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及尼亞·伍爾英書信集(第六卷:1936—1941)》(TheLettersofVerginiaWoolf,VolumeVI:1936—1941),尼琪爾·尼柯爾森及瓊·屈勞特曼(NigelNicolsonandJounneTrautmann)編,556頁,紐約哈考特·勃雷斯·裘萬諾維基(HarcourtBraceJovanovich)書店出版,19.95美元。
弗及尼亞·伍爾芙(1882—1941),英國女小說家和文藝批評家,在兩次世界大戰(zhàn)之間的時期內(nèi),為英國文壇中勃龍斯拜雷派的主將之一,畢生從事于意識流的創(chuàng)作實踐,以小說《達羅威夫人》,《到燈塔去》,《波浪》及文藝批評集《普通讀者》第一、二卷,《文集》四卷(一九六七年出版)聞名于世。
弗及尼亞·伍爾芙于一九四一年自沉于倫敦鄉(xiāng)居“修士之家”附近的蘇塞克斯河,她在致其夫里昂納德·伍爾夫的遺書中說:“我要告訴你的是,你曾經(jīng)給我的完美無缺的幸福。沒有人比你為我出力得更多了。請相信這一點??墒俏颐鞔_知道自己永遠克服不了這樣的恐懼:我白白損耗了你的生命?!?/p>
在弗及尼亞·伍爾芙高度活躍的文學生涯里,竟如此結(jié)束一己的生命,實在令人費解,而且深感遺憾?!都~約時報書評周刊》的編輯詹姆斯·阿特拉斯在評介本書時,曾試圖追索當時的英國形勢和弗及尼亞生前的情況,卻找不出足以說服人的導致她自殺的原因。諸如納粹德國對倫敦的閃電轟炸,死前一段時間的精神狀態(tài)和病歷,早年(一九○四)的一次自殺企圖,以及經(jīng)常在一書寫成尚未發(fā)表前的種種焦慮等等,都不能說明弗及尼亞·伍爾夫要死得如此堅決。她不僅投河自盡,而且還在衣服口袋里塞滿了石子,免得身體飄浮起來。她的尸體是在三星期后,才由孩子們在河上發(fā)現(xiàn)的。
相反,從她死前兩星期給女友伊麗莎白·羅賓斯的信中,卻可以看出她毫不在意戰(zhàn)爭的來臨,心情異常平靜。但是,在與寫信同時期的三本日記中,卻透露出纏綿難遣的內(nèi)心苦悶。顯然,她在向親人作書時,是煞費苦心來克制自己的。
從她生前最后幾年的生涯可以看出,她并不總?cè)缢龝胖兴憩F(xiàn)的那樣善感多思,而在處理文學事務時卻十分世故老練。她本來可以不必操心于霍嘉斯書店(和她丈夫一起創(chuàng)辦于一九一七年)的事務,但她還是頻頻過問。她不斷向婦女團體演講,為《工人日報》寫《藝術(shù)應追隨政治》的專欄,并且對一切詆毀勃龍斯拜雷派文化事業(yè)的人,進行強有力的反駁。她所寫關(guān)于女權(quán)運動的書《三個基尼金幣》,其影響之深廣遠遠超出那些有高貴教養(yǎng)的讀者小圈子。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時,她隱居于質(zhì)樸憩靜的倫敦郊外別墅——“修士之家”,而與此同時,她從不讓自己投閑置散,虛度光陰。從這本書信集中可以看出,在這一段戰(zhàn)爭的年月里,她還寫出了《流年》,《二幕之間》,《羅杰·弗雷傳》,《三個基尼金幣》等。直至最后的歲月里,她還孜孜不倦于草擬一部英國文學史綱,還有大量寫給親友的書信,和每日寫下的日記。只要她活著的日子,她總能擠出時間來完成她愛好的每項工作。她熱愛生活,她曾經(jīng)在給她姊姊的一封信中說,“我還想活上十年:我愛朋友們;我愛青春?!辈贿^她畢竟是投河自盡的。為什么?至今還是一個謎。
但是,從她晚年的書信中,也可以窺得一二她內(nèi)在的極度緊張的情緒。作為一位杰出的女作家,她認為歐洲文明的存亡,不只攸關(guān)一己的命運,而且也牽涉到人類的命運。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納粹德國野蠻的毀壞,在她看來,文明人已對這戰(zhàn)亂的世界失掉了控制力,人與人之間的友誼,藝術(shù)的天賦,對某一文化的鑒賞等等。用她自己的語言來描繪,則這個世界的前途,是一片漆黑、辛酸和衰落。難道這就是她自了殘生的理由嗎?
