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義
胡壺是我們這個小城市里的一個二流作家,胡壺的作品要隔好長時間才能在省刊物上羞答答地露一二次面,像被連陰雨潮濕了的爆竹,燃了許多間或有那么一兩個悶聲悶氣地一個響,但是這已經(jīng)足夠胡壺在我們這個把油鍋支在人行道上炸油條的小地方搖頭晃腦了。
一天晚上,胡壺給我講了一個他自己親自經(jīng)歷的故事,講完后他失聲痛哭。我卻笑得岔了氣。
下面就是胡壺講的故事:
認(rèn)識李曉紅時我不知道她是個文學(xué)青年。市作協(xié)在古都飯店召開作家的作品研討會,我也屬被研討的一個。李曉紅是從飯店服務(wù)員中抽到會上服務(wù)的。一共三個女孩,李曉紅是長相身材最好的一個。你知道,我們這些作家,實際是人類靈魂里最骯臟的一群人,會議剛開始,大家的心思就不在作品上了,有人照著這三個女娃在畫漫畫,有人已在眼鏡后面用瞇縫的眼逐個剝這幾個被審視對象的衣服了。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
在我講自己作品時,李曉紅立在我面前不走了,兩只水汪汪的眼睛盯著我,一臉的清純可愛。明確地感覺到,李曉紅是個青年文學(xué)愛好者。我心里好一陣激動,你知道,我這個人在公共場合,不能見女人,更不能見漂亮的女人。如果在公眾場合有一個絕代佳人,我的人來瘋就犯了。這陣兒我的腦子就一下子特別的清楚、語言特別的流暢、表現(xiàn)欲特別強、說話也風(fēng)趣幽默。在講自己作品時,聲情并茂,手舞足蹈,好像在敘述一場驚心動魄的艷遇。
全場的情緒都被我調(diào)動起來了,李曉紅臉色通紅,拼命鼓掌,眼里有淚花在閃。
我發(fā)完言后,李曉紅上來給我倒水,細(xì)白的雙手好像微微地抖。我也很激動。深情地盯著李曉紅看。李曉紅便把頭勾得很低,我看見了她脖頸后邊細(xì)細(xì)的茸毛。我問:你聽我講得咋樣?李曉紅小聲地說:我的心都醉了。
我渾身燥動,不停地喝水,每喝完一杯,李曉紅馬上不動聲色地悄悄過來將我的茶杯續(xù)滿。我就不停地喝水,也就不停地上廁所,惹得李曉紅直笑,后來,李曉紅說:我給你剝個香蕉吧。我說你給我剝開吧!
會議結(jié)束后,我直接找到李曉紅說:我給你留個手機(jī)號碼,咱以后常聯(lián)系行不行?
看到我給的手機(jī)號后,李曉紅的白臉上浮起了一片紅暈,她睜著一雙美麗的鳳眼說:我隨時等你電話。說完,把手里拿的一個賓館專用的茶葉袋遞給我說:這是我服務(wù)樓層的電話。
我接過茶葉袋,原來李曉紅早已寫好了她的手機(jī)號碼,由于在手里攥得時間長了,茶葉袋都被手心的汗浸濕了。
從此,我和李曉紅常常通電話,開始用手機(jī)打電話,可費用太高,我就趁辦公室沒人時用單位的電話打。談話往往是以我為主,李曉紅在那邊靜靜地聽我胡諞,我的胡說八道常常惹得李曉紅笑聲不斷,那笑聲象銀鈴碰銀鈴地動聽。
后來有朋友請客,我也約上李曉紅出來,一起吃了幾回飯。我也去古都飯店找李曉紅諞過幾回,但都是有人在跟前,只是隨意聊聊而已。一次吃過飯,我送李曉紅回古都飯店,在樓道的拐彎處,我突然擁抱了李曉紅,李曉紅當(dāng)時臉色煞白,像玉蘭樹上的白花一樣,娟娟美好。她閉著眼睛讓我親了她,隨后突然跑了。我當(dāng)時措手不及,等靈醒過來、李曉紅已消失了,我身上還留著她的芳香。
