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安東尼·斯密茲　田瑋東　譯

夏季，當(dāng)女兒們在屋子里吵鬧太久，或者是開始在墻上亂寫亂畫時，或是在剛吸完塵的地板上撒下一些面包屑時，我就告訴她們?nèi)ネ饷嫱?，這是我從小積累下的經(jīng)驗。每當(dāng)這時，母親的聲音就在我腦海里回響，我仿佛看見一位英雄的母親，站在大敞四開的廚房門口，戴著向下滴水的橡膠手套，指著院子對我們大聲說話。

我和弟弟從屋子里沖出來，盯著這一片綠色的空曠，隔著紗窗門，她對我們大聲命令道：“聽到教堂鐘聲就回家?！蔽液偷艿芑ハ嗌瞪档乜粗鴮Ψ?，望了望眼前被太陽曬得如地獄般的曠野，不知所措地對媽媽說：“我們沒有什么事可做！”媽媽回答說：“你們不會自己找點事干！”

媽媽這樣說的時候，她確實也是這樣想的?？墒?，作為一個現(xiàn)代的家長，如果讓我12歲和5歲的女兒們無所事事地呆上5分鐘，我馬上就會感覺心里不安。

她們在草地上嬉戲時，我會想，也許我們應(yīng)該在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戲，或許我們可以一起踢足球。我?guī)缀鯖]有細(xì)想就加入了她們游戲的行列，把我認(rèn)為有趣的事強加給孩子們。在天堂里，我的母親一定在用她那被肥皂水泡得發(fā)白的手掌不停地敲打自己的額頭。為什么不讓她們自己玩呢？嫌疑犯有兩個：負(fù)罪感和恐懼。我和妻子都認(rèn)為我們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工作上了，而且我們認(rèn)為如果我們不看孩子們的話，她們就會走丟，永遠(yuǎn)離開我們。

但是，當(dāng)我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時，夏季里無所事事的時光就變成了最甜蜜的回憶。在我成長的那個北方小鎮(zhèn)，一年中只有3個月可以在室外無所事事地玩耍。所以，在我們玩完了抓壞人、到附近山谷探險、用綠蘋果打架等各種把戲后，我們就會找一塊背陰的地方坐下來，看天上的浮云在眼前一點點飄去，直到父親從屋子里走出來，大喊一聲“我們一起玩捉迷藏吧！”如果不是父親打斷我們，我們說不定就會被那天上的白云吸到另外一個極樂世界去了。

我們沒有參加過各種補習(xí)班、各種郊游、野營和學(xué)習(xí)掌握各種體育運動。但是，我們卻有時間去夢想，我們可以在平靜的日子里，一連幾個小時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望著天空。

那時，不僅僅小孩子可以無所事事，大人們在星期天也都無所事事。教堂認(rèn)為這一天是安息日，不用分心去買生活日用品，因為所有的商店在這一天都關(guān)門。我們?nèi)乙黄鹑ソ烫?，一起吃晚餐，一起躺在草地上，時間就這樣悄悄地在我們身邊溜走。

最近，在經(jīng)歷了送孩子們?nèi)ノ璧赴唷⒂斡景嗪腿ド痰曩徫锏拿γβ德档囊惶旌?，我在吃晚飯時，發(fā)表了一通長篇大論。我莊重聲明，我的母親是正確的。如果孩子們有半天時間什么事情也不做，生活并不會終止，白云還會飄在天空上，孩子們也不需要我去告訴他們，哪一朵云彩像小兔子，哪一朵云彩像小狗。更重要的是，我們每一個人其實都需要一點無所事事。我們應(yīng)該在每個星期都找出一天時間，什么也不做，而是認(rèn)真回憶和思考一下我們究竟是誰。

我的妻子建議說，雖然這個世界不會改變，但我們可以改變自己，我們可以把孩子們從屋子里趕出去，我們可以讓她們在外面玩耍，我們可以停下來喘口氣，我們可以互相交談，我們可以認(rèn)真思索，我們可以在我們的生命里為無所事事留出一定的空間。

如果我們克服一些困難的話，我們也許能做到這一切。我們也許要學(xué)會看著孩子們有時悶悶不樂而不去管，我們也許要接受這樣的事實，我們粉刷房子的工程也許永遠(yuǎn)也不會完工……

更重要的是，我們必須讓我們自己相信，無所事事有時比百事纏身有更深的意義。百事纏身只能確定一天一天的內(nèi)容，無所事事卻能讓我們思考一天又一天的意義。

文/裴 云摘自美國《讀者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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