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蒙

貪官善包裝，江蘇省國信集團原董事長王益民也是這樣。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包裝，他紅袍加身，不僅官至正廳級，還戴上了諸如“省級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省政協(xié)委員”、“金融專家”、“客座教授”、“高級顧問”等一頂頂桂冠。然而，剝去紅袍，除去桂冠，露出來的卻是貪婪嘴臉和丑惡面目。就像清代小說《鏡花緣》中的兩面人那樣，是用方巾遮住了猙獰的一面。

“反戈一擊”露出狐貍尾巴

現(xiàn)年54歲的王益民，大學文化，1970年參加工作，先后任建設銀行銀川分行副科長、副行長、行長，中國投資銀行江蘇分行行長，華夏銀行南京分行行長，江蘇省絲綢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江蘇省國信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

王益民出生在黃海邊一個貧苦的鹽民家庭，長期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他，有著強烈的出人頭地的愿望。往上爬，當大官，成了他的人生信條，追逐目標。

在華夏銀行南京分行行長的任上干了數(shù)年，王益民自我感覺良好，覺得應該提拔。瞧著幾個不如自己的分行長都升上去了，他不由得心急火燎?？扇A夏銀行總行偏偏沒有提拔他，且按總行規(guī)定，分行長在一地任職超過一定年限，還應交流到外地任職，這就意味著他要離開南京。此時的王益民，牢騷滿腹，怨氣沖天，他要學《西游記》里的孫悟空，“老孫去也”！不在你華夏銀行干了。

2000年年初，一個偶然的機會，王益民結識了時任江蘇省委組織部部長的徐國?。戆柑幚恚┑膬鹤有鞊P（另案處理），感到很興奮。他清楚，徐國健位高權重，在江蘇是個說話有分量的人物，只要能攀上這根高枝，還愁仕途不暢！而徐公子則是一塊跳板。于是，他便像麥芽糖似的粘了上去，經(jīng)常與小自己20多歲的徐揚在一起吃喝玩樂，二人很快成了鐵哥們。靠著徐揚的牽線搭橋，他與徐國健相識了。

自結識徐國健后，王益民使出渾身解數(shù)巴結。經(jīng)常對下屬頤指氣使的他，在徐國健面前卻奴性十足，腰弓得像蝦米，平時經(jīng)常往徐家跑，送這送那，從而博得了徐的歡心，進入了他的小圈子。從華夏銀行跳槽時，徐國健曾允諾讓王益民到有上百億元國有資產(chǎn)的省國信集團擔任一把手，可由于種種原因，結果卻進了省絲綢公司。王益民很不滿意，但他覺得，今后要想進國信集團，還得靠徐國健幫忙。他把埋怨埋在心底，表面上對徐更加熱情，并不斷加大感情投入。徐國健喬遷新居時，他讓別人出錢買了一套2萬多元的沙發(fā)以自己的名義送上。此外，他還在賓館包了一間房，專陪徐在此吃喝打牌。討好終得好，徐國健在安慰王益民的同時，又在省里加大了做工作的力度，一年后，王益民終于如愿。

調入國信集團不久，王益民又得隴望蜀，還想將職務往上升。為達目的，他把寶押在徐國健身上，平時經(jīng)常給徐和有關領導寫信，提一些不切合實際的建議，以顯示自己思想解放，敢于開拓；關鍵時刻，更是堅定地站在徐的一邊，以示忠誠。2004年年初，省交通廳原廳長章俊元因受賄案發(fā)被查，徐國健為掩蓋自己與章之間的經(jīng)濟問題，將王益民叫至家中，取出3000美元，要他設法去交給章在英國讀書的兒子。王二話沒說，當即答應。此外，王益民還為徐國健出謀劃策，對抗組織調查，建議徐：“如有人找你談話，你就什么都不要說，到時候我可以幫你說話，把事情說圓?！?/p>

