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玲芬

根妹從涉外保姆培訓(xùn)中心結(jié)業(yè)后，很快就有了一個上班的機會。雇主是位英國人，姓英格拉姆，姐弟兩人同住，收養(yǎng)有五個小孩。培訓(xùn)中心一個月前就接到他們要雇保姆的請求，但一些學(xué)員一聽家里有五個孩子，雖說工錢不低，大都不想做?？刹皇菃?五個小孩會打會鬧，你前腳收拾他后腳搞亂，怎么對付得過來呀?根妹是個老實人，生怕頭一份工就挑挑揀揀的給人印象不好，就一口應(yīng)承了下來。她私下里打著這樣的小九九：五個孩子是夠煩人，可肯收養(yǎng)五個小孩的人一定善良，苦些累些咱不怕，雇主人好比什么都強!

姐弟倆都不是省油的燈

英格拉姆家有些怪誕：老姐姐莎拉·英格拉姆五十多了，瘦高個，活脫《蝴蝶夢》里的那個女管家。不知是寡婦還是離了婚，反正沒丈夫。弟弟雷蒙德·英格拉姆比他小了幾歲，也沒妻子，白慘慘的皮膚，一臉黑黑的絡(luò)腮胡，鷹勾鼻，眼睛綠幽幽的。根妹看著他就有些緊張，根妹長這么大沒同外國人靠得這么近，她想接觸多了，自然會習(xí)慣的。

英格拉姆家一幢三層樓的大別墅有六百多平方，光衛(wèi)生間就有六個。五個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最大的十四歲，最小才五歲，個個會吃會玩，猴似的滿世界搗蛋。一家七口人的飯菜和一天里換下的外衣，內(nèi)衣、襪子、帽子就有三大筐。天天上午手腳不停地忙著燒煮，下午又一刻不閑地趕著洗熨——他們外國人連背心褲衩件件都要熨好疊乎再收起來。好在根妹身強力壯不怕累，她說咱下崗女工沒文憑沒專長，不就剩下一身力氣嗎?

叫她心里郁悶的是，英格拉姆姐弟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善良之