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的另一面

陶亢德在《陶庵回想錄》（中華書局2022年版）里對老舍其人的記述，讓我們認(rèn)識了老舍的另一面。不過陶亢德的話只是孤證，也許有失公允，必須有另外的印證才行。

最近正好在讀徐訏的《念人憶事》，里面有一篇《舒舍予先生》，因為徐訏和陶亢德都曾在林語堂主編的《人間世》雜志做編輯，二人記載的事情時間上吻合，正好彼此印證。

徐訏在《念人憶事》中回憶說，老舍從英國回國后在齊魯大學(xué)教書，他是在給林語堂主編的《論語》雜志寫幽默小品后，文名才開始比較響亮的。林語堂很喜歡他的京味小品，所以陶亢德選用老舍的稿子最多，甚至打破了不登小說的規(guī)矩，刊登了老舍的《牛天賜傳》。但徐訏對老舍故意“耍貧嘴”不太喜歡。當(dāng)年文壇的門戶觀念比較強，施蟄存編的《現(xiàn)代》對老舍就不怎么重視。只有《論語》《人間世》以及后來林語堂和陶亢德創(chuàng)辦的《宇宙風(fēng)》把老舍視為主將之一。

老舍的第一本書《櫻海集》就是陶亢德的人間書屋出版的，其后人間書屋又出版了老舍的《牛天賜傳》《老牛破車》和《駱駝祥子》。

陶亢德與林語堂共同創(chuàng)辦《宇宙風(fēng)》的時候，老舍想做職業(yè)作家，想以《駱駝祥子》作為開頭，如果打不響名聲就徹底放棄此念頭。陶亢德與老舍商量，讓他每月提供四五千字，稿酬八十元，在《宇宙風(fēng)》連載完后由人間書屋以百分之二十五的版稅率印行單行本，后來還加印了多次。

在這件事情上，陶亢德自認(rèn)為“沒有一絲半毫對不起老舍的地方”，可在1963年，他在西安看到新版的《駱駝祥子》，前面的序文中說此書“在《宇宙風(fēng)》刊登到一半就遇上‘七七’抗戰(zhàn)”，所以不知“《祥子》全部登完過沒有”，后來竟然“不知怎的在上海出版了”。言下之意是陶亢德偷偷出版了，且沒有給老舍付版稅。

老舍真的不知《駱駝祥子》在上海出版嗎？陶亢德提出的反證是，老舍想讓文化生活出版社再版《駱駝祥子》，曾給陶寫信，希望借用《駱駝祥子》的紙型；陶表示可以分文不取完全贈送，只需對方出郵寄費即可。不知出版，怎么會要紙型呢？

另一個反證就是，《新文學(xué)史料》1981年第一輯田仲濟寫的《回憶老舍同志》中，記述吳組緗的話說，他曾在抗戰(zhàn)期間老舍留下的籃子里見到過人間書屋印行的《駱駝祥子》。

徐訏在《舒舍予先生》中回憶，上海成為淪陷區(qū)前后，徐訏來到大后方，先是在中央銀行經(jīng)濟研究處供職，后在中央大學(xué)和《掃蕩報》任職；而陶亢德由于優(yōu)柔寡斷，陷在上海無法脫身。此前，陶亢德曾委托徐訏到重慶后找老舍幫忙“想想辦法”（陶覺得自己與老舍關(guān)系很“鐵”），為自己到后方做準(zhǔn)備。徐訏輾轉(zhuǎn)見到老舍，老舍則“非常虛驕做作”，只是“一味淡漠的敷衍”，直到徐訏說自己已有職業(yè)之后，他才略松口氣；說到陶亢德委托的事，老舍說什么“出版不自由”，當(dāng)初陶亢德辦《宇宙風(fēng)》全靠他和郭鼎堂才會成功云云，言外之意他并不欠陶亢德什么。這點可證之《陶庵回想錄》，陶后來給老舍寫過信，請他幫忙，老舍回信寥寥幾字，口氣冷淡，說是“無可設(shè)法”。

