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增美

行星撞行星、火車撞汽車、炮彈在接觸城墻的剎那撞擊后粉碎，不知道在這些碰撞中，分子與分子之間會有怎樣的變化，而奇怪的是，有血有肉的女人，卻在連續(xù)的兩次撞擊中缺失了痛感，一如那些爆開的無生命的固體。

七月中旬的夜晚自然如少女般柔情萬種、溫情脈脈。月色如水，在這個鮮活而嶄新的世界流淌，并彈奏出平緩的旋律。窗外，那棵無花果也似睡非睡。突然，一記拳狠狠地擊中女人的頭!沉悶?眩暈?窒息?還來不及體驗這從屏幕中看到的感覺，拳頭雨點般猛擊過來，沒有破碎和爆裂，只是震一下再震一下地黑，黑色籠住眼前的生活，彌漫著淹沒了一切。

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用武力征服女人，任何一個用武力征服女人的男人都不可能真正得到這個女人。殷紅的血從牙縫里滲出，傷痕爭先恐后地爬到女人各個部位。窗外，月光凄涼地笑出聲來。

撞擊的當時是沒有疼痛的，痛苦難耐的是撞擊之后的日日夜夜。第二天，女人差點沒起來床，行走也相當困難，驟然豐滿的嘴唇和臉上的那道劃傷分外明顯。天下的女人是水做的，無論怎樣用刀去割、砍，水依舊平靜地流過去，甚至連傷痕都無法看得出來。日子也如流水般，平緩而正常地逝去。正午，車水馬龍，女人從超市急匆匆地走出，拖著包巨大的蔬菜、水果和面食，那輛外形和女人同等漂亮的自行車蹣跚地滑動著，在這些負重下，顯得尤其笨。橫過馬路了，先是綠燈，女人沒有停，加快了速度想穿過到另一端，突然，紅燈亮了，像女人那夜流出嘴角的鮮血那樣鮮活，女人繼續(xù)加快速度，以躲避左右開過來的車輛。突然，一輛摩托車帶著呼嘯聲疾駛而來，如流星般撞向女人。女人在危急的關頭，平靜地再次加快速度，摩托車撞中自行車的后輪，摩托車上的人也就勢躺倒在地。女人不知為什么卻如平常一樣穩(wěn)穩(wěn)地站在地上，沒有一絲慌亂和恐懼，臉色沒有一丁點改變。

撞擊?對女人來說，再正常不過，心與心的撞擊產生火花和溫暖，固體與固體的撞擊產生黑暗和寒冷，固體與液體的撞擊則很快就恢復平靜，而日子一久，固體或是液體會慢慢腐爛甚至發(fā)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