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

露絲和杰西是在巴黎的街頭相遇的。那時露絲和大部分流浪在巴黎的藝術(shù)家一樣，幾乎快流落街頭了，她每天靠著給游人畫肖像掙些錢來養(yǎng)活自己。她租不起房子，只能住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而杰西的情況和她正好相反，他是富家公子，但喜歡藝術(shù)，于是就跑到這個藝術(shù)之都來鍍鍍金。他不僅住在五星級的酒店里，還上了巴黎最好的藝術(shù)學(xué)院，但他總喜歡每天到香榭麗舍大街上轉(zhuǎn)上一圈，感受一下這里濃烈的藝術(shù)氣氛。每次來，他都能看到那個穿著牛仔褲黑毛衣圍著紅圍巾的女孩子，她的生意不是很好，因?yàn)樗嫷男は癫皇切嗡贫巧袼疲庑腥耸强床怀鰜淼摹?當(dāng)冬天來臨的時候，露絲的生意越來越不好，這時她更想家了。她來自澳大利亞，那里正是夏天，可以穿著泳衣去游泳，但此刻她必須把自己今天吃飯的錢掙回來，她已經(jīng)一天沒吃任何東西了。

“小姐，可以給我畫一張肖像嗎？”背后忽然響起了一個男人磁性的聲音，她回過頭去，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他們就這樣認(rèn)識了。杰西和露絲一起回到了她住的地下室。杰西沒有說明自己的真實(shí)身份，這個來自土耳其的公子，他家非常富有，他不想讓露絲產(chǎn)生被憐憫的錯覺，所以他謊稱自己和露絲一樣，也是在巴黎邊打工邊上學(xué)，境況比她好不了多少。那天露絲的心情好極了，她親自動手做了三明治、羅宋湯，然后把貯藏了很多天的魚子醬拿了出來，杰西說他剛剛完成了一座雕塑，如果以后露絲有什么困難可以找他。

在冬天巴黎的街上，從此可以經(jīng)?？吹剿麄兊纳碛?。春天到來的時候，露絲的生意越來越好，加上杰西的幫助，她終于可以去巴黎藝術(shù)院校學(xué)習(xí)了，而他們的愛情也像春天的花朵一樣開放了。

墜入愛河的露絲經(jīng)常對杰西說，相信我有一天一定會成功的，那時我就不用住地下室了，那時我會給你買最好的瑞士表。因?yàn)槁督z發(fā)現(xiàn)杰西從來不戴表，他總是在問別人時間。

她以為他和她一樣，因?yàn)樨毟F，所以從來不戴表，而她根本不知道，他是沒有戴表的習(xí)慣，從小沒有人給過他時間的限制，幾點(diǎn)對他來說并不重要。但有了露絲以后，時間變得很重要了，因?yàn)樗ジ凹s會，要跟她一起去聽課，去香榭麗舍畫像，還要跟著她到地下室煲湯喝。有很多次他想告訴這個美麗的女孩子他的身份，但又怕這樣會失去她，因?yàn)槁督z可是個特別的女孩子，她似乎對金錢有一種恐懼感，對富家公子更是不敢靠近；所以他總是穿著和她差不多的衣服，衣服上永遠(yuǎn)有油彩，頭發(fā)也亂亂的，背著一個大背囊來找她。

一年之后，露絲的畫藝突飛猛進(jìn)，而這時杰西卻要回國了，因?yàn)楦赣H說公司需要他回去。

得知杰西要走，露絲傷心地哭了。她用自己所有積蓄為杰西買了一只瑞士表，她說，當(dāng)你看到這只表的時候，你就應(yīng)該明白我分分秒秒都在想你。

而杰西送給她的禮物是一枚銀戒指，他自己打的，上面刻著露西的名字。本來他想去巴黎最好的珠寶店為露絲買一枚鉆戒的，但他知道露絲更喜歡這枚他親手打的刻著她名字的銀戒指。他低下頭吻了她，“親愛的，等著我，不超過三年我就會回來娶你，那時，我們會有一座豪華的宮殿?！?/p>

露絲說：“我不要什么豪華的宮殿，只要你能回來?！?/p>

他們的約定是三年。因?yàn)槿旰舐督z就畢業(yè)了，杰西會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好，他要給露絲一個驚喜，他要給露絲在巴黎買那種帶花園和露臺的房子，然后讓她穿上她最喜歡的蕾絲長裙在露臺上跳舞，他們還要生幾個孩子，像所有童話的結(jié)局一樣，王子和公主過上了美好的生活。

