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翰
詩題《幸福》(ABlessing或可譯為天賜、幸運(yùn)),不是詩人對于生活的自我滿足,而是由對黃昏路遇的兩匹小馬悠閑自得的牧場生活的羨慕,以馬駒生活的幸運(yùn)反襯人類生活的不幸。
在詩人筆下,兩匹印第安小馬是那樣溫柔、恬靜、安詳。當(dāng)詩人和他的朋友出現(xiàn)時(shí),小馬熱情地迎了上來,甚至渾身顫抖,毫不掩飾有客自遠(yuǎn)方來的喜悅。它們整天在草場,顯得有些寂寞,但它們的寂寞,畢竟是一種寧馨而美麗的寂寞。它們相親相愛,無憂無慮,盡情地享用著芳草和春天,永遠(yuǎn)懷著一顆羞怯而易于感傷的童心去看世界。所以,人世間沒有任何一種寂寞能與它們的相比;所以,客人光臨引起的激動(dòng)很快平靜下來,兩匹小馬又開始品味大自然的恩賜了。
然而,詩人那一顆為之激動(dòng)的心卻再也無法平靜了。他從塵世中來,從充滿塵囂與污染,充滿傾軋與罪惡的人間社會(huì)中來,這一片恬淡靜謐的田園晚景,兩匹天真稚氣的幼小生靈,著實(shí)讓他深愛了。他不禁想把其中身材單薄向他走來的一匹摟在懷里,這馬駒此刻在詩人的恍惚中,竟如一位璞玉渾金的婷婷少女了!這就無怪乎詩人突然頓悟到:"如果我跨出我的軀體,就會(huì)開放成為花。"---我的軀體(即中國人所謂皮囊),這就是久縻塵世、庸碌疲憊的我嗎?這就是被生活的濁流所裹挾而不自知不自主的我,這就是一個(gè)被異化了的我嗎?我的靈魂在這軀殼里已休眠了麻木了。此刻,一幅了無纖塵的郊野畫卷,一曲優(yōu)美純凈的田園牧歌突然喚醒了我,我的靈魂急欲跨出這軀殼了。
這首詩幾乎通篇描繪牧場上兩匹悠然親逸的馬駒,只最后兩三行筆鋒一轉(zhuǎn),寫出了對于生活真諦的頓悟,這也是全篇詩眼之所在。惟出語急促,稍嫌突兀費(fèi)解。如果補(bǔ)出省略部分,寫成"我的靈魂急欲跨出疲憊的軀體,/恰似一棵樹的芳魂,不禁春的誘惑,/急欲突破軀干的禁錮,/怒放成為花朵",也許就顯得舒展曉暢些了。
這種熱愛大自然,厭倦都市生活,向往返璞歸真,呼喚人性復(fù)歸的情緒,在賴特的許多詩篇中都有反映。在藝術(shù)表現(xiàn)上,賴特慣用所謂"深度意象"的手法,即把強(qiáng)烈的情感寓于無聲的意象中,"使他的詩歌除了喚起或解釋他感情的意象外,一無所有"(丹尼爾·霍夫曼:《美國當(dāng)代文學(xué)》)。此詩即為一例。
〔責(zé)任編輯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