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勇軍
老家托人帶信來,說弟弟胃病又犯了,這次恐怕兇多吉少,問我有沒有空回去一趟?我的心咯噔一下。
一方面為弟弟擔憂,他家剛添子,另一方面自己藏有隱情:弟弟前年建房借了我3000元,當時手頭寬松,想也沒想就借了,連欠條都沒留,假若弟弟這一去,恐怕就是一筆無頭賬了。
妻子一連幾天埋怨,說親兄弟明算賬,借時總該簽個條吧。我矛盾不安,說心里話,現(xiàn)在開口要錢,打死我也做不出;另一方面心又不平,畢竟是3000元吶。這兩年老婆住院、小孩上學、買房,自家也欠了錢。我猶豫著決定不回老家,怕一分錢要不回,反而要搭進上千元。
一星期后,老家來人,我的心縮緊,老家隔壁的二旺見到我眼淚就刷地掉下來,我眼眶一下子模糊了。二旺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掏出疊得方正的手帕,一層層打開,我驚住了,是錢!二旺又從手帕里展開一張皺巴巴的白紙,歪歪斜斜的“欠條”二字異常醒目。二旺說,弟弟走前那幾天,死活不肯再吃藥打針,只說死前一定要還哥一點錢。寫欠條那天,弟弟口不能語,可心里清楚,他哆哆嗦嗦地示意別人拿來紙條,費力寫了這張欠條。在按手印時,弟弟已無力抬手,他就趴在床上,叫人按住他的手留下手印。弟弟走時,眼里涌出了幾滴淚,眼睜睜地望著娘倆,嘴唇翕動,無人知其語,再一看,弟弟已咽了氣。醫(yī)生花了好大的勁才為弟弟合上眼,滿屋的人無不動容。
我的心如刀絞,為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小”字懊悔萬分,只一個勁地捶打著自己的頭,暗暗決定明天與二旺回老家,在墳前安慰一番弟弟。而弟弟還的這1000元錢,就算我給侄子的助學基金,一定要負擔他考進大學,讓弟弟在地底下安穩(wěn)地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