今年七月份的一天,我正在辦公室寫稿子,李曉紅來電話,我問她在啥地方,李曉紅說在民生商店,我說這么熱的天,你還有心情逛街,李曉紅問我有啥事沒有,我說沒有,李曉紅說:你能不能來民生陪我買件衣服,我心里一跳,沒有多想就連聲說沒問題沒問題。李曉紅說她在民生商場等我,我說馬上就去。
放了電話,我摸了摸上衣口袋,又摸了摸褲子,身上只有八十元錢,我真后悔了,后悔答應(yīng)了李曉紅。
說實話,我老婆下崗了,我工作的市藝術(shù)館又是個窮單位,兒子現(xiàn)在上初中,花錢像流水,不怕你笑話,一個月只吃兩回肉,惹得兒子整天給我吊臉,說他現(xiàn)在個子不高,身子單薄,學(xué)習(xí)成績不好,都怪營養(yǎng)不良。
我和辦公室李老師關(guān)系不錯,想去他那里借錢,可沒想到,李老師正和收舊報紙爛紙箱的老漢討價還價呢?你看他那一分一文錙銖必較的認(rèn)真勁。我好意思向他開口?但這也把我提靈醒了,我辦公室里不是也有一堆這東西么。李老師問我有啥事,我說辦公室很亂,想整理一下,也有些雜物,干脆讓這老漢一同收去。
回到辦公室,我把舊報紙、舊紙盒收拾一堆。可這些能賣幾個錢呢?收破爛的老漢說,你這些舊書、舊雜志賣不賣?
我瞪了老漢一眼,這時手機(jī)響了,李曉紅等得急了,電話催我。我說我已出了藝術(shù)館門口馬上就到。
看來舍不得賣這些舊書和舊雜志是不行了。我翻了翻這些舊書和舊雜志,心里一陣酸楚,這些舊書有的收錄著我的作品,舊雜志上有我發(fā)表的小說、散文和詩歌,特別是那本《秦河文藝》上,發(fā)表著我的處女作小說,當(dāng)時看到我的作品,興奮地幾夜睡不著覺。
李曉紅又來電話催了,我心一橫向老漢說,這些舊書、舊雜志也賣給你了。此時,我像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一樣,豁出這一吊子了。
那個收破爛的老漢耍心眼,在秤上做手腳,我火了,氣不打一處來當(dāng)面罵了老漢,老漢這才把秤星放準(zhǔn)了,又稱了一遍。
這些舊東西總共買了一百元,加上我身上八十元,我有了一百八十元錢,我一下子腰直氣足了許多。
來到民生商場,我看見李曉紅在門前等我。李曉紅穿了一身白色的連衣裙,裙子下露出兩條修長的雙腿,像青筍把皮剝了一樣的鮮嫩。
天氣熱得讓人難受,來到民生商場,里邊的中央空調(diào)讓人涼爽了許多,李曉紅拉起我的手要往前走,我像蝎子把手蜇了一樣驚叫一聲趕忙躲開了。
現(xiàn)在正是午休時候,商場沒有幾個人。我和李曉紅剛進(jìn)商場,所有的服務(wù)員好像用一種異樣的目光在盯著我們,我心虛極了,臉也在陣陣發(fā)燒,我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像被當(dāng)眾脫光了一樣讓人難堪。
我努力調(diào)整了自己的尷尬情態(tài),大聲給李曉紅說,你進(jìn)去看衣服,叔在這等個人。
李曉紅不解我意思:問,你還等誰?
我壓低聲音在李曉紅耳邊說,你在前邊走。
李曉紅說:為什么?我要和你一塊走。
我說:傻女子,萬一碰到熟人咋辦?
李曉紅杏眼一睜說:你怕我辱沒了你?還是我配不上你?