在英國的文化史中,勃龍斯拜雷派人物有他們不朽的業(yè)跡,而作為統(tǒng)率這支文化先鋒隊的主將,是沒有人堪與弗及尼亞·伍爾芙媲美,的。在這一點上,她的書信集中所反映的世界,至今值得我們玩味。
一顆世界文壇上的明星隕落了,她滅寂得太突兀,使文學愛好者感到惋惜和若有所失。
(容)
《勞倫斯的世界:激情的欣賞》(TheWorldofLaurence: ApassinateAppreciation),亨利·密勒(HenryMiller)著,美國卡比亞出版社(CapiaPress)出版,272頁。
一九八○年是英國文壇向D.H.勞倫斯(1885—1930)這位二十世紀初葉進步作家致敬之年,因為這是勞倫斯逝世的五十周年。勞倫斯的親友和崇敬者及文藝評論界分別在他的故鄉(xiāng)陶斯舉行追思和紀念會。在與當時封建保守勢力的斗爭,一位美國的知音人亨利·密勒為勞倫斯化了五十年時間寫的《勞倫斯的世界:激情的欣賞》也沖破重重阻撓,終于出版了。
巧合的事情是密勒恰在此書出版前夕逝世,死時年八十八歲,臨終前還在病榻上念念不忘于勞倫斯的逝世紀念日,希望能在死前看到這本書的出版。令人感到遺憾的是只差幾天,他就可看到樣本,但他已經(jīng)來不及一見本書的問世了。密勒曾經(jīng)為編寫本書而整整努力了半個世紀。自從勞倫斯逝世之日起,他就著手收集有關(guān)資料,開始寫作,中間曾經(jīng)數(shù)易其稿,而終于趕上勞倫斯逝世五十周年時出版。這可說是美國文學寫作史上醞釀時間最長的一部評傳著作。
卡比亞出版社的負責人諾爾·楊(Noel Young)曾對《紐約時報書評周刊》的編輯赫勃特·密特剛(Herbert Mitgang)談到出版過程。他說,密勒曾為本書寫過四部手稿。他之如此深切浸潤于勞倫斯一生的業(yè)跡和創(chuàng)作生涯中,以至于無法保持客觀冷靜的第三者意志。一九三○年勞倫斯逝世時,正是密勒寫作事業(yè)成熟之際,他本以為可以輕而易舉地寫一篇較短的評介文章;可是他愈寫愈入迷,簡直把勞倫斯視為自己的靈魂摯友。他認為勞倫斯是一位無法撲滅的燃燒著激情烈火的作家,他寫道:“即使在臨終的病榻上,勞倫斯所表現(xiàn)的生命力,也遠比那些處于心醉神迷狀態(tài)中的大多數(shù)人,更為豐富強烈?!?/p>
諾爾·楊在密勒的大批手稿中,發(fā)現(xiàn)密勒曾為他自己的《密勒習作》一書寫過三次摘要,但該書迄未出版。于是楊邀請了邁尼托巴大學專門研究密勒著作的兩位教授,把這些手稿進行核對和整理,把密勒寫下對勞倫斯激情欣賞的文字,不僅整理出頭緒來,而且全盤保存了作者對勞倫斯作品強烈欣賞的完整性。最后,出版人又在密勒的病榻旁逐字逐句地朗誦給病人聽,密勒深為自己的文章所感動,要求諾爾·楊給他早日出版。這份文稿已經(jīng)不是密勒早年預想的簡介,而是一部長達272頁的煌煌巨著了。
為什么密勒如此深情熱中于勞倫斯的文學事業(yè)呢?勞倫斯坎坷一生,郁郁不得志。本世紀初的英國文壇和社會風尚,不僅不承認他的橫溢才氣,反而把他的作品視為“黃色”,多加指責。他是一位異乎尋常,充滿旺盛創(chuàng)作欲的作家,在短暫一生中寫過大量的小說、詩歌、戲劇、散文和游記。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前,就出版了《白孔雀》,接著又寫了《兒子們和情人們》、《虹》、《戀愛中的婦人》等。由于他著筆于兩性間的自然情態(tài),因此小說出版后,多半受到偽衛(wèi)道士們的非難和抵制。一九二五年回到歐洲后,創(chuàng)作最后一部小說即《查泰萊夫人的情人》。該書于一九二八年脫稿后,英國政府立即禁止出版。一九二九年他的許多繪畫又被政府沒收,終于在一九三○年法國南部的萬斯逝世,年僅四十四歲。
勞倫斯的作品大都是在美國首次出版的,今天則英國也已公開出版《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并視之為經(jīng)典著作了。文藝評論家瑞卻德·阿爾丁頓說,這樣充滿激情、詩意和生命精髓的作品,以及作者飽滿的對自然之美的愛慕,竟被目為“黃色”,實在令人不解。勞倫斯出身貧賤,可是平生追求一種感情豐富、緊湊熱烈的自然生活;這一理想貫穿在他所有的小說、詩歌和文藝理論之中。他有意漫游南歐、東南亞和南美諸海島嶼,無非在于尋找不為歐洲文明所污染的原始文化和理想社會,然后寫在作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