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坐在臺階上,大概是酒精的作用,頭炸裂般地疼。他把手指探進嗓子眼兒,想把酒吐出來。結(jié)果,他又搖搖頭,覺得那么好的酒在胃里還沒發(fā)酵好,吐掉怪可惜的,便使勁地咽唾沫。
借著昏黃的路燈,老五看見地上汪著一攤血,那是他的血。老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路燈的光暈在他眼前旋轉(zhuǎn)著變大。
“你沒事就好……”老五嘟囔了一句,隨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老五嗜酒,爹媽對他一籌莫展,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老五的酒是越喝越兇。老兩口商量了一下,說也許結(jié)了婚有媳婦管就好了,便托鄉(xiāng)下的遠房親戚給老五介紹個媳婦。
老五身形瘦削,五官周正,姑娘蘭英和她爹媽一看就相中了,趕緊備下一桌酒菜,要感謝媒人。蘭英讓沒讓老五動心不說,那酒香卻讓他動了心。
那一天老五喝得酩酊大醉,醒酒湯蘭英喂了一碗又一碗。第三天,老五才睜開迷蒙的雙眼。他看著蘭英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是誰?”
結(jié)婚后,蘭英說你以前咋喝酒我不管,和我過日子,必須得戒酒!
老五醉眼蒙朧地看著媳婦,頭點得像雞啄米。
沒過幾天,老五的“酒蟲”就給他折騰得茶飯不思,央求蘭英只喝一口,戒酒不也得慢慢戒嗎,哪有咔嚓一下子就戒掉的。
蘭英架不住老五軟磨硬泡,就給老五倒了一小杯酒,還給他炒了倆菜,說只能喝這一杯。結(jié)果趁著蘭英出去的空當,老五半瓶酒下了肚,蘭英氣得抓起酒瓶子就摔在地上。老五看著地上的酒,心疼得直咧嘴,趴在地上就要喝。蘭英氣得又哭又鬧,直到把老五的爹媽都找來,讓老五立下字據(jù)再不喝酒,這才罷休。
這樣打打鬧鬧地過了幾年,兩個孩子也相繼出生。老五的酒戒了一回又一回,不但沒有戒掉,反而越喝越厲害。
直到有一次,老五在工作期間喝酒造成一起安全事故,單位給他開除了。蘭英指著他的腦袋說,這個家得讓你喝散了,我都跟你丟不起這個人。如果你再喝下去,我就跟你離婚。
老五抱著腦袋,說再也不喝了,如果再喝……他沒往下說,把放在墻角的幾瓶酒摔在地上。
老五說過的話就像隨風飄過的酒香,很快就消失不見了。當醉得不省人事的老五再一次被人抬進家,蘭英沒吵沒鬧,安置好老五躺下,就坐在他身邊一直到天亮。
老五醒來后,一紙離婚協(xié)議書放在他的面前。
離婚后,蘭英帶著兩個孩子租了房子,打了幾份工,雖然很累,好在兩個孩子都很爭氣。有人想給她介紹個男人,她搖搖頭,只說一句話,不找了,這樣挺好。
老五沒了媳婦的束縛,更加放飛自我,每天都爛醉如泥,人們逐漸遠離這個酒鬼。
街頭小飯館是他常來的地兒,不用說話,老板娘就會給他端上一大杯酒,自釀的,六十度。老五喝得順口,一碟花生米,一碟拍黃瓜,吃著倍兒香。
前臺傳來一陣嘈雜聲,三男兩女,怒氣沖沖地把上菜的服務(wù)員圍起來。
你耳朵不聾吧,我要的是菠蘿咕嚕肉,你給我端上鍋包肉?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大聲嚷嚷道。
那您也是吃了啊,如果菜上的不對,您當時說了我會給您換的。服務(wù)員小聲辯解道,您要是不想結(jié)賬……
喲,小嘴叭叭的,還挺不讓人的。這么著吧,你要是陪我喝兩杯,我高興了,嘿嘿……一個滿嘴噴著酒氣的男人把手伸向服務(wù)員的臉,嬉笑著說道。
不、不要臉,欺負一個小丫頭。一個人晃晃悠悠地擋在服務(wù)員前面,是老五。
咦?你算哪根蔥,吃飽了沒事干皮癢了吧!男人的拳頭落在老五的頭上。
老五晃了幾下,說這閑事我管定了,欺負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種朝我來!
那大爺就滿足你……拳頭雨點般落在老五的身上,飯館里頓時一片狼藉。
警車把那些人帶走了,老五趁亂從飯館里跑出來,結(jié)果卻暈倒在馬路邊。當老五從醫(yī)院里醒來的時候,身邊站著幾個警察和那個服務(wù)員。
老五做夢也沒想過,他這輩子還能站在領(lǐng)獎臺上,得到一筆獎金,并且因為見義勇為,有好幾個單位向他伸出橄欖枝。
蘭英漠然地看著找上門來的老五,說,你膽子不小,聽警察說你都差點兒沒了命。
其實當時我也喝多了,那個服務(wù)員的眉眼有點兒像你,就……老五看著面容憔悴的蘭英,蹲在地上說。
復婚的那天,蘭英炒了幾個小菜,端上一小杯酒,說今天可以喝一杯。老五把酒拿起來,在鼻子下聞了聞,倒在地上??粗m英大睜著的眼睛,老五說我在祭奠一個人。
誰?
老五!以前的老五死了……
老五真的戒酒了,他再也沒喝過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