隨著對章俊元調查的深入，徐國健的兒子徐揚也被牽了出來，王益民壓根兒就沒想到徐國健會有什么大問題，繼續(xù)緊跟。章俊元、徐揚相繼被審查后，徐國健的情緒非常低落。一天晚上，王益民特地陪心情郁悶的徐國健到玄武湖邊散步，徐感慨地說：“其他人都不來看我了，只有你老王還想著我，算是知心朋友?！?/p>

2004年6月3日，徐國健的嚴重經(jīng)濟問題終于暴露，被中紀委立案調查?？可降沽?，王益民懵了。此時此刻，他想的卻不是“知心朋友”徐國健，而是那個垂慕已久的副省級官位。他想，這個時候如果站出來揭發(fā)徐國健的問題，博得上面的好感，升遷說不定還是有希望的。

“寧我負人，毋人負我”。曹操的這句名言，王益民最欣賞。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為了升官，他顧不得當初對徐國健的海誓山盟了，決定“反戈一擊”。

事隔兩天，王益民在轉移藏匿好家中的貴重物品后，經(jīng)人引薦，以反腐斗士的姿態(tài)，挾著皮包大搖大擺地來到中紀委專案組，聲稱要揭發(fā)檢舉徐國健的問題。

對王益民與徐國健的不一般關系，中紀委專案組早已掌握，他們希望王多談談與徐不正常的經(jīng)濟往來。可令專案組大失所望的是，王偏偏不談這個，而是大談特談自己在華夏銀行的“豐功偉績”，談因銳意改革而遭到別人的打擊報復，談自己如何受到徐國健的“迫害”。

對王益民的“舉報”，專案組看出了他的不良用心，但為了使王覺悟，決定讓他先回去考慮考慮，然后再談。

本想立功卻碰了個釘子，王益民覺得自己失算了，恐怕難過中紀委這一關?；丶液?，唉聲嘆氣，整夜難眠，并在妻子面前流了淚。但他不甘就此罷休，決定先發(fā)制人，贏得主動。

數(shù)日后，當王益民被帶到中紀委專案組時，只見他將手提包狠狠地往床上一摔，向專案組的同志發(fā)起了雷霆之怒：“你們就是用這樣的態(tài)度對待一個反腐斗士？對待一個優(yōu)秀的企業(yè)家？”在較長一段時間內，他拒不談實質性的問題，態(tài)度極為惡劣。7月中旬，根據(jù)已掌握的有關情況和他的惡劣表現(xiàn)，中紀委決定由江蘇省紀委對他進行立案調查。經(jīng)過幾個回合的較量，王益民身上的“膿水”便流了出來。

表面講廉潔，暗地伸黑手

王益民不僅官迷心竅，對金錢也是情有獨鐘。

與一些貪官不同的是，王益民貪錢還要涂脂抹粉打廉政牌。在單位里他講起廉政來頭頭是道，并多次標榜自己：“在廉潔自律方面我是很注意的，大的方面，個人認為還能說得過去?！睘榱俗C明自己的廉潔，他還舉了幾個例子。在華夏銀行時，有一年春節(jié)前，一個中層干部送給他2000元“拜年錢”，他立即將錢交到行辦公室，并讓人到處宣傳這件事。在絲綢公司，公司給每個領導發(fā)了一張消費卡，消費多少，年終公布。公布時，王益民最少，給人的印象好像領導層中就數(shù)他節(jié)約。其實，他在某大酒店不到一年就消費了20多萬元，平均每個月2萬元，都是在公司財務上報銷。員工因公出差每天有20元的補助，王益民上任后，就將這補貼在處以上干部中取消了，自己帶頭不拿。他說：“我們出差有人接待，有吃有喝，還拿什么補貼！”使人又增加了對他的清廉印象分。