然而三年后，杰西沒有來。露絲卻成功了，她成了巴黎很有名的年輕畫家，舉辦了個人畫展，畫價越賣越高。有很多人追求她，但她總是把手上那枚銀戒指給他們看，因?yàn)樗睦镆恢痹诘戎芪?，她相信他會回來娶她的?/p>

約定的時間到了，那個給她承諾的男人卻沒來巴黎。其實(shí)露絲并不要他的什么花園洋房，她要的只是那份完美而純真的愛情。

露絲并不知道，這三年對于杰西卻如同走過一次人間地獄，回到家就遭遇了父親公司的破產(chǎn)，轉(zhuǎn)眼之間，他成了一個一文不名的人，接著父親自殺了，自己又在一次車禍中失去了右腿。此時，他還有什么資格去和心愛的姑娘談愛情，而在巴黎買一棟花園別墅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他更沒想到如今他身上最值錢的東西就是這塊表了，雖然這樣，他還是喜歡著藝術(shù)，喜歡生命里那些值得他付出的東西；只是，他再也沒有勇氣去找自己心愛的女孩了。

遠(yuǎn)在巴黎的露絲并沒有死心，三年期限已到，而杰西沒有來，她想到的結(jié)局有兩個：一是杰西根本是個花花公子，早就忘了她；二是杰西發(fā)生了變故，不論是家庭還是他自己，他沒有勇氣來面對她了。但無論如何，她一定要給自己一個答案。于是，她拿著杰西留給她惟一的一張小紙條坐上了去土耳其的飛機(jī)，那上面只有一個城市的名字—伊斯坦布爾。只知道杰西的名字，除此之外，她對杰西的事一無所知。她只想去問杰西一句：難道我們的愛情因?yàn)闀r間的逝去就過期了嗎？你為什么不遵守約定？

在伊斯坦布爾，她幾乎見人就問，你們知道杰西這個人嗎？因?yàn)橹恢澜芪鞯拿侄恢浪男?，所以這如同大海撈針———她幾乎絕望了。這時她想起一個好主意，可以去電視臺和報社?。∮谑且了固共紶柕膱蠹埡碗娨暸_上都登了這樣一個感人的鏡頭，她在問著：親愛的杰西，你在哪里？請你回答我，不論你是貧窮還是富有，不論你遇到了什么樣的困難，或者你根本已經(jīng)結(jié)了婚不喜歡我了，但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們的愛情是不是已經(jīng)過期了？

坐在電視機(jī)前的杰西早已淚流滿面。他沒想到心愛的女孩會不遠(yuǎn)萬里來找他，對他的愛一直都沒有變！

三天之后，杰西把電話打到電視臺，他說，我就是露絲要找的那個人。電視臺的人說，你真的是嗎？因?yàn)橛泻脦讉€人都說自己叫杰西了，他們看上了這個來自巴黎的美麗女孩！杰西笑著說，你可以去問露絲，她是不是給過那個男人一塊瑞士表？

見面的瞬間很具有戲劇性。在電話中杰西說，你怕是認(rèn)不出我來了。露絲聽到杰西的聲音就流淚了，她說，為了考驗(yàn)我能不能認(rèn)出你，你可以在我進(jìn)門的時候蒙住我的雙眼，讓我和你的兄弟姐妹們握手，假如我能找到你，那說明我一直在想你，假如沒有，那說明我們的緣分未到，好嗎？

她蒙著雙眼一雙雙手握過去，當(dāng)握到第三雙手的時候，她問：“后面還有幾個人？”有人告訴她，“還有三個?！比缓笏α?，“不用再接著去握了，這個人就是杰西！因?yàn)橹挥兴氖帜敲醇?xì)那么長，而且因?yàn)榧佑行╊澏?，手心里有汗！”?dāng)她揭開面紗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杰西！那一刻，兩人百感交集，杰西問：“你確定你還要嫁給我嗎？我一無所有，而且腿有了殘疾，你確定嗎？”

露絲卻問他：“我一直想問你的是，三年過去了，我們的愛情過期了嗎？”他們的答案都是肯定的，因?yàn)閻凵裨谒麄冎虚g，不管杰西從前是富可敵國的公子，還是現(xiàn)在一文不名的窮人，在露絲的眼里，他只是她的愛人。

當(dāng)露絲知道了杰西的故事后，她沒有表示出太多的驚奇，而是說：“只要有愛情，只要有你有我，我們就有將來?！?/p>

幾天之后，他們一起飛回了巴黎。

文/孫寧摘自《知音?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