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可歆
在我的印象里,雨季給人的感覺永遠(yuǎn)是纏綿而浪漫的。
記得那次路過武漢時正值雨季,我們出了站臺,外面正飄著細(xì)雨,雨絲粘粘地跟隨著我們,所有的旅人都行色匆匆。在一個街角處,我們正要登上接站的汽車,卻發(fā)現(xiàn)一個身披檸檬色雨衣的江南女子正站在路邊向路人散發(fā)傳單似的紙頁。
雨是那樣不緊不慢地飄著,而那黃色的雨衣在這灰蒙蒙的雨中顯得那樣艷麗。我的心被這樣的情景撥動了一下,走過她的身旁時,很自覺地向她要了一張紙頁。車開后展開來讀,我想它即使是一份廣告也應(yīng)該是美的??墒钦归_紙頁之后,我的心弦又一次被撥動了。那并不是什么廣告或宣傳品,那是女孩自己寫的一束小詩,那些稚嫩但很純真的詩句像一株株剛剛出土的新苗,上面還帶著霏霏雨露。這一次我真的被感動了,心中涌起一股潮潮的熱流,我回頭再去尋找那個女孩,她卻已淹沒在人流之中了,我甚至連那一縷鮮亮的檸檬黃也沒有看到。
那一路上,我的心久久無法平靜。在商潮洶涌的今天,大家變得越來越浮躁,也越來越實用了,連街頭散發(fā)的也多半是腳氣水、洗發(fā)露之類的廣告,人們似乎遺忘了一個夢,一個曾經(jīng)讓許多少男少女們傾心向往的夢,那夢里有李白、杜甫,有普希金、歌德,可這個夢卻在我的這次旅行中變成了一道美麗的風(fēng)景。雖然那風(fēng)景有幾分單薄,但足以讓整個雨季都變得浪漫多情。
記得仍舊是南方的雨季,我們幾個來自北方小城的漢子迷失在黃山屯溪的古老小巷中,那建筑據(jù)說是宋朝最具有徽商特點的,我們因此流連其中而失去了方向,再也走不出來。那天天色已晚,雨是南方梅雨的那種細(xì)膩,我們的游興漸漸被纏綿的雨絲淋漓成一片焦急。就在這時我們遇到了一位下班歸來的婦女,從年齡上看比我們稍大一些,我們就喊她大嫂我們把迷路的經(jīng)過說給她,她樂了,說我領(lǐng)你們出去吧。我們有些不好意思,只求她給指指路就行了??伤龍?zhí)意要領(lǐng)路,說我們自己是走不出去的。于是我們就跟著她七繞八繞地在巷子里穿行,那時我們是懷了深深的感激的,一個女子在這天色漸晚的巷子陪著幾個陌生的不知是好人或是壞人的北方漢子無論如何都需要一定的勇氣??赡芩睦镏挥幸粋€善良的愿望,只想幫助別人,并沒有把別人想到哪里去。我們走了足有兩三里,出了巷子,還沒等我們說聲謝謝她已經(jīng)敦厚地笑笑轉(zhuǎn)身走了。那一瞬間我們看見她也和我們一樣衣服被雨淋得透濕,挽在臂間的菜籃子滴著雨水我們被這份純樸和誠實感動得熱淚盈眶。江南的那絲絲細(xì)雨也變得溫情脈脈,充滿了友愛和美好。
當(dāng)雨季重新飄進(jìn)我的視野,我會很懷想那個江南的雨季,那片亮麗的檸檬黃。我想這或許也就是我們對生活的一種理想,或者是我們所追求的一種價值吧。
(翟建麗摘自1997年10月11日《市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