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頂

沿著一條新修的柏油路

父親把車開到山頂

停下來

好讓我看清" 眼前的山谷

綠油油的麥田" 對面的丘陵

起起伏伏的曲線" 遠(yuǎn)處

隱隱約約的縣城

影影綽綽的樓房

近處的山梁" 野草的天堂

微風(fēng)吹過時

狗尾巴草自在搖擺

父親頭頂?shù)奶炜?/p>

接納過他的白云" 也接納過我

熬 藥

從小到大" 我見得最多的

就是父親熬藥的情景

開始是在火盆上" 把藥鍋放在火鉗上

后來是在煤爐上" 在鐵皮爐上

看煙氣升起來" 藥鍋在往外冒泡

一股中草藥的味兒在空氣中彌漫

我從聞不慣那種味兒" 到慢慢接受

這些年" 我固執(zhí)地認(rèn)為

父親的心中" 一定有一座大山

因?yàn)樗枰?/p>

給他飲下的那些草木

安一個家

傷 口

我打電話時" 父親剛從山上回來

我們家的板栗樹坡

父親打算把它們收拾一下" 種上連翹

這兩年連翹猛漲

原先八塊錢一斤的連翹

漲到了近二十塊

父親說" 山上到處都是刺

他的腿上" 胳膊上刮的全是傷

我仿佛看到

父親身上的傷口" 在往外滴血

我的心里猛地一顫

仿佛那傷口是長在我的身上

我動一下" 就一陣疼痛

爐 火

鐵皮爐里的火" 我見過

一根通到窗戶外的鐵皮管

冒出的濃煙" 父親抱著

兩截劈好的木頭" 從外面進(jìn)來

往爐膛里添柴" 像我往白紙上填空

不同的是" 他給屋里" 帶來了溫暖

而我" 越往白紙上填空

心里卻感覺" 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