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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奶人皮埃爾的秘密

2000-11-23 06:01[美]奎恩特·瑞諾滋
青年文摘·上半月 2000年10期
關(guān)鍵詞:馬廄蒙特利爾訂戶

[美]奎恩特·瑞諾滋

編譯/金娟

蒙特利爾是個大城市。像其他的大城市一樣,蒙特利爾也有很多小街道,比如愛德華王子街,有4個街區(qū)長。沒有誰能比皮埃爾·杜品更熟悉這條街了,他在這條街上已經(jīng)送了30年的牛奶了。

過去的15年里,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替皮埃爾拉著送奶車。在蒙特利爾,尤其是在這個城市法國人聚居的地方,小孩子和動物通常都有一個很親昵的名字。這匹馬剛來牛奶公司的時候,還沒有名字。當(dāng)皮埃爾知道他可以使用這匹馬時,他高興地用手輕輕地、親密地摸著馬的脖子和四肢。他抬頭看看它的眼睛。

“真是匹溫和的馬,”皮埃爾說,“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一種美好的情緒,就叫他圣·約瑟吧。圣·約瑟也是個溫和善良的精靈?!本瓦@樣,約瑟成了這匹馬的名字。

大約一年以后,約瑟漸漸熟悉了需要和不需要送奶的每一戶人家。

每天都是這樣開始的。清晨5點(diǎn)鐘,皮埃爾準(zhǔn)時來到公司的馬廄。這時送奶車已經(jīng)套好了,約瑟正在等他。皮埃爾坐在馬車上,大聲說“早上好,我的老朋友。”約瑟就會扭過頭來看他。

其他的送奶工會微微—笑,他們說馬在沖著皮埃爾笑呢。

接下來皮埃爾溫和地對約瑟說:“走吧,朋友?!彼麄兙托埕耵竦厣下妨?。不用皮埃爾吩咐,約瑟會拉著車一直往前走,然后向右拐,過兩條街,再向左拐到圣·凱瑟琳街上。約瑟最終會在愛德華王子街的第一個訂戶門前停下來,等大約30秒鐘,皮埃爾下車,把奶送到門前。然后約瑟會走過兩戶人家,在第四戶停下了來。同樣不用吩咐,接下來它就會來到街道的另一邊,約瑟可真是一匹聰明的馬啊!

皮埃爾談起約瑟的時候會說:“我從來都不需要動韁繩。它知道該在哪兒停。這就是為什么只要是約瑟拉車,連瞎子都可以送牛奶的原因?!?/p>

就這樣過了許多年——自始至終都是這樣,皮埃爾和約瑟都慢慢地老了。皮埃爾的大胡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白了,約瑟的腿也不能像原來那樣抬得那么高,頭也不能再高高昂起來了。杰科司——牛奶公司的老板從來都沒意識到他們都已經(jīng)老了。直到有——天早晨,他看到皮埃爾拄著一根沉重的手杖來了。

“嗨,皮埃爾,”杰科司笑道,“你也許得了痛風(fēng)了吧?!?/p>

“沒錯,杰科司先生,”皮埃爾說,“人老了,腿就不大聽使喚了?!?/p>

“你應(yīng)該教會你的馬替你把牛奶送到訂戶門前。”杰科司說,“它能干任何事?!?/p>

約瑟隊識愛德華街的每一位訂戶。主婦知道皮埃爾不認(rèn)識字,也不會寫,所以當(dāng)她們另外需要牛奶時,不是在空奶桶里留一張便條,而是簡單地告訴皮埃爾:“皮埃爾,明天早晨請給我多拿一桶?!彼麄兘?jīng)常征皮埃爾的送奶車駛過街區(qū)的時候這樣說。

“那你們家今天晚上有客人要來吃飯了?!逼ぐ柨倳吲d地說。

皮埃爾的記性很好,每次一回到公司,他總會記得跟杰科司匯報:“派克奎因家今天又多要一瓶,里蒙家買了一品脫的奶油……”

大多數(shù)送奶工都會在周末開出支票,然后挨家挨戶收錢。但是杰科司體諒皮埃爾,從來沒讓他這樣做。所有皮埃爾需要做的是,早上5點(diǎn)鐘來到他的馬車邊——馬車通常停在同——個地方——然后開始送奶。兩個小時后,他就會回來了,從馬車上下來,對杰科司說聲“再見”然后慢慢地走了。

