而且餅干、糖果都很昂貴,一般家庭買不起,我便和小伙伴們?nèi)ゴ笞匀焕镎?,那里的零食絕對是天然綠色食品,帶著一股來自泥土的芬芳、草木的清香,甜甜的、潤潤的,時常在心頭縈繞,難以忘懷。
我家房后有一棵榆樹,還有一棵槐樹。每當春天榆樹開花時,小伙伴們便爬到榆樹上摘榆錢,引得蝴蝶和蜜蜂也來湊熱鬧,在眼前翩翩起舞,香氣也隨之飛散,身體的每個細胞都浸潤在這樣的清香里。一串串榆錢翠綠翠綠的,我們被清新的綠色包圍著,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的綠,連小伙伴的笑聲也是綠的。男孩子們身手敏捷,一眨眼工夫已經(jīng)爬上樹梢,爭先恐后摘下榆錢,招呼樹下的女孩子們撿拾戰(zhàn)果,然后大家坐在一起,你一串我一串,吃得格外香甜。
槐花開時也是一樣的,只不過由綠綠的榆錢換作小小的白花,那種白色異常純凈,有著瓷器一般的質(zhì)地,閃爍著月亮一樣的光潔,那潔凈的光芒是我們孩子最熟悉的,它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鄉(xiāng)間的小路、寧靜的小院、屋檐的上方,伴著小燕子的呢喃,輕輕地陪著我們進入夢鄉(xiāng)。我們吃著這么清甜的槐花,就像吃著一個圓圓的夢,這個夢剛長出一個尖尖的嫩芽,水靈靈的,還帶著清晨的露珠!我們也會把這些槐花帶回家里,讓手巧的母親做槐花餅,然后拿出來跟小伙伴們分享,有時還故意在嘴唇上抹點兒油,來證明家里的伙食比較好,讓小伙伴們都羨慕自己,滿足一下小小的虛榮心。
放暑假是孩子們最開心的時候,雖然暑天熱得像蒸籠,家里的小雞小狗都趴在窩里懶得動彈,小狗吐著舌頭哈哧哈哧地喘著粗氣。我們卻禁不住零食的誘惑,在田野山岡到處跑,找野果子吃。其中有一種叫冬葵子的植物,小伙伴們都叫它麻果。這是一個淡綠色的圓形果子,花盤像向日葵,果體分為瓣狀,像一個個月牙。在每一瓣的頂端均勻分布著細長的觸角,使花盤看起來更有藝術色彩。掰開麻果,小小的果粒藏在這些月牙里,我們很耐心地把它們摳出來,細細地嚼著,仿佛吃到了天邊的小星星,那種感覺真是神奇又美妙!
吃不完的麻果便裝進背心,盡管銀針似的觸角扎在肚皮上又痛又癢,大家還是興高采烈地往里裝,每個人都嫌自己的背心太小,最后都裝成了“大肚蟈蟈”。看著這些盛夏的果實,大家都很興奮,在烈日下追逐玩耍著,狂奔著,盡管汗水已經(jīng)打濕衣襟,依然有使不完的勁兒。此時,小小的麻果像一輪輪綠色的太陽,那伸展出來的觸角便是太陽的光暈,鑲著各種顏色的金邊,不但沒有熱量,反而釋放著涼氣,驅(qū)散周身的燥熱。
烏米也是可口的美味,長得白白胖胖,口感綿軟甘甜,深受小伙伴們的喜愛。不過,它很難找,因為長在高粱穗上,是那些沒有發(fā)育好的高粱穗結成的,想吃到它必須要去高粱地里找,我們便稱之為打烏米。因為要夠到烏米只能踮起腳尖,或者上躥下跳,這樣難免誤傷好的高粱穗,為此遭到大人的反對和呵斥,所以要等到他們休息時才敢出來。每當午后,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寂靜的村莊都在午睡中,小孩子們便躡手躡腳地從家里溜出來,在村頭的老槐樹下集合后,歡呼雀躍著直奔高粱地。
大地如此寬廣,高粱穗如此稠密,小孩子們找不到方向,尋不到目標,像只無頭蒼蠅在高粱地里鉆來鉆去,不停地仰望尋找。有時候鉆了半天也沒找到一穗烏米,胳膊卻被高粱葉子劃出一道道傷痕,在汗水的浸潤下,疼得齜牙咧嘴。但只要能打到烏米,就會忘掉所有的傷痛,瞇起眼睛咬上一口,那種甘甜的滋味便在味蕾上開花,使人陶醉在美味泛起的漣漪里。
零食不僅給我們帶來舌尖上的滿足,也讓童年的生活有了故鄉(xiāng)陽光雨露的滋養(yǎng),在大自然中得到快樂、滿足和慰藉。這些屬于小時候的味道,逐漸成為鄉(xiāng)愁的載體,隨著時光的流逝更加鮮活,每當想起,便在唇齒間散發(fā)歲月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