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琦

提起十字架，人們會自然地想到基督教。一橫加一豎，再沒有哪一種信仰有著如此簡單明了的標志了。

同曲折多變的人類歷史一樣，貌似簡單的十字架也有著它幾經(jīng)周折的復(fù)雜來歷……

神秘的美——人類最初的應(yīng)用

人類發(fā)明十字架遠早于基督教誕生前。其淵源幾乎可追溯到遙遠的新石器時代。在漫漫的歲月里，十字架的多種造型遍布在愛琴海流域、埃及、巴比倫、亞述、波斯、印度等古老世界的各個角落。

恥辱柱——血淋淋的殺人工具

人類的審美思路出現(xiàn)了正負方位秩序顛倒的運動。隨著奴隸社會階級矛盾的日益尖銳，在好斗的刀光血影中，十字架這個曾是美的象征物的屬性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

古代中亞、西亞民族部落紛爭時懲罰俘虜?shù)膫鹘y(tǒng)手法中有一項:把人捆綁在樹上用長矛戳死。此種酷刑一直廣為流傳經(jīng)久不衰。在舊約圣經(jīng)中有過多處記載。

在殺人藝術(shù)上，人類向來是善于花費腦筋去考究的:從掛在樹上治死，到干脆用木頭釘成均衡的十字架作為刑具，先經(jīng)鞭苔再將犯人手腳釘在十字架上，待其宛轉(zhuǎn)自斃。這一創(chuàng)舉真可謂殺人方式上的“技術(shù)革新”了。面對掛著血肉模糊赤裸尸體的十字架，這時再也不會有祖先們所公認的那種和諧美了，想到都不禁毛骨悚然。

將十字架作為刑具懲罰奴隸和俘虜，歷史上的明文記載，最早見于古希臘史學(xué)家修者底德的記述。爾后，馬其頓希臘王亞歷山大東征時攻陷地中海東岸推羅古城，亦曾用此刑處決過二千名俘虜。

公元前71年，人類歷史上演出了觸目驚心的悲壯一幕:與羅馬統(tǒng)治者浴血奮戰(zhàn)兩年之久的斯巴達克奴隸起義失敗，羅馬狄克推多克拉蘇下令將六千多被俘起義者全部釘死在從卡普亞到羅馬沿途的十字架上。在這長達二百公里的路途兩旁，垂死者的呻吟聲連成一片，十字架上血流如注，風(fēng)云為之悲切，大地為之哀慟!

在羅馬帝國統(tǒng)治的非常時期，十字架成了對人的尊嚴最粗暴踐踏的恥辱柱。沒有人會去贊美它，它也不會成為被贊美的對象。

恥辱變成了愛——基督教賦予的新意

時過境遷，歷史在沉痛地前行中再一次走變了調(diào)。恥辱柱躍身一變成為永恒的愛的象征，值得千萬人為之贊美歌頌，這個質(zhì)的變化是因為基督教所宣傳的耶穌在十字架上受難而來。據(jù)基督教的解釋，上帝為救贖人類，不惜讓其33歲的獨生子耶穌去承受釘死在十字架上的酷刑，以其愛子的血去喚醒人類的愛心。

同樣的十字架，往日的恥辱變成了愛。當然這一全新的看法，在基督教還在受到羅馬統(tǒng)治者逼迫，當尼祿皇帝等仍在使用十字架刑具鎮(zhèn)壓基督徒的年代，人們并未普遍接受這一觀點?；酵揭膊桓覍⒓o念耶穌受難的十字架拿到公開場所:一則要受到嘲笑，二則要帶來危險。他們在羅馬墓窟中舉行崇拜儀式等活動時用以象征基督教信仰的標志更多的是用魚、船、羊、葡萄、鴿子等，而很少見有用十字架的形式。三世紀下半葉以來，在基督教由下而上對羅馬整個社會產(chǎn)生廣泛影響時，據(jù)說羅馬皇帝康司坦丁在312年做了一個奇妙的夢，夢見了耶穌背負的十字架，于是動了惻隱之心，翌年，頒布了確認基督教合法地位的米蘭敕令，又于315年正式下令廢除十字架刑法?？档哪赣H海林娜于326年在耶路撒冷找到了據(jù)稱是當年耶穌受刑的十字架，以后，人們對十字架大規(guī)模敬拜就這樣開始了。作為最易表達的信仰的標志，它終于公開出現(xiàn)在各地教堂建筑上、祭壇上、墳?zāi)故稀?863年的日內(nèi)瓦公約所確認的國際紅十字徽標，顯而易見地將基督教的“救贖人類的愛”引伸為醫(yī)療戰(zhàn)線上救死扶傷的象征。

形式是為人所用的。當我們回溯到十字軍鐵蹄踐踏西亞和君士坦丁堡的中世紀年代，那交熾著血和死亡的戰(zhàn)旗上的十字難道還能說是和平的象征?1600年，羅馬宗教裁判所燒死了宣傳哥白尼學(xué)說的意大利天文學(xué)家布魯諾，火刑柱的十字架對科學(xué)和正義還有多少“愛心”?

這也正是歷史告訴我們的在同一形式中的多元。

(曉草摘自《金陵百花》1984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