有一天,牛奶公司的經(jīng)理來視察牛奶的運(yùn)送情況。杰科司指著皮埃爾說:“仔細(xì)看他怎么跟馬講話,馬是怎么聽他說,又是怎么轉(zhuǎn)過頭來朝著他??吹今R眼里露出的神情了嗎?我老覺得他們之間有一個秘密。我經(jīng)常有這種感覺。有時候當(dāng)他們離開時,好像在笑話我們似的。不過皮埃爾可真是個好人,經(jīng)理先生,但是他慢慢老了,也許應(yīng)該退休了,還應(yīng)該給他點(diǎn)小小的補(bǔ)償?!?/p>

“那是當(dāng)然,”經(jīng)理笑道,“我知道皮埃爾工作很努力。他在這個崗位上已經(jīng)干了30年了,所有認(rèn)識他的人都喜歡他。告訴他可以退休了,往后,他每星期都可以拿一份和從前一樣的工資?!?/p>

但是皮埃爾拒絕退休。他說,如果不能每天和約瑟待在一起的話,他的生活就會變得空蕩蕩的?!拔覀儍蓚€都老了,”他對杰科司說,“讓我們都干到不能干那一天為止吧。當(dāng)約瑟要離開時,我也會這樣做的?!?/p>

皮埃爾和約瑟間的一些東西看起來讓人覺得很感動。他們好像都能從對方那里吸取到力量。當(dāng)約瑟套上送奶車,皮埃爾坐在上面的時候,他們看起來一點(diǎn)都不老。然而,一理工作結(jié)束了,皮埃爾就會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馬路上,約瑟看起來也很疲憊,低垂著頭,慢慢地回到馬廄。

這樣的情形又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自到一個寒冷的早晨,杰科司帶給皮埃爾一個壞消息。那時,天還很黑,外邊寒氣襲人,雪下了整整一個晚上。

杰科司說:“皮埃爾,你的馬——約瑟,已經(jīng)死了。它太老了,已經(jīng)25歲了。如果是人的話,也差不多75歲了?!?/p>

“是的,”皮埃爾緩緩地說,“我已經(jīng)75歲了。我再也不能見到約瑟了?!?/p>

“你當(dāng)然還能?!苯芸扑据p輕地說,“他還在馬廄里,看起來很安詳。我們過去看看它吧?!?/p>

皮埃爾向前邁一步,然后轉(zhuǎn)過身:“不……不……你……你不明白,杰科司。”

杰科司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說:“我們可以找一匹和約瑟一樣好的馬,一個月之內(nèi),你就可以教會它認(rèn)識所有的訂戶,它能干得和約瑟,一樣好。我們能……”

皮埃爾的陌生的眼神使他沒有再說下去。這么多年來,皮埃爾一直戴著一頂帽子,一頂又大又厚的帽子,都快遮住眼睛了,這樣可以抵擋刺骨的寒風(fēng)。現(xiàn)在,杰科司看到的這雙眼睛使他有些震驚。眼睛里如一潭死水,空而無物。

“皮埃爾,今天你可以休息一天。”杰科司說。但是,皮埃爾什么也沒說,蹣跚地走了。他走到拐角,然后上了馬路。一輛大卡車的司機(jī)大聲驚叫著,然后就是竭力剎車時輪胎發(fā)出的刺耳的聲音。然而,皮埃爾似乎什么也沒有聽見。

過了5分鐘,醫(yī)生說,“他死了,當(dāng)時就死了。”

“我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卡車司機(jī)說,“他徑自走到我的車前。我猜他根本就沒看見車,因為他走路的樣子像個盲人?!?/p>

醫(yī)生彎下了腰:“盲人?他當(dāng)然是個盲人??吹竭@些生長物了嗎?他已經(jīng)失明5年了?!?/p>

他扭頭對杰科司說,“你說過他為你干活?難道你不知道他是個盲人?”

“不……不……”杰科司輕輕地說,“我們沒有人知道,只有一個……只有一個……叫約瑟的他的朋友知道。這是一個秘密,我想,是他們兩個之間的秘密?!?/p>

(朱惠芳摘自2000年7月2日《江城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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