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澤英
從巴西到斯里蘭卡,世界到處都有人在做販賣嬰兒的骯臟交易。街頭的流浪兒也不斷增多,他們沿街乞討,偷竊,甚至參與販毒。而在波歌大,在法納孤兒院里,孩子們卻逃避了流浪兒的命運(yùn)。
孤兒院成立17年,已為6300名嬰幼兒找到了新的家庭,在哥倫比亞,在美國,在法國……這里有個(gè)幸福的故事:克洛德和達(dá)妮爾夫婦,一個(gè)48歲,一個(gè)40歲,他們曾那么熱切地盼望有個(gè)孩子。在法納孤兒院的接待室里,他們領(lǐng)養(yǎng)了阿爾諾——一個(gè)哥倫比亞棄嬰。享受到了作母親的快樂的達(dá)妮爾緊緊摟著同她玩熟的兒子,講述了她的好機(jī)緣。
阿爾諾,我的兒子,我是在波哥大得到他的。波哥大,我想象中的哥倫比亞首都似乎是在地球的那一頭。
我和丈夫克洛德7點(diǎn)40分走下飛機(jī),整個(gè)旅途我只睡了一個(gè)小時(shí),吃了安定藥也難以入眠。我是那樣興奮,握著一張嬰兒的小照片,不肯放手。他皮膚過黑了些,但這有什么關(guān)系。第一眼見到這張寄來的小照片,我就喜歡上了,認(rèn)定那小小的頭臉就是我的兒子。我的孩子,你是屬于我的。
對這孩子的情況,克洛德和我又知道多少呢?他的出生日期:6月28日。他母親的姓名年齡:桑德拉,21歲;他被拋棄的日期,恰好是24小時(shí)后,褐色頭發(fā),咖啡色的眸子。瞧,我們的兒子誕生了。他的生母似乎是個(gè)職員,沒有結(jié)婚。她拋棄兒子不是為了錢,而是實(shí)在無力養(yǎng)活他,她為兒子取了個(gè)名字:魯賓,但自己只喚了他24小時(shí)。
我是法國人,丈夫是瑞士人。我們結(jié)婚10年沒有孩子,人工受精也未能奏效。時(shí)間越長,想孩子之心就越切。我們要有孩子,男孩,女孩都無所謂。孩子的房間5年前就準(zhǔn)備好了,然而它一直令人失望地空著、空著。
10點(diǎn)30分,我們心急火燎地從機(jī)場奔向旅館。我興奮異常,已不能自持,我要馬上見孩子,馬上!把他抱在懷里,聽他的心跳,聞他的呼吸。沖了個(gè)澡,稍事停留,我便和丈夫跳上一輛出租汽車,駛向孤兒院。路上,我仍不停地想:他會喜歡我嗎?見到我會哭嗎?對他來說,我是否是一副陌生的面孔,一股新鮮的味道?說來一切都簡單,但卻將決定我的命運(yùn)。
終于到了,我們走進(jìn)接待室:噴刷得雪白的墻壁,飾有花卉圖案的長沙發(fā),幾把椅子。護(hù)士向我們介紹了我們兒子的情況:“他得過黃疸病、支氣管炎、肺炎、胃腸炎和敗血病”??寺宓潞臀翌H為驚異地對視著,天哪,這些詞對我是那么陌生。刺耳。我守在門口,只想早點(diǎn)見到孩子。時(shí)間過得真慢,我焦急地一次次探身門外。終于,孤兒院院長,一位身著紅羊毛衫,灰皮裙的慈祥的婦人進(jìn)來了,抱來了我的兒子。
孩子被放在我的臂肘里,他是那么小,那么柔軟。淚水立時(shí)模糊了雙眼,我只是哽哽咽咽,不停地說:“他多漂亮,多漂亮!”淚流了下來??寺宓路鲋业碾p肩,看著孩子,也不禁淚流滿面。
孩子和我,我們對視著,彼此似乎馬上喜歡了對方,我們相互接受了,我難以相信這幸福會突然地降臨。我凝視著他——我的兒子,他緊緊地抓著我,用他那還沒有多大力氣的手臂抓住我的衣領(lǐng),抓得那樣緊,使我感到這世界此刻只有我們母子倆存在。人們在我的周圍談?wù)撝?,但我什么也聽不見。他真乖,真乖。我把他裝在帶來的小籃子里提著,走出接待室,他的眼睛一直在尋找我。
我們順便參觀了嬰兒室,孩子用目光呼喚著我們。有一個(gè)18個(gè)月的小女孩趴在床上,向我伸了小手。我忍不住掉過身,哭了。我想要她,把她也抱在懷里。待哺的小鹿那么多,可惜沒有供他們棲息的樹林。
克洛德、我和阿爾諾(我給兒子取的名字)回到了旅館。我給兒子換尿布,熱奶瓶,就象所有的母親那樣。入夜,我和丈夫在熟睡的兒子身邊坐了很久。第二天早上我醒來一睜眼,就感覺到了兒子的存在。真是不可思議,就象是我的親生。
我和兒子留在旅館,克洛德去為兒子辦理去法國的簽證。法納的孤兒院的觸角可達(dá)巴黎,因此沒費(fèi)什么事,一切進(jìn)行得很順利。
回程沒什么可說的了,阿爾諾也不再哭鬧,他的房間已等了他那樣長的時(shí)間,現(xiàn)在終于迎來了小主人。這次奔波搞得我精疲力盡,可幸福感是那樣強(qiáng),心中裝滿了又流溢出來。與此相比,平日因添人而帶來的忙碌又算得了什么。
待他長大后,我會告訴他來自哪里,他是誰,但肯定,他是我的兒子,如果他愿意,我會帶他去他的國家。他的生母,那只知其名的女人或許不能找到了,但我心底里感激她。
“這孩子真幸運(yùn),你們也真幸福。”一位年屆不惑的哥倫比亞翻譯對我們說。不是嗎?來時(shí),我們只是自私地想為自己找一個(gè)孩子,而回去時(shí),我們似乎感到是使一個(gè)迷了路的孩子搭乘了車。當(dāng)我們從波哥大乘飛機(jī)到法國時(shí),不覺又記起了孤兒院院長的話,“我們會等你們,一年兩年,相信你們會有個(gè)小女兒的”。
(黃先照摘自《環(huán)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