我嚇得趕緊說:我已經(jīng)老了,你還年輕,咱倆人走在一起不相配,人家會說閑話。
李曉紅挺起胸脯說:我都不怕,你還怕啥,我就喜歡和你在一起。
我說:曉紅,我這里求你了,這商店有幾個營業(yè)員,她們和我老婆挺熟,如果看見咱們,要是誰給我老婆說了,會害了我,更害了你。
李曉紅有些委屈地說:你膽子太小了,好,我走前邊。
李曉紅往前走了,我裝著逛商店的樣子跟在后邊,我像做賊一樣地四處盯著,我心里暗暗祈禱蒼天,不要碰見熟人。
我無意間向貨架子上的衣服看了一眼,便目瞪口呆,貨架上的衣服有兩千多塊錢的,有一千多塊錢的,衣服不好的也幾百塊錢,一百多塊錢的衣服幾乎很難尋見。
我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虛氣短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我身上只有一百八十塊錢,我暗暗叫苦,腦子一陣暈眩。但在外表上還神氣的像個將軍一樣腆著個大肚子站在那里。
我這時又企盼能碰見個熟人,厚著臉皮借幾百元,今天無論如何不能把人丟在這里,丟在一個美麗動人的姑娘面前,此刻,哪怕掙死牛,都不能叫車停住。
我來到門前,朝街上望去,來來往往的人群沒有一個熟人,我不知如何是好。
李曉紅在叫我,我無奈地回過身,李曉紅在朝我招手,我渾身哆嗦了一下,臉成了茄子色,我硬著頭皮朝李曉紅走去,此時,我像個被押上刑場的犯人一樣,悲壯而可憐。
不知是不是李曉紅看出了我的窘態(tài),最后李曉紅選定了一條一百五十元錢的裙子,這使我大大松了口氣,丟了的魂魄也找了些。我的錢夠嘛!我?guī)Я艘话侔耸畨K錢哩,我這才覺得腰也粗了,氣喘均勻了。
李曉紅問我裙子怎么樣,我迫不急待說好看的很,還直夸李曉紅的審美水平,說,這條裙子就像專門給你訂做的。李曉紅也顯得非常高興地進(jìn)里間試衣服去了。
售貨員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她有些異樣地盯著我問,你愛人咋沒有來。
我吃了一驚,眼前的婦女認(rèn)識我?我平穩(wěn)下來的心又突地跳了起來。
那婦女回身取出一條裙子,說:這裙子現(xiàn)在漲價了,那時買給你愛人四十八塊你們還說貴,現(xiàn)在七十塊錢也快賣完了。
我想起來了,一個月前,我和妻子來過這里,她看上這條裙子,當(dāng)時要價四十八塊,我妻子只出四十塊,最后讓到四十四塊,可她還嫌貴,非出四十塊,最后生意沒成。
我臉上掛不住,擰過身躲開這女人的眼光。內(nèi)心羞愧極了,妻子就曾因舍不得四塊錢,那件裙子沒買成,而我現(xiàn)在給別人卻買一百多元的裙子。我真虧了人了。
想到了妻子,我也想到了兒子,兒子上半學(xué)期,說想買一臺學(xué)習(xí)機(jī),也就一百多元,可我買不起。還讓兒子哭了一場。
那個女老板臉上曖昧地盯著我說,你這姑娘長得漂亮。
我說:這是我侄女,是我哥的丫頭。
那婦女不言傳了,但仍是滿臉的狐疑。我問剛才那件衣服多少錢?
女老板回答:一百五十塊錢。
我說:實價要多錢。
女老板說:一百三十塊錢。
我說:最高一百元。
女老板說:進(jìn)價都進(jìn)不來。
我說:這裙子別的地方買八、九十元錢。
女老板說:貨和貨不一樣。
我說:都是一個樣,你心太重了,如果不降價我到別處去買!
女老板嘆了口氣說:咱們都是熟人,上次生意沒做成,這次無論如何做成這筆生意,你給一百二十塊,我賠三十塊錢。
我說:一百一十塊錢,賣我拿走,不賣算了。
女老板說:好了好了,我服了你了,就一百一十塊錢。
我做賊似的趕緊掏出錢,點了一百一十塊錢遞給了女老板。
李曉紅從試衣室出來后,問她穿這裙子怎樣,我說穿上跟仙女一樣,李曉紅抿嘴笑了說:就買這件,老板,多少錢?
