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舒天

吃草莓的蘇童

在一本書上看到，南京作家蘇童吃草莓吃醉了，躺在白洋淀邊上的旅館里說著美麗醉人的癡話。草莓也能把人吃醉嗎?打死我也不相信，可蘇童真就讓那些鮮紅又毛茸茸的草莓吃醉了，并寫下了一篇小說叫《白洋淀，紅月亮》，仔細地品味，酸酸甜甜的，確實有一絲草莓的滋味——這是我喜歡蘇童的原因吧，因為我也喜愛蘋莓。

我正在讀蘇童的早期小說集《祭奠紅馬》《刺青時代》，讀蘇童的小說你會發(fā)現(xiàn)，他筆下的人物大都本性善良，這善良到最后表現(xiàn)出來卻是殘忍、無恥，令人憎惡，這些都是生活造成的，他們無法面對現(xiàn)實，或者說他們無法忍受生活的壓力，有好幾個在最后都選擇了殺人或自殺?！段业拿藁?，我的家園》中有一個人物叫書來，他想很好地活著，在大水、干旱和霍亂病菌中，他艱難地活了下來，他對自己說：“只要能活下去，總歸能找到像天堂一樣的地方，”這是書來對未來的憧憬，也正是這幢憬使他最后不顧一切地去攔火車，書來沒有錯，他只是想遠離大水、干旱，遠離疾病和死亡，只是他選錯了路，就像小說中那個老人說的：“哪里都沒有活路，我們都回家去吧?！蔽覀兌蓟丶野?，家園才是世上最好的地方，家園才是書來一直在尋找的天堂，莫非死亡就是苦難的人們最理想的天堂最永恒的家園?

都說蘇童是江南才子，他是蘇州人，我爸每次帶我過蘇州就指著鐵路橋說：“這就是蘇童小說《城北地帶》中寫過多次的鐵路橋，”我發(fā)現(xiàn)他的小說里更多的是江南的水與音樂，他有很多小說都以女性為主體，如《紅粉》《雜貨店的女人》《另一種婦女生活》《徽州女人》，那些紅粉女于幾乎全部來自江南古城那些美麗而腐朽的角落，一直被壓抑被控制被奴役，她們抗爭的方式并不一致，卻共同地將一連串的報復實施到自己姐妹及同性身上。《另一種婦女生活》中，姐姐一輩子沒有結婚，她同時也阻止妹妹同男人交往，她把妹妹控制在家中不準許她出去。最后妹妹還是結婚了，而姐姐卻在悲痛中自殺，這是出于對妹妹的怨恨?還是妒忌?我不知道，我爸說是人與人之間本能的自殘，女人之間表現(xiàn)得更厲害一些。

讀蘇童小說有一段日子了，我喜歡他寫少年與故鄉(xiāng)的小說，他自己也好像是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蘇州兒童，不然為什么本名叫童忠貴筆名卻叫蘇童?這樣的少年兒童讓人喜歡，我最喜歡的事，就是一邊吃著草莓，一邊讀著蘇童，最好也能像他那樣被草莓醉倒。

去看張愛玲

不知從何時起，我知道張愛玲這個名字，大概與我老爸有關，他總把張愛玲掛在嘴上，視為偶像。那時我還小，不懂事，有一次，指看報紙上張愛玲的一張照片說：她像我們學校門口做窗簾的女人：因為神態(tài)上確實太像，害得老爸笑得前俯后仰，足足笑了五分鐘，也許是童言無忌，他也沒怪我貶低他的偶像。只是從那以后，他有事沒事就給我狂灌張愛玲，幸虧我那時才上三年級，對于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虱子之類名言，不知所云，老爸沒辦法，只能嘆息我沒有張愛玲那般才華。

六月的一個星期天，老爸不知哪根筋搭錯了，說要帶阿拉去看張愛玲；雖說從沒見過她，但對她卻像對姑媽小姨一樣熟悉，并且非常好奇，聽老爸一說，俺倆一拍即合，立即分頭查找地圖、張愛玲在上海住過很多地方，但只有一處“常德公寓”在靜安區(qū)，離我家比較近，我們坐地鐵來到靜安寺，那里市面繁華，一座很大的寺廟坐落在中心地帶，金碧輝煌好像剛剛粉刷過，對面的靜安寺公園也是very beautiful，聽說以前這里是一片墓地，我很吃驚，很難把眼前陽光明媚人來人往的景象與過去陰森森的墓地聯(lián)系在一起。

