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了幾年雜志,越來越想替被人譏之為“半瓶醋”“半桶水”者辯白幾句了。這道理說來其實(shí)簡單:普天之下,到底有幾瓶滿醋,幾桶滿水?倘若非得等到醋瓶滿了水桶溢了才有資格說三道四如此這般,恐怕天下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姑且借用毛澤東同志慣用的口吻)索性做啞吧得了。
這樣說,不必別人戳背,我立馬就承認(rèn)有為自己辯護(hù)的意思——何況嚴(yán)格說來,我離半瓶子半桶子還差得遠(yuǎn)呢,頂多不至于是空瓶、空桶罷了(這里頭絲毫沒有妄自菲薄的意思,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可就這樣,我偏生還是想晃蕩幾下。因?yàn)槲铱傁肱c(diǎn)兒自己的聲響出來,總想干點(diǎn)什么自己的事情吧。而且,我也多少想使我的瓶子桶子什么的慢慢滿起來。
然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譏諷別人為“半瓶醋”、“半桶水”者,往往自己如斯。倒是真正的“滿瓶”“滿桶”者,很少去寒磣人。我就有一位喜好收藏的朋友,頗愛賣弄自己對文物鑒賞的知識,而且頗為自負(fù)。更要命的是老愛對同好者嗤之以鼻。但事實(shí)上這位老兄卻屢屢走眼,乃至常常捧回一些連我這個(gè)外行都大可懷疑的“真家伙”來。久而久之,他那班同好者都對他厭而遠(yuǎn)之乃至不屑一顧了。
于是我多少又有了幾分感慨。其實(shí)一個(gè)人“半瓶”“半桶”并不要緊。你可以慢慢滿起來。但要切記:對同道者宜寬容、宜大度,不要老擺出一副“你算什么”的嘴臉。我記得一位我喜歡的大作家的話(他無疑是滿瓶醋、滿桶水):“大狗叫,小狗也想叫。”那么小狗之間呢,我想還是你叫我叫他也叫為好吧。
而我那位朋友的毛病,或者說他的滑稽之處恰恰就在于,他老是用小狗的叫聲去呵斥和譏諷其他小狗的叫聲。而不少小狗,原本要比他這只小狗大得多呢。
(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