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端等
他們行走在滇西北高原冰峰峭立、雪嶺綿延的茫茫的荒野上。整整20天了,他們還沒有見到一戶人家,沒有遇上一個獵人。他們肩掛地質(zhì)包,時而在工作本上描述著巖性,記錄下一個個數(shù)據(jù);時而攀上懸崖打標本,下到深谷淘砂樣。每發(fā)現(xiàn)一個有價值的巖體和礦化點,他們就又蹦又跳,大聲歡呼,給寂靜的莽原帶來了生機。
他們最大的29歲,最小的只有22歲。這里,金沙江橫貫全境,密如蛛網(wǎng)的支流岔溝把整個圖幅切割得支離破碎,猶如一盤打爛的豆腐。
這里,七百多平方公里的地域上,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分布著稀稀落落的藏族居民點,其余廣袤的地面是人跡罕至的無人山區(qū),巍峨險峻地聳立著一座座海拔4800米以上的雪嶺冰峰。他們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無人世界。
六月四日,下午三點多鐘。他們剛剛爬上一座海拔4894米的雪山丫口,強烈的高山反應(yīng)猛地向他們襲來。頭痛,氣短,他們幾乎就要癱倒了。放射性儀器操作員段正國,是他們五人中最不幸的一個:頭痛得快裂開了!倒下嗎?決不。段正國沒有倒下,他們沒有一個人癱倒!
牙崗大溝。他們要在這里取樣。喲,這里好險!溝的兩岸絕壁矗立,二三十米高的陡坎就有好幾個,要下到溝底去呢!
地質(zhì)員何少華拴好了保險帶,五個年輕的生命都系在了這保險繩上。一個陡坎,兩個陡坎,三個陡坎……離溝底還有一道十多米高的懸崖呢,可大家已經(jīng)累得精疲力竭,兩臂酸痛麻木了。
白族小伙子楊桐一咬牙,拉起保險繩又向下滑去。他兩手無力吊住向下墜落的身體,只得緊緊地抓住繩子,身子一懸空就閃電般地滑到了溝底,手掌竟被勒起一條條血槽!唉,真糟糕!標本打不成了,人又爬不上來。組長呂祖云趕緊砍來樹枝,扎成一節(jié)節(jié)軟梯,然后抓住梯子下去,打完了標本,可他卻再也沒力氣往上爬了。上面的同志一齊用力,硬是把他倆拖了上來。
苦嗎?難以想象的艱苦!狂風(fēng)大作,烏云翻滾,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時,他們連棲身的巖洞都找不到,只得坐在雪地上“蹲干夜”。每個人頭上頂著一塊塑料布,背靠背擠成一堆,互相用體溫取暖。他們身穿被狂風(fēng)暴雨打濕的衣服,在呼嘯的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甜嗎?難以形容的甘甜!當(dāng)清晨云開雪霽時,晨光熹微,朝霞映照著雪山峽谷,這是何等的美景??!有什么美能勝過這沒有任何人工修飾的、沒有矯揉造作的自然美呢?當(dāng)他們找到有價值的巖體和礦化點時,他們心中的甘泉啊,是何等的甜!甜得那樣深,那樣醉,那樣的瘋狂!他們會忘掉饑餓、疲乏、以及這個世界中的一切痛苦、煩惱,孩子般快樂地摟抱在一起,在雪地里歡呼,跳躍,打滾!
這里只有他們五個人,不僅是遠離親人了,而且是遠離了一切同胞!沒有報紙,沒有家信……想嗎?真想啊!想親人,想記憶中的一切……
喏,他們自有他們的歡樂。跑完一條路線,他們就要圍著篝火,開個小型聯(lián)歡會。有的吹起口琴,有的吹響樹葉,有的干脆把飯盒敲得叮當(dāng)響,奏起一支“山林交響曲”。月亮、星星、樹叢……他們想象著自己遠方的親人也都在聽。
對了,他們還有收音機呢。這對他們來說,可真是莫大的幸福了!
三個多月過去了。
今天,當(dāng)他們攀上了最后一個蓋山丫口時,都情不自禁地撕開了喉嚨:“我們征服了無人山區(qū)!”“勝利了!”“萬歲!萬歲!”他們手拉著手,在這海拔4900米的山頂上,跳起了歡快的藏族鍋莊舞,唱起豪邁的《勘探隊員之歌》:
“我們有火焰般的熱情,
戰(zhàn)勝了一切疲勞和寒冷。
……
我們滿懷無限的希望,
為祖國尋找出豐富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