常德公寓很好找，就在常德路與南京西路交叉的地方，往左一拐就是常德公寓，它已經有些斑駁，但依舊鶴立雞群，周圍的房子已拆得差不多了，惟獨它還完好無損我和老爸站在樓底下仰望，只知道她住在六樓，那個裝有空調的陽臺應該就是她家了，她和胡蘭成先生就在那上面跳舞嗎?我們在樓下轉了好幾圖，好不容易混進樓里，公寓樓道黑洞洞的，這里那里好像有東西隨時要掉下來，乳黃色的地磚缺一塊，是不是eileen chang的高跟鞋踩壞的？每一層樓道里都有古老的消防栓與火警箱，那是英國人留下的，樓道樓梯又黑又長，一層層好像總也走不到頭現(xiàn)在上下樓的人不走樓梯了，都坐電梯——我們不敢坐，據(jù)說那個電梯工驅逐來看張愛玲的人，來的人也實在太多，世界各地都有，煩也煩死了。

摸索著來到六樓，我膽怯地望著那扇門，當年胡蘭成就是從這里遞了紙條給張愛玲的，我們不敢敲門，畢竟現(xiàn)在是別人家，或許還是個小市民，用上海活罵你一頓你也沒話說。樓梯轉彎處就是陽臺，陽臺下一片繁華景象——據(jù)說張愛玲很孤僻，不喜歡應酬，公寓的陽臺就是她與世界聯(lián)系的惟一場所，怪不得她那么喜歡陽臺我站在陽臺上往下掃描，想象張愛玲從前也是在這里注視著來來往往的電車，注視著那些在對面“百樂門”狂歡了一夜的先生小姐們。就在這一刻，我記住了她，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翻出張愛玲的書籍，我想了解她，我想認識她，我想細細品讀她——聽說她第一篇處女作得了五元稿費，就買了一支口紅：這篇短文是我寄出的第一篇稿子，我不知能不能收到稿費。如果收到十塊錢，我不會買口紅、我只是個平常的小女孩，沒有張愛玲的獨特和才氣，不能跟她學。

像簡愛那樣孤傲

有一天晚上，下著冬雨，天冷得縮手縮腳的，隨乎從老爸書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小說《簡愛》，我不知道它是一部名著，漫不經心往下看，那個叫簡愛的女子的命運一下子抓住了我，讓我一灑同情之淚，也讓我記住了那個叫夏綠蒂·勃朗特的英國女作家。

簡愛是個相貌平常，性格倔強、自尊自愛的家庭教師，自小被寄養(yǎng)在舅媽家中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受盡了冷眼與歧視，后來被送入慈善學校讀書并在那里取得優(yōu)異成績，逐步成長為一位很有愛心又具有強烈叛逆性格的知識女性-我看簡愛怎么看怎么喜歡，在我眼里，她身上放射出一道光芒，像傳說中的神仙，那是她的人格魅力，是精神光輝——簡愛最迷人之處就是和菲爾德莊園主羅切斯特的愛情，她與羅切斯特的身份地位有著很大差別，但她不顧一切地與他墜入愛河，她認為他們是平等的，她知道自己不漂亮，也沒有美麗的衣裙和富有的家庭，但她擁有愛情，愛情是平等的，不分貴賤不分貧富，它就像陽光照在每一個人身上——同時，簡愛又是自尊的，她并不乞求羅切斯特的施舍，強烈的自尊與自愛讓簡愛的感情生活一波三折，她最終選擇離開羅切斯特，離開金錢、地位、名譽，過一種獨立自由的新生活，這也是簡愛個性發(fā)展的必然。我最同情的還有小說中的一個人物海倫，她是簡愛在慈善學校的女同學，雖然夏綠蒂對她著墨不多，但這個天資聰慧性格柔弱的小女孩給我留下難忘的印象，她時常無故遭受老師的體罰，最終因肺癆而死，多么凄滲的結局!

感謝夏綠蒂·勃朗特，她為我們塑造了一個難忘的女性形象，那是一位為爭取自由和平等努力抗爭的女性，同時也向我們暗示著人的一生中，會遇到種種波折與困難，要努力克服，像簡愛那樣不要輕易向命運低頭。這是夏綠蒂·勃朗特的心聲，她的心靈與簡愛一樣敏感而孤傲，簡愛身上有她自己的影子，她出生于一個牧師家庭，姐妹三人長居英國一處偏僻的鄉(xiāng)村城堡中，古老的房子，泥濘的道路，漫長的冬天，陰晦的雨霧，勃朗特三姐妹就生活在這個令人沉悶的環(huán)境中，閱讀寫作，最終她們寫出了著名的小說《簡愛》《呼嘯山莊》——而她們一個個卻像海倫那樣因肺病過早離世，像一朵朵花，冬天還沒來，就在秋風中凋零。

我會一直記住那個叫夏綠蒂·勃朗特的女作家，記住那個叫簡愛的女子，像簡愛那樣自尊，像簡愛那樣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