我忙擋住李曉紅,悄聲說標(biāo)了多錢就多錢,錢都付過了,我最煩和人家討價還價。
從民生商場出來,里邊雖說有空調(diào),可我的衣服全濕透了,我長長吐了一口氣,我怕什么?我還有七十塊錢。
來到鬧市區(qū),我正要擋車準(zhǔn)備送李曉紅回家,李曉紅說:咱們找個地方聊天,反正回去也沒啥事。
我一聽非常高興,可到哪里去呀?
突然想到國錦一廠竹園賓館,那里房價便宜,特別是鐘點房,一個小時二十五塊錢,我給李曉紅說一廠竹園賓館,說那地方近,李曉紅沒有意見,說哪里都行。
來到竹園賓館,接待室坐了幾個服務(wù)員,長得都漂漂亮亮的。
那開票的服務(wù)員我認(rèn)得,我曾在這里開過幾次會,那服務(wù)員見我和李曉紅來了,對我非常熱情,那幾位服務(wù)員用眼瞟著李曉紅,又偷偷瞟著我擠眉弄眼的笑著,這使我非常惱火。
我向那個我認(rèn)識的服務(wù)員說:現(xiàn)在還有沒有鐘點房?我想休息一會兒。
那服務(wù)員說有,我問幾樓,她說三樓,我遞過錢說,開一個小時的鐘點房。
服務(wù)員說,對不起,鐘點房必須兩個小時,沒有一個小時的鐘點房。
我吃了一驚說:你那牌子上明明寫著一小時二十五塊錢嘛。
服務(wù)員說:你說的對著呢,可規(guī)定必須夠兩個小時才行。
我后悔死后,這該死的規(guī)定,一個小時完全可以,非要兩個小時,五十塊錢呀!
我咬著牙取出五十塊錢,李曉紅站在我身后盯著我,那幾位服務(wù)員用眼瞟著我,這么熱的天,我不能嫌貴就把李曉紅引往別處,那李曉紅會小看我的,牛都買了,不在乎韁繩錢。何況我還有二十塊錢。
我拿出五十塊錢遞給服務(wù)員,服務(wù)員開好票遞給我說,再交一百元的押金。
我腦子轟地一下亂了,我唯一明白我身上只剩下二十塊錢了。
我尷尬極了,臉通紅燒得人難受,我艱難地接過票據(jù),遞給李曉紅說:你先上樓去。李曉紅走了,我對服務(wù)員笑了笑,我知道,這笑肯定比哭都難看,我對服務(wù)員老實地說,我沒帶多少錢,交押金不夠。
服務(wù)員非常通情達(dá)理,她說:你是熟人,可以押身份證。
我像槍口下被救下的犯人一樣,幾乎軟得站不住腳了。
來到三樓房間,我像虛脫了一樣,重重地摔在床上。腦子一片空白。
李曉紅躺在另一張床上,下意識用裙子下擺扇著風(fēng)說:先洗個澡,這天把人能熱死。一句話把我的欲火點燃了。
我驚呆了,躺在床上的李曉紅,豐滿的胸脯高高地挺立,她裙子擺來擺去,讓我能看見那乳白色的褲衩和兩條嫩白的大腿。我一陣暈眩,嗓子眼發(fā)干,小肚子底下發(fā)熱。我像一頭發(fā)了情的驢一樣不能自控,我從床上躍起,撲向李曉紅。
李曉紅也緊緊地?fù)肀Я宋遥挝覔崦?,突然李曉紅拼命推開我,她說:你買套子去。
我停住動作,不解地看著李曉紅說:買什么套子?
李曉紅臉紅了,推我一把翻著眼說:你是個傻子呀!