徐訏對老舍的說法非常反感：“如果老舍為亢德寫稿完全是義務(wù)的，沒有收到過稿費，老舍還有資格說這句話，而亢德之所以能請老舍寫稿，是有使老舍滿意的稿酬的，這種買賣性質(zhì)的交易，是彼此合適的事情?！?/p>

陶亢德的“一念之差”

二十世紀(jì)三十年代，林語堂主編《人間世》《論語》雜志的時候，陶亢德是這兩家雜志的編輯。陶亢德是編輯好手，跟各路作者都有良好聯(lián)系，連魯迅這樣與林語堂頗有嫌隙的人也跟陶有書信來往?？墒牵瑑煞蓦s志都是半月刊，陶忙不過來，后來徐訏過來做《人間世》的編輯?！度碎g世》停刊后，兩人又同去編輯《人世間》。這個“人世間”就是把原來“人間世”的字換了個位置，一般人不仔細看還真分辨不出呢。

在《陶庵回想錄》里，陶亢德說，1941年中秋節(jié)，他從上海運一批書到香港，本來人也是要一同去的，可當(dāng)他到旅行社拿船票時，旅行社的職員與他商量，有一個客人急于去香港，能否把船票先讓給他。陶亢德想反正沒啥急事，早一天晚一天無所謂，換就換唄。這是改變陶亢德一生的第一次“一念”。幾天后，日本對英美宣戰(zhàn)，滬港交通斷絕，陶亢德只能困于上海。

上海淪陷后，很多人撤往后方。當(dāng)年黃裳拿在《古今》發(fā)稿子的稿費作為旅費就是個著名的例子。有一天，徐訏告訴陶亢德，自己也要到后方去，問他愿不愿同行。陶亢德表示當(dāng)然愿意，但他說自己湊不夠旅費（實際上陶亢德有錢，估計他有私心不想動用）。徐訏答應(yīng)想想辦法。過幾天他說，已幫陶亢德借到兩千塊錢。誰知陶亢德“得寸進尺”，說能不能再幫他解決一千塊錢的安家費。也難怪，畢竟陶亢德一家八口都靠他的一支筆養(yǎng)活呢。

等了幾天，不見徐訏的動靜。陶亢德就帶著老婆找到徐訏的寓所。女傭正在打掃屋子，誰知女傭告訴陶亢德，徐訏已經(jīng)走了。這是第二次“一念”。從此，陶亢德就安心待在上海，不做他想。

正是這兩次“一念”，切切實實地改變了陶亢德的一生。

留在上海的陶亢德仍在發(fā)揮他的編輯專長，而敵偽政府在“文化教育各方面都在網(wǎng)羅人才”（徐訏語）。后來他陷入《古今》雜志、太平書局和“大東亞文學(xué)代表大會”的轂中?？箲?zhàn)勝利后，陶亢德被作為“文化漢奸”抓進提籃橋監(jiān)獄。

陶亢德坐了兩年多監(jiān)獄。被釋放后，他在上?；春Ｂ芬婚g闊氣的公寓里見到了徐訏，這才知道徐訏在后方《掃蕩報》當(dāng)記者，在歐戰(zhàn)結(jié)束聯(lián)合國成立時還當(dāng)過駐美特派員?？箲?zhàn)期間，徐訏出版過小說《風(fēng)蕭蕭》，因而名聲大噪，但見到陶亢德后他甚至都沒送一本，弄得陶的老婆大罵徐訏小氣。

這就表示徐訏從此與陶亢德“割席斷交”嗎？好像也不是。1980年，徐訏還轉(zhuǎn)來給陶的一封信，據(jù)說“寫得相當(dāng)長”，后來陶也沒寫回信。這算是陶亢德的第三次“一念”吧。

陶亢德對徐訏的評價還是不錯的：“徐訏的文學(xué)作品究竟應(yīng)該怎樣評價，我這個文學(xué)門外漢不敢開口。我只感覺他的為人，能待人善接物，和他相識的人，沒有一個會說他壞話，特別是女性。……他人生得頎長，背微佝，面色不大好，頭發(fā)中分，穿的總是西服，但不講究，總而言之，他并不漂亮，不過也不討人厭?！?/p>

