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鶴濱
1949年9月,為了迎接開國大典,全國上下都忙了起來,中南海更是熱火朝天,喜氣臨門,格外地忙碌和熱鬧起來。
在此期間,宴會很多,為此特成立了檢驗室,我被公安部任命為檢驗室主任。為保證中央領導同志以及各界知名人士和優(yōu)秀人物的安全,要保證食品的衛(wèi)生、無毒,每次宴會都必須進行檢驗。為了保證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任弼時這中央五大書記的健康,要消除由于健康原因不能登上天安門的因素。在大典前,在國宴的開始時,汪東興和李福坤(警衛(wèi)局的副局長)把我叫到他們的面前,低聲囑咐說:
“不能讓中央領導同志因飲酒過多而不能登上天安門。無論如何不能醉倒一個,你要想想辦法。”他們想我一定有解酒的藥,像某些解毒藥物一樣,能抵消毒物的毒性,一經(jīng)吃下就不會醉,醉了一吃就醒。我根本沒有這種藥,將來也永遠不會有那么靈的藥。
宴會已經(jīng)在懷仁堂的大廳中進行了。首長和國賓們都已坐在桌旁就要祝賀舉杯了,哪里去找解酒不醉的藥啊?任務又是不能推卸的,我怎么辦?在那樣熱烈而興奮的場合,我能不能走到一個書記一個書記的面前去勸說少飲酒呢?當他們舉杯祝酒時,我能跑過去“掣肘”嗎?那不是太剎風景了嗎!我如何完成這一任務呢?……啊!辦法終于想出來啦,就叫急中生智吧。事不宜遲,用茶水代替葡萄酒,用白開水代替茅臺酒,給參加宴會的首長們喝。經(jīng)過首長楊尚昆的首肯就執(zhí)行了。我先作了一下試驗,倒在高腳玻璃杯中的白開水和茶水,用肉眼看去是無法與白酒和紅葡萄酒分開的,只要不喝是無法分辨真假的。于是,我們利用剛倒完的空酒瓶子迅速地裝滿了幾瓶特制的“茅臺”和“通化葡萄酒”。我馬上和幾位衛(wèi)士長當起“招待員”來,把我們的“特釀好酒”斟進首長們的高腳杯中。
五大書記中,大概少奇同志是酒量最小的。我想這可能是他長期做地下工作養(yǎng)成的習慣。但在這大典前夕的喜慶日子里,為了應酬嘉賓,又不能不喝,尤其是從蘇聯(lián)“老大哥”來的客人,可以說個個都稱得上是“英雄海量”,這樣使少奇同志很被動,少喝了有失禮貌,多喝了又沒有酒量,為難勁是可想而知的。當他喝了我釀的特制“通化葡萄酒”后,滿意地特向我投射過來一縷微笑,表示贊許的感激。這一縷微笑是對我最大的獎賞和鼓勵,我也興奮地微笑著。少奇同志飲過特制“通化葡萄酒”后膽子壯了起來,而且舉起“茅臺”酒主動地向客人敬酒,向蘇聯(lián)同志碰杯挑戰(zhàn)了,并且一飲見杯底。突然,一位蘇聯(lián)客人手持酒杯,濃香的茅臺酒滿滿地鼓出在酒杯的口緣上,走到少奇同志面前祝酒。少奇同志的衛(wèi)士長馬上給首長斟上了特制的“茅臺”。少奇同志剛要伸手舉杯,蘇聯(lián)朋友迅速地將自己的酒杯送到少奇同志的手里,同時將那杯特制“茅臺”從他手中拿過來一飲而盡。這是蘇聯(lián)的禮節(jié)喝換杯酒,表示親密無間的最深的友情。當他把酒喝到口中時,就哇哩哇啦地講了幾句,在場沒有翻譯,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大概覺得這“茅臺酒”怎么這樣淡而無味呀。我們很擔心“秘密武器”被識破了,趕快給他斟滿了一杯茅臺酒,同時迅速地將少奇同志手中的那杯茅臺酒用特制的“茅臺”換了下來,兩人同時舉杯喝了下去。蘇聯(lián)客人品了一下,也就不哇哩哇啦地叫了,他仍然頻頻暢飲如故,沒有影響他吃酒的勁頭。我們這才放下心來。
周總理是能喝幾杯的,這大概是多年外交活動的鍛煉吧。當他喝下這特制“酒”后,立刻轉過頭來,用嚴厲和疑慮的眼神向我這位臨時“招待員”射了過來??偫韺ぷ鞯囊笫呛車栏?、很認真的,從來一絲不茍,在這重大外交場合來不得半點馬虎。那眼神是在批評我們這些“臨時招待員”為什么這樣不稱職,粗枝大葉,怎么把水當成酒了,如果這錯誤發(fā)生在客人身上,那是多么無禮。他又用帶著歉意的眼神看了看客人,見他們并無任何反應,都在興奮地開懷暢飲,也就把我們放過去了,倒也沒有責備我們。因為事先來不及向總理匯報我們的措施了,他是怕我們在外交場上露怯。他的秘書何謙走到總理身旁耳語了幾句,大概是向總理報告了我們的措施,總理又回轉頭來用緩和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國宴仍在歡暢的氣氛中進行。
毛主席喝下“特釀酒”后沒動聲色,好像什么也沒有察覺。我距離朱總司令和任弼時同志較遠,沒看到他們的反應。
這樣,宴會下來,暢飲的首長們,臉都未紅,都是海量。
(鐘復之摘自《讀書文匯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