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梅

眾所周知，馬拉德太太患有心臟病，她丈夫死亡的消息是非常小心地通知她的。

是她姐姐約瑟芬吞吞吐吐，含糊其詞地把這一消息告訴了她，她丈夫的好朋友理查當時也在場。消息是理查在報社辦公室親耳聽到的，報社收到了火車出事的消息和死亡人員名單，布蘭特利·馬拉德的名字就在其中，理查又趕忙發(fā)了電報，重新證實了此事。

她聽到這個消息后，幾乎嚇癱了，她怎么也接受不了這一事實，她一頭撲在姐姐懷里，嚎啕大哭起來，待哭累了，她獨自進屋把自己反鎖在家里，不許任何人陪她。

她渾身發(fā)軟，整個身體象散了架一樣，沉重地倒在沙發(fā)上，她半躺在沙發(fā)上，頭靠著沙發(fā)背，目光呆滯，只是不時發(fā)出抽泣聲，身體也隨著抽泣聲抖動著，她就象一個哭累了即將睡覺的小孩一樣，帶著眼淚進入了哀愁的夢鄉(xiāng)。

她還年輕，眼角上細細的幾條皺紋流露出受壓抑而略帶堅強的表情?？涩F(xiàn)在，她兩眼呆呆地盯著遠處的藍天，一動不動。

一種情感不知不覺地向她靠近，她膽怯地等待著，究竟是什么東西，她不知道，既微妙細膩又難以形容，但她已隱隱感覺到了。她感到呼吸急促，胸部鼓起，她開始認清這種靠近她并要支配她的東西到底是什么。當她不再控制自己的感情而任其自由發(fā)展時，一種輕輕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從她張著的雙唇中迸發(fā)出了，“自由了!”她不停地重復著。她那茫然的目光和恐懼的神情隨之消失。她的眼光里迸發(fā)出渴望和明亮的光芒。她的脈膊跳得很快，一股暖流傳遍全身，有說不出的舒服感。

她知道，當她看到她丈夫臉色灰白，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但再也不會醒過來了。她一定會哭，過了這痛苦的時刻，未來美好的生活全部歸她所有，她不由自主地展開雙臂。在今后的日子里，她不會成為別人的玩物了，她要為自己活著，再不會有人把意志強加于她了。過去她一直默默忍受著就好象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此時此刻她認識到無視別人的人格使他人屈從于自己無論出于善意或是惡意都是一種罪過。她有時喜歡他，但更多的時是不喜歡他，她突然感到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利才是生命中最大的推進力。

“自由了，肉體和精神都自由了!”她不停地念叨著。她姐姐跪在門前，對著鑰匙孔“路易絲，快開門，你會把自己折磨死的。你在干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快開門吧。”

“走開，我不會折磨自己的!”她終于站起身來，給喋喋不休的姐姐打開了門。她眼里閃爍著勝利的喜悅，她的舉止象一位得勝的女神，她拉著姐姐一塊下了樓。理查在樓下等待多時了。

此時，有個人正用鑰匙開前門，進來的正是馬拉德本人，他風塵仆仆一手提著旅行袋，一手拿著雨傘，他離火車出事地點很遠，甚至壓根兒就不知道那兒發(fā)生的事。約瑟芬大叫一聲，理查趕緊用身體遮住馬拉德夫人的視線，但理查的動作太晚了。

當醫(yī)生進來時，馬拉德太太已經(jīng)死了，醫(yī)生說她死于心臟病突發(fā)，是興奮過度引起的。

(鮑杰摘自《中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