徐■在1979年給陶亢德的信中說：“我年已滿七十，仍愿教書糊口，偶有寫作，亦多不登大雅之堂者?，F(xiàn)在齋名為‘三不足齋’，乃指錢不足用、精神不夠用、時間不夠用?；蜃銥槔嫌岩恍σ病！彼悬S苗子到上海時看望陶亢德，看來他還是顧念舊情的。

象棋起源于印度？

1949年10月29日，胡適寫信給楊聯(lián)陞，說自己病中無法看“正經(jīng)”書，看了些雜書，順帶研究了一下象棋的起源。（見《論學(xué)談詩二十年：胡適與楊聯(lián)陞往來書札》，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

他查了《唐書》《周書》《北史》，說六世紀(jì)周武帝——一個毀滅佛教、提倡恢復(fù)中國古文化制度的宇文皇帝——制作的象戲是改變印度象棋而冒充中國新制作的一種“假古董”。胡適說，周武帝作《象經(jīng)》，乃是中國第一次改造印度輸入的象棋，是一個重要證據(jù)；牛僧孺的“用車馬將士卒，加炮（砲）”，乃是中國第二次改造象棋。他雖然把棋子的名稱全改換了，終留下了“象經(jīng)”“象戲”之名，這是遺跡之一。周武帝改變的太多了，《象經(jīng)》就不容易懂了。庾信、王褒都曾給《象經(jīng)》作賦、作注，但他們都不敢揭破周武帝的新制作是南方民間久已流傳的印度象棋。

“象”是最早的印度的“四部戲”（Chaturangae）的一部。四部即象隊、車隊、馬隊、步隊；而“象”最可表示其起于南方“乘象而戰(zhàn)”的民族。又，《佛祖歷代通載》在唐文宗開成己未（839）之下，大書“制象碁”，原注云：“昔神農(nóng)以日月星辰為象，唐相國牛僧孺用車馬將士卒，加炮，代之為機矣?！?/p>

胡適說，《玄怪錄》中有“天馬斜飛度三強，上將橫行擊四方，輜重（車？）直入無回翔，六甲次第不乖行”，他很希望楊聯(lián)陞能從《玄怪錄》考證出牛僧孺與象棋的關(guān)系。

胡適的這一說法與通行的說法不同。查通行的說法是，《楚辭·招魂》中就有“菎蔽象棋，有六簙些。分曹并進，遒相迫些”；《說苑》中有“足下，千乘之君也……燕則斗象棋而舞鄭女”。這無疑表明象棋起源于中國。在此姑存一說。

周谷城不行，范文瀾沒新意

《羅孚友朋書札輯》（海豚出版社2017年版）收有曹聚仁的一封信。曹聚仁曾向羅孚推薦錢穆的《國史大綱》，同時對其他通史有個評論：“談新史觀容易，寫新史都很難。因為重新把史料找起來，便非易事。周谷城兄的便不行，范文瀾的也沒有新義，簡（翦）伯贊的，毛主席也不滿意。說來，還是呂思勉的、陳登原的和這部錢氏史不錯，至少史料是重新找過整理過的。”

我們知道，周谷城的《中國通史》（上、下卷）1939年由開明書店出版，是最早運用唯物史觀的通史著作，他獨創(chuàng)了一種新的史學(xué)理論——“歷史完形論”。所以開明書店在廣告語中說：“書中有任何其他中國通史著作未曾運用過的史學(xué)理論，未曾采錄過的新鮮材料，未曾使用過的編制方法。”

范文瀾1940年到延安，1941年出版了《中國通史簡編》，后將其擴充為《中國通史》前四卷，至隋唐五代；1969年，全書未竟他即逝世，后由蔡美彪領(lǐng)銜完成后續(xù)六卷的寫作。范文瀾的通史為我國第一部運用馬克思主義觀點的通史著作。

