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延萍
已經(jīng)兩年沒有聯(lián)絡(luò)的阿彬打來電話,說要見見我。于是我們相約,在市中心東北角的那家鋼琴吧見面。
時間使我們都改變了許多。兩年前我差點成了阿彬的新娘。如今他已有了兒子,而我即將成為別人的新娘。阿彬告訴我,他妻子生產(chǎn)時,鄰床的產(chǎn)婦恰好是我的同事,對他說了些我的近況,想到久未聯(lián)絡(luò),要和我好好聊聊。這個理由實在牽強,但我還是按時赴約。我想知道到底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變故,致使今天的一切陰差陽錯。
阿彬穿了件現(xiàn)在時興的圓領(lǐng)襯衫,顯得胖了許多??晌覜]敢當(dāng)面夸他。因為在阿彬看來,“胖”就意味著“浮腫”,就預(yù)示著他的身體狀況越來越糟。阿彬有病,我在上大學(xué)時就知道。記得那次他打羽毛球,引得不少女同學(xué)為他的球藝叫絕。最后他終于贏得了全校冠軍,可同時,他也被抬進了校醫(yī)院。從此,阿彬的病再沒徹底好過。
我和阿彬坐在酒吧的角落里。淡藍色的燈光使人想到“憂傷”這個詞。一個艷裝的女子正在彈奏鋼琴曲《藍色的愛》,如果給我和阿彬的愛也著上色彩的話。那肯定不是藍色,而是黑色。
阿彬在大學(xué)時代的愛情轟轟烈烈,盡人皆知,而我的男友恰好又是阿彬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和阿彬之間無話不說。畢業(yè)的時候,愛情變成了一把雙刃劍,滿大街都是孤獨的失戀者。我放棄愛情是因為看不到希望,阿彬卻不。他把工作以來頭3個月的工資攢起來,便背起行囊到東北看女友去了。他甚至還想不惜讓父母失去他這唯一的兒子而調(diào)至女友身邊工作。可最終阿彬把他初戀的全部如火熱情都丟在了東北的風(fēng)雪之中,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古城。
我常常用同病相憐來形容我和阿彬,我們兩個失戀的人從不相互療傷,我們把僅存的一點熱情都用在回憶中。在古色古香的燈火里,在街邊散著烤羊肉氣息的小攤上,我和阿彬不止一次地描述著往事和過去那些讓人牽掛的人。在一個落雨的中秋節(jié),我和阿彬手挽手地繞著鐘樓轉(zhuǎn)了6圈,阿彬認(rèn)真地對我說:“我們必須談?wù)??!?/p>
當(dāng)時電視里正在播放(《愛你沒商量》。阿彬說他得了和女主角一樣的病。我說有病可以去治呀,阿彬說如果能治好,我現(xiàn)在大概已在東北做新郎了。阿彬笑了兩聲,很苦。我不知道什么病竟然可以摧毀4年的深情摯愛,我甚至更加堅定地要做阿彬的妻子。
我無藥可救。阿彬只好讓我回家征求父母的意見。結(jié)果可想而知。可這并不能影響我的決定。
阿彬說:“如果將來我生病了,無緣無故地對你發(fā)脾氣,你受得了嗎?如果你為我和家里鬧翻,再也不能回娘家了,你會怨我嗎?如果你30歲就守了寡,你還認(rèn)為這愛情浪漫幸福、無怨無悔嗎?”
阿彬的話擊中了我的要害。他知道我是一個需要人疼愛、呵護,小鳥依人的女孩。他認(rèn)定了我不會含辛茹苦地做個家庭主婦。就這么輕而易舉地,阿彬走出了我的生活。
4個月后,傳來了阿彬結(jié)婚的消息。從此我們便斷了聯(lián)系。這次,我們重新坐在一起,坐在一個充滿情調(diào)的藍色酒吧里再次回首往事。能說的都已經(jīng)說過了。我們只有各自沉醉在自己的故事里,然后默默相視。艷裝的女子終于完成了任務(wù)。去到后臺休息了。整個鋼琴吧里響起了薩克斯《回家》的旋律。
走出酒吧時已是滿街燈火。我們又不由自主地繞著鐘樓走了6圈。眼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天空中星光燦爛,浩瀚無邊,我們是那么的渺小,如同海浪擊打到岸上的浪花。
阿彬忽然抬起頭問:“真有上帝嗎?”
我無語。一樣仰望著未知的世界。
“如果真有上帝,我一定天天祈禱健康?!卑⒈蛘f,“你呢?”
“讓愛無憾。”
阿彬不再言語。
“阿彬,你能不能告訴我,當(dāng)初為什么一定要離我而去呢?”
“我在《圣經(jīng)》里看過一個故事:兩個母親爭奪一個孩子,她們一人扯著孩子一邊。后來,一個母親松了手。而她才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因為她不忍心看到孩子痛苦。你懂嗎?”
頃刻間,我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