我確實迷糊了,還沒有從那欲望中掙扎出來,盯著李曉紅看了半天,我才恍然大悟,我說:要套子干嘛,咱們來一回實質(zhì)性的體驗。說著我又抱住李曉紅。
李曉紅堅決地推開了我,臉色沉了下來說:我還是個姑娘家,萬一懷上娃怎么辦?
我懊惱地坐在床上,看著李曉紅那鮮活的身體,干瞪眼沒辦法。
李曉紅抱住我親了一下說:你要替我想想,快去!我洗個澡在床上等你。
我無奈地走了出來。來到大街上,天曬得人眼前發(fā)黑,這是條背街,沒有什么藥店、買藥還得去南大街,得走好長時間路,老天爺,天這么熱,走個來回非把人熱死不可,如果打的去,可來回十塊多錢真是劃不來。
走著去!我心里暗暗發(fā)誓,不為別的,就為那一百一十塊錢的衣服,五十塊錢的房錢,我也應(yīng)該走著去。
好不容易來到南大街,找到一家藥店,晌午時分,店里沒有客人,只有一個女營業(yè)員,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我走進(jìn)店里,那營業(yè)員還沒靈醒,我故意咳嗽了一下,那營業(yè)員睜開眼睛問:你買啥藥?我說看看再說。
我故意在藥店里轉(zhuǎn)了兩個圈圈,見那營業(yè)員盯著我看,我心里一慌,隨便問了幾個藥品的價格,我確實不好意思提那個東西。
我尷尬地來回走著。
那個女營業(yè)員臉上已有不悅之色,她已翻了我?guī)籽?,我臉上掛不住了,想走,我何必受這洋罪哩?
可一想到李曉紅那嫩白的身體,想到已經(jīng)花了的一百六十塊錢!我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說白了,我現(xiàn)在是一個嫖客,嫖客還講什么廉恥?;沓鋈チ耍夷四?,聲音非常大地問女營業(yè)員,有避孕套嗎?
營業(yè)員顯然是一個見過大世面的,她平靜地從柜臺底下取出了三個盒子:“你要哪一種?”
三盒都是,避孕套上面有標(biāo)價,一盒是四十元,一盒是三十六元,一盒是二十四塊錢。
我的臉霎地紅了,我只有二十塊錢,最便宜的還不夠,我愣在那兒說不出話來。
女營業(yè)員問:你要哪盒?
我顯得張口結(jié)舌:有……零售嗎?
女營業(yè)員說:這東西不零賣。
我能知道自己的臉在發(fā)燒,我沒任何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問:還有……沒有更便……便宜……
女營業(yè)員皺了下眉頭說:有小盒,里邊只裝三個,五塊錢一盒。
我急忙說,拿小盒,就要小盒。
女營業(yè)員說:可小盒里大號已賣完了,剩下的全是小號。
我一愣,如果買了小號回去用不上,這又花了五塊錢的冤枉錢。
女營業(yè)員看我這樣子說:其實這東西是松緊的,用是能用,就是有些不舒服。
我想只要能用就行,就拿出五塊錢遞給營業(yè)員,拿上那小盒子里的套子逃離似地出了藥店。
剛走出藥店門,我突然又停了下來,我有高血壓病,性生活已經(jīng)不行了,惹得妻子前幾天還為這事和我吵了一架,現(xiàn)在要和另一個女人弄這事,萬一不行,那就把人丟大了。想到這里,我又回到那藥店想買點壯陽的藥。
女營業(yè)員有些吃驚,以為我把東西丟在這里了或者是退藥,我趕忙說:“我想再買些藥”。
來到壯陽藥柜,又令我大吃一驚,壯陽藥都是天價,有幾百元一盒,頂便宜的也幾十塊錢,而我身上只剩下十五塊錢了。
我問營業(yè)員:還有便宜的嗎?