而翦伯贊的《中國史綱》一二卷寫于抗日戰(zhàn)爭時期，他計劃寫作一部八卷本的中國通史，也是以歷史唯物主義為指導(dǎo)所寫的歷史學(xué)專著。

曹聚仁推重的呂思勉著作，當(dāng)是指其通史著作《白話本國史》。此書以進化論的觀點劃分上古時代，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中國文化史，第二部分是中國政治史，特點是擺脫了過去以帝王將相為中心的敘述模式，著眼于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顧頡剛評價該書“為通史寫作開一個新的紀(jì)元”，在二十世紀(jì)二三十年代發(fā)行量很大。

陳登原的四卷本《國史舊聞》類似讀書筆記，具有通史性質(zhì)，于1958年后陸續(xù)出版，在史料的收集、分類、編排和評說方面都有特點，資料豐富，別出機杼。

這幾部通史著作，我翻看過范文瀾和翦伯贊的，錢穆的《國史大綱》前幾年則細讀過。曹聚仁的上述評價，是他看完上述幾本書后得出的結(jié)論，還是耳食之言，不得而知。至于哪一種能流傳得更久，只有讓時間來做結(jié)論了。

梁鴻志詠荔枝

唐大郎是二十世紀(jì)三四十年代上海灘知名的報人，他的專欄風(fēng)靡一時，可惜大都隨風(fēng)散落了。好在上海大學(xué)出版社2020年8月出版了十二卷的《唐大郎文集》，盡可能搜羅匯集其文章，讓人讀了大飽眼福。

1947年7月，唐大郎在《高唐散記》專欄里引用了兩首梁鴻志入獄后寫的詩，查《爰居閣詩》中未收，當(dāng)為佚詩。

一首是《家人饋荔枝批把為賦絕句》：“輕紅晚翠雜然陳，食罷臨風(fēng)一欠伸。萬事飽經(jīng)惟欠死，未須明歲定嘗新?！?/p>

另有一首，也是詠荔枝的：“不與楊盧共一邨，絳襦白袷玉無痕。老饕未忍嘗尤物，女手親持到獄門。風(fēng)味舊供妃子笑，溫柔疑返婕妤魂。東坡為汝甘南竄，待與朝云仔細論。”

梁鴻志在獄中有《入獄集》《待死集》兩集，1946年11月9日他被處死后，有人曾打算幫他印出來，后未果，誰都不愿背負(fù)罵名。

梁鴻志被捕后，先是關(guān)押在上海福履里路楚園，后被關(guān)在提籃橋監(jiān)獄直至執(zhí)行死刑。朱子家（本名金雄白）《汪政權(quán)的開場與收場》一書中說，在楚園時，梁鴻志就關(guān)在他隔壁，還送給他五律、七律各一首。他憑記憶記下了梁鴻志的“七無詩”，說除個別字詞會有魯魚亥豕之誤外，大致如此：

高大禪床佛所訶，只今寢處似頭陀。泥涂已辱心無滓，酣睡從人笑老坡。（無床）

隱幾紛紜況據(jù)梧，了無依傍是吾徒。不須更襲龔開法，兒背圖成汗血駒。（無幾）

不愛長檠愛短檠，誰教駝坐數(shù)魚更。十方昏暗燈何用，留取心光伴月明。（無燈）

舊時端歙幾云腴，片罐親磨墨亦濡。莫道硯田無惡歲，今年窮到硯全無。（無硯）

手挈方壺日乞漿，茶點風(fēng)韻已全忘?？v教留得龔春在，獄吏前頭不敢嘗。（無茗器）

北海尊前亦屢空，放言吉利論英雄。余生似酒從渠瀉，拼付窮中更病中。（無酒）

難全性命書何用，粗解文章盜亦知。我自讀書半袁豹，並時誰是庾元規(guī)。（無書）

朱子家說梁鴻志曾將手稿交他保存，他從獄中帶出后逐漸遺失了。鄭逸梅在《文苑花絮》、陳巨來在《安持人物瑣憶》中都說讀過這些詩。但據(jù)陳巨來說，梁鴻志把這些詩捎給了其妾趙氏，后來都被她付之一炬了。不知哪種說法是真。

張愛玲的“過眼繁華”