做足了秀的王益民，在廉潔外衣的掩蓋下，頻頻把黑手伸向金錢。

1996年，某服飾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張君（化名）結識了時任華夏銀行南京分行行長的王益民。別看張君年齡不大，頭腦卻十分活絡。他清楚，王益民是個“財神”，只要把這尊“財神”供好了，不愁發(fā)不了財。他的看家本領就是“送”，平時見縫插針送，逢年過節(jié)及時送，除了人民幣還有各種高檔服飾和名牌手表，把個王益民送得渾身舒坦，批貸款的筆特別流暢，僅數(shù)年時間，就批給了他6000多萬元貸款。有了資金滋潤，張君企業(yè)的蛋糕越做越大，不僅做外貿生意，還涉足房地產(chǎn)，賺了個盆滿缽溢。張君發(fā)財了，王益民要來摘“桃子”了。開始，他還有所顧忌，明要不好，便來個暗示：“小張啊，沒有銀行貸款，你能有今天嗎？”聽話聽音，張君心知肚明，準備給王益民送一大筆錢感謝。王益民覺得時下反腐敗正反得厲害，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可不是鬧著玩的，得想個兩全之策，于是便對張君說：“莫急，等等再說。”

后來，王益民與妻子方淑琴（另案處理）商量這件事。他對妻子說：“直接拿錢不合適，可讓張君的公司搞職工股，以你的名義入股，然后再以入股分紅的形式拿這筆錢就合適了?！边@方淑琴也是個貪心之人，欣然同意。當王益民將自己的想法向張君和盤托出時，張連連稱妙，很快辦了董事會決議、認股書及收據(jù)等一系列假手續(xù)。沒過多久，王益民提出要分紅，張君又辦了公司分紅的假手續(xù)，給了王益民21.18萬元的“紅利”。當張君將21.18萬元人民幣的存單送給王益民時，王又猶豫了。他清楚，拿存單，銀行有據(jù)可查，還是不保險，只是看了一下，仍將存單退給張君。

張君深知王益民的心思，為使其放心地拿這筆錢，他動起了腦筋。當時，王益民的兒子準備赴英國留學，正需美金。張君頓時來了靈感，何不將這錢換成美元，到黃牛那兒兌換，銀行無據(jù)可查，王就放心了。

2000年年初的一天，張君將兌換好的2萬美元送給了方淑琴，王益民很高興，對張君說：“很感謝你送的2萬美元，等我兒子學成歸國后到你的公司幫你的忙，報答你！”

嘗到甜頭，王益民的貪欲更熾，發(fā)展到后來，干脆撕掉面具，對行賄者赤裸裸地索要。

南京某裝飾工程公司董事長葉江（化名）原是個小老板，自結識王益民后，憑著善拍會送，也獲得了王的青睞，成了圈內人。王利用擔任行長的職務之便，一手遮天，自作主張，不招標或搞假招標，將銀行辦公大樓和絕大部分營業(yè)網(wǎng)點以及職工宿舍樓的裝修工程讓葉江承接，數(shù)年間，工程總量就達3000多萬元。葉的腰包很快鼓了起來。

瞧著葉江快速致富，王益民心想，要不是我，你小子能有今天，得讓你多出點血！于是，他把葉江當“取款機”，隔三差五地撥弄。

2000年，王益民的兒子要到英國留學，需要不少美金，王找到了葉江。葉江不敢怠慢，很快送來了5萬美元。

讓王行長開口要，葉江覺得有點被動了，華夏銀行的裝修工程多著呢，往后有求于王行長的地方也多，一定要爭取主動。2001年春節(jié)前后，葉江兩次摸上王益民的家門，共送了1.2萬美元。2002年8月，王的兒子從英國回來度暑假，葉江特地在某大酒店備下酒席宴請，飯后又送上2萬美元。

按說，葉江給王益民的美元已經(jīng)不少了，可王覺得還未撈足。2003年年初，他以兒子在英國讀書要換學校為借口，又向葉索要了5萬美元。

這些年，王益民的住房不斷更新，有了新房，就得裝潢，就得添置家具，這就要花錢。王益民口袋里有的是錢，可財迷心竅的他，往外掏錢就像挖心頭肉，還是要葉江來當冤大頭。于是，青云巷一處住房的11萬元的裝潢費，葉江掏了；兩處新房擺放的床、餐桌椅、沙發(fā)以及冰箱、洗衣機等配套設施，葉江包了。葉江一共用了20多萬元。

