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歸來
腳踝疼痛時,窗外是不定的藍(lán)
從南山歸來,身體帶著松樹的寒意
而我在等一場雪,把秦川的道路全部掩蓋
那時,山頂?shù)慕ㄖ兊檬?/p>
你知道此刻我在想什么嗎?
我躺在一片荒蕪的草地上
潭水清澈。陽光穿過樹的枝梢
在山下,這更像一種修行
一次仰望可以代替多少語言
山巒的圖案,隱藏于霧靄
我告訴你未來的可能性
像一個浪子,做好了回頭的打算
鼓樓傍晚
鳥兒飛到太陽里,成片的松樹倒向一側(cè)
此刻,些許的寒冷似曾相識
我們身著同樣的傍晚,在寬闊的時間中
像一只隨遇而安的小蟲。而鼓樓
正嘗試用襯托留下幻變的天空
廣場的另一邊,道路模仿著江河的外形
而人們已不知自己屬于流水的哪一部分
他們也不會由此聯(lián)想到磚隙里苔蘚的生長
望著鼓樓的角,銀杏樹忘記身上的疤痕
在這里等待自己的秋季。人們是否也是這樣
陌生的小孩在啼哭,繼而又逐漸安靜
天空聚集起越來越多的鳥兒,越來越多
在鼓樓的暮光中煙消云散
這一次,黃昏剪下小雁塔的影子
日落時攜我而去嗎?西安
流浪者依舊躺在你的懷里。冬天以
悼念的方式開始。在鐘樓,葉子落得很重
像一種擊打,讓我無法從這種抽象中脫身
往南走,他們像屋子里胡亂擺放的麻雀
與我無關(guān)卻分外真切。要忘記過去
南門外的老人仍在讀書,歌者卻
在都市的反光中開始了謀生
飲酒的人也要飲一些風(fēng),長安北路
不長不短,卻足以隔開黃昏
在路口,它決定剪下小雁塔的影子
算是它,送我的一部分
夜遇記
夜色在醉酒后紛至沓來
觥籌交錯之間,音符
從鳥的身體中不斷傾倒
繞過城,出租車一路
不停地叫嚷。站在風(fēng)里
像擁抱一具無聲的肉體
你把我最后的枷鎖切開
使它們成為一種單調(diào)
而我剝離掉碰撞之后的軌道
到城市以北,看酒店里
狹窄的走廊積壓
巨大的轟鳴,一次次
擊穿我昏聵的肉身
夜宿陳倉
從窗外截取,繼而
回到山脈里翻滾的云層
大散關(guān),河水裹挾著石頭
樹葉雜亂堆積
透過玻璃,他們愿意把生活
定格成電影的一幀
而我還是
像臺階上停住的蚱蜢
老樹泛古。苔蘚盤桓而上
成為銹跡斑駁的銅
渭河公園
——兼致許氶
盛夏的城市已長成青黃的杏子
我們繞進(jìn)公園,看太陽
在水面上清晰地?fù)u晃。在平原的邊界
云層依舊習(xí)慣于被秦嶺阻隔
于是你一如往常,舉起手機(jī)眺望
像要捕捉一只飛遠(yuǎn)的白鷺
光線越過河道,把你的影子打在水面
才想起,河水走過的故道已然干涸
那我們走過的,又會是怎樣
大橋之上,我們逐漸忘記
它是誰的支流,只記得淤泥里
浮現(xiàn)著一些石頭。一些往事
正被它貫穿始終
我必須明白
什么在呼嘯,在沙沙地落
月亮停在路的盡頭
他并不能從自身中
找到一面鏡子,即使
城市曾給他以思考的寂靜
他仿佛在期待什么
(也仿佛沒有?)
我們不允許相愛
“現(xiàn)實(shí)是一種巨大的空”
城墻上
近乎一種饋贈,大雪中
古城以肅穆的方式回到自身
迎面而來的,甚至有疼痛的棱角
我們提及往事,像苦楝樹
在雪中擎滿黃色的果實(shí)
鳥兒在枝上,抖落身上的冰
緩慢的步伐,更適合一處庭院
在城角,它保持沉默
卻在描繪著日后:木桌矮樹
茅草鋪就的屋檐下溫好了酒
該說些什么?詩歌,生命,新年愿望
過程像結(jié)果一樣讓人心動
我們順階而下,古寺里
大雪灑滿金頂,我走到門外
像一只迷路的羔羊
梧桐樹
去索要一場雪,站在電影制片廠的路旁
你想起那些用冰塊擦拭身體的夜晚
侵蝕掉的光陰像一條蜿蜒的蛇。此刻
冬天正揮霍它最后的殘余,走到室外的
臺階上,手扶欄桿。在這里能聽到
草地上提琴急促的嗚咽,你將更像
一個風(fēng)雪夜歸的人,用沉著的面龐
去刻畫粗糙的往事,而不是內(nèi)心溫潤
聽她們講述咖啡里奶泡的綿軟。走出大廈
像進(jìn)入新鮮的花叢。樓下的窗格
還握著枯黃的葉子,一場無望的愛情
正緩慢而堅(jiān)定地在我們面前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