營業(yè)員說:有,十塊錢一盒,可沒有廠家地址。
我顧不了許多,只要吃了起作用就行,我給了十塊錢拿起壯陽藥就走。
我現(xiàn)在還剩五塊錢,我長出了口氣,想到馬上要抱住那鮮活的身體,我一陣激動。
走在半道上,我突然發(fā)現(xiàn)那壯陽藥盒上寫著提前半個小時服用,我打了個激靈,我不能當(dāng)著李曉紅的面吃藥,這樣李曉紅就會看不起我,二來還耽擱時間,想到這,我第三次返回藥店,我想,丟人丟在一個人跟前。
女營業(yè)員見我第三次回來,肯定以為我有毛病,她問:還要買啥藥?
我挺著臉說:啥都不買,你這里有水嘛!
女營業(yè)員臉上出現(xiàn)不悅,她說:沒有。
我看見藥架子上塑料杯里有半杯水,我說:你那杯子里有半杯水。
女營業(yè)員不高興地說:那是我娃喝剩的。
我說:只要是水就行。
那女營業(yè)員不情愿地遞過來那半杯水,我取出壯陽藥放在嘴里,用水沖了下去。
那女營業(yè)員說,你這個人真急,那藥要咬破了吃,那藥性才大哩。
我氣得翻了那女營業(yè)員一眼說:你為何不早說。
出了藥店,我這才強烈地感到我是個流氓。我在藥店里的一切表現(xiàn),是那樣無恥和不要臉,我驚訝自己變得這么快,快得連我自己都不認(rèn)識自己了。
天還是那樣熱,我走到國錦一廠門口時,衣服全濕透了,我也渴極了。我身上還有五塊錢,就又用兩元錢買了兩支冰棍,現(xiàn)在身上只剩下三塊錢了。
我吃著冰棍朝一廠竹園賓館走去。突然我想,我剛吃了藥,現(xiàn)在又吃冰棍,這東西把藥性毀了咋辦?我急忙把剩下的冰棍扔進(jìn)了垃圾箱。
來到賓館房間,房里的空調(diào)讓人涼爽多了。李曉紅已把澡洗了,用毛巾被蓋著身體躺在床上。我遞過冰棍給李曉紅。她坦然地坐了起來。
現(xiàn)在一切都順當(dāng)了,避孕套買了,壯陽藥吃了,李曉紅也把澡洗了,時間剛好一個小時,離退房還有一個小時,我要好好享受這段時間。
李曉紅突然坐了起來,把冰棍往桌子上一放,急忙說:你快一點,還有二十分鐘我就要上班了。
我腦子一下懵了,氣得對李曉紅大聲說:你咋不早說呢。
我急忙取出套子遞給李曉紅。我這時腦子也亂了,只感到一堆白肉在眼前亂晃,我像一只饑餓的老狼被獵人趕到一個四面都是大墻的里邊,瘋狂沖撞,喘著粗氣,而尋不見出路。
李曉紅還在努力著,我卻像死了一回傻傻地盯著李曉紅還在忙活著,我已沒有了欲望,沒有激情,像一桿生了銹的老槍,在關(guān)鍵時候,槍拴怎么也拉不開。
李曉紅的努力失敗了,她默默站起來去了衛(wèi)生間,我此時腦子一片空白。
李曉紅從衛(wèi)生間出來后,她穿好衣服說:我得趕緊回去,上班時間到了。
我躺在床上,像一個受了傷的困獸,感到心痛,一百七十七塊錢,就是這么個結(jié)局,我真是虧了八輩子人了。
李曉紅來到我的面前說:給我五塊錢,我打的回去剛趕上上班。
我霍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手下意識地拿起衣服摸了起來。
我尷尬極了,也后悔極了,如果剛才不買冰棍,自己正好五塊錢。
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我拿出三塊錢遞給李曉紅,滿臉發(fā)燒地說:對不起,只剩下三塊錢了。
李曉紅表情平靜,她說:算了,三塊錢你留著自己花去吧。
說完李曉紅走了。
胡壺講到這里低下了頭,兩眼發(fā)濕,我說:三塊錢可以坐摩的回去。
胡壺沒有言傳。
我又說:那桌子上的冰棍呢?
胡壺喃喃地說:化了,早就化成水了。
隨后,胡壺嗚嗚地哭起來,一個大男人的哭聲,讓人覺得有些凄慘和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