收錄在《唐大郎文集》里，唐大郎在專欄里引用了張愛玲寫給他的題詞和來信，當(dāng)為張愛玲的佚文。

第一則佚文，是張愛玲簽贈給唐大郎《傳奇》增訂本的題詞：“讀到的唐先生的詩文，如同元宵節(jié)，在花燈影里一瞥即逝的許多亂世人評頭論足。于世故中能夠有那樣的天真；過眼繁華，卻有那樣深厚的意境……我雖然懂得很少，看見了也知道尊敬和珍貴。您自己也許倒不呢！——有些稿子沒留下來真是可惜，因為在我自己看來已經(jīng)是傳統(tǒng)的一部分?！?/p>

唐大郎說，張愛玲這幾句話可以作為“唐詩三百首”的短跋，他還想請?；懸黄?，在這本詩冊上，讓他們再做一次搭檔。

唐大郎寫了很多打油詩在報上發(fā)表，他姓唐，便以“唐詩三百首”名之，很巧妙。比如：“大兄開店賣洋裝，更有二兄寫字忙。娘子清安諸弟讀，郎來正好作東床?！薄百M盡千金與萬金，幾曾買得美人心？分明欠過耶穌債，鈔票完時夜已深！”

1947年，?；?dǎo)演過兩部電影《不了情》《太太萬歲》，編劇都是張愛玲。所以，唐大郎說在詩冊上讓張愛玲和?；≡僮鲆淮未顧n。

第二則佚文是一封信。1950年3月25日，張愛玲以“梁京”的筆名在《亦報》上連載小說《十八春》。在小說的第五章十四節(jié)里，有一段：“曼楨忽然很秘密地低聲問道：喂你是青菜還是卷心菜？然后她走了，急急地走去撳鈴?！焙芏嘧x者看了“青菜還是卷心菜”不懂是什么意思，于是就請?zhí)拼罄纱鸀樘釂?。張愛玲為此寫了這封回信：“讀者來信問起的那一段對白，世鈞說他自己像一棵菜，曼楨就問他是什么菜，是青菜還是卷心菜。不過是一句戲言，沒有什么意義。他說過那句話之后，隔了好久，她忽然又提出來說，這是表示他隨便說什么她都很注意，所以隔了這許多時候還在那里咀嚼著。我不知道應(yīng)當(dāng)用什么方式答復(fù)，能不能請您隨便寫兩句，作為編者或梁京的口氣都行。”

查后來結(jié)集出版的內(nèi)地版和皇冠版《十八春》，都只有世鈞說“我這人就像一棵菜一樣，一棵菜不是就一個菜心最好么”，而沒有曼楨接下來問“是青菜還是卷心菜”這一句。也許是皇冠版出版全集時，張愛玲刪掉了吧。

美食地理

《唐大郎文集》里有一則《飲食與地名》，引用了幾首既有地名又有特產(chǎn)的詩作。他說：“打從‘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之后，十山先生舉的‘五月楊梅三月筍，如何人不住山陰’，章太炎夫人湯國梨‘不為洋澄湖蟹好，此生端不住蘇州’；詩人沈瘦狂是松江人，能詩，曾經(jīng)寫給我首七絕，有‘秋風(fēng)十里松江路，不為鱸魚不肯歸’?！?/p>

美食往往以地理標(biāo)志而馳名，二者結(jié)合往往也很有詩意。歷史上還有哪些這方面的著名詩作？我請教對詩詞頗有研究的紅豆君，找到了幾首頗有代表性的詩作。在唐詩里，有杜甫的“西蜀櫻桃也自紅，野人相贈滿筠籠”，賀知章的“钑鏤銀盤盛蛤蜊，鏡湖莼菜亂如絲”，張志和的“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羊士諤的“曾作江南步從事，秋來還復(fù)憶鱸魚”。宋詩里，有晁補之的“河豚入網(wǎng)荻芽長，宜興罨畫煙水蒼”，陸游的“項里楊梅鹽可徹，湘湖莼菜豉偏宜”。到清代，有屈大均的“家在郁江多海錯，平生不愧打魚郎”。郁江是珠江的支流，至今仍有很多打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