佛不護腐終遭查處

貪官多迷信，王益民也不例外，自詡讀了不少馬列主義的書、堅信唯物主義的他，為了升官發(fā)財，竟對神佛頂禮膜拜。

撈了大量不義之財后，王益民經(jīng)常提心吊膽，擔心有朝一日東窗事發(fā)。為保平安，他不是金盆洗手，而是祈求神靈保佑，做出了許多怪異舉動。平時常穿紅短褲，說是用來辟邪。他在國信集團的辦公室，正對著省人民保險公司大樓的尖頂，這對常人來說，不會覺得意外，可心中有鬼的他卻把這個尖頂看成是懸在自己頭上的一把利劍。為了驅邪，他買了不少圓鏡放在自己的辦公室，放在國信大樓的房頂上，他說可以用來“照妖”。他的辦公桌前，還有一尊孫悟空揮舞金箍棒的塑像，說是要靠孫悟空“降妖”。

章俊元、徐揚受賄案發(fā)相繼被審查后，王益民膽戰(zhàn)心驚，特地約上張君，開車來到山東泰安，搬回幾塊泰山石，放在家中和辦公室內，寓意穩(wěn)如泰山，為自己壯膽。

南京棲霞寺是王益民常去的地方，逢年過節(jié)他都要去燒香拜佛。為了表示對佛的虔誠，他想作些捐贈，但又舍不得掏錢，便游說張君來做這件事。2003年春天，根據(jù)王益民的授意，張君捐了一座價值10萬元的佛像。沒有過多久，王又讓張花20余萬元捐了兩個大銅象守護山門。兩次捐贈，按說棲霞寺的和尚應對王益民生出好感，可有個法師卻對他印象不佳，并不領情。那是第一次捐贈時，王益民參加完佛像的開光典禮后，在禪房與該法師喝茶論佛。對佛學一竅不通的他，卻班門弄斧，在法師面前高談闊論，顯示淵博。同時他還對棲霞寺的佛事指指點點，擺出一副行家的樣子。法師對他的舉動十分反感，并看出了他心術不正，預言此人雖身居要職，但難得善終。

法師的預言不幸言中，王益民倒行逆施，劣跡斑斑，東窗事發(fā)總有時。隨著靠山徐國健的落馬倒臺，他也露出了狐貍尾巴。神佛難佑腐敗分子，王益民難逃被查處的命運。

審查期間，王益民仍期盼神靈保佑，心存僥幸，執(zhí)迷不悟，拒不交代問題。他收買保安，內外串供，在給有關人員的信中發(fā)誓：“我現(xiàn)在是死了一條心要同他們斗，去拼，我不怕死！”他抗拒調查，惡毒攻擊辦案人員，稱辦案人員是“天下最可惡的人”；“上天是有眼的，龍會抓死這幫鬼人的！”他胡攪蠻纏，出爾反爾，僅給徐國健送沙發(fā)這件事就先后說了5個版本。

在中紀委和江蘇省委的領導下，省紀委、省人民檢察院和鎮(zhèn)江市人民檢察院的辦案人員，根據(jù)王益民拒不交代問題的惡劣表現(xiàn)，集中力量進行外圍取證，經(jīng)過一年多的努力，終于查清案情，掌握了王益民利用職權收受賄賂的大量證據(jù)，將他送上了被告席。

2005年9月8日，鎮(zhèn)江市中級人民法院對王益民受賄案作出一審判決，認定王益民利用擔任華夏銀行南京分行行長的職務之便，在工程發(fā)包和貸款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從中收受和索取賄賂17.2萬美元、價值27.57萬余元人民幣的裝潢和家具、家電等物品以及價值8800元港幣的手表，共計折合人民幣170.86萬余元。據(jù)此，法院決定以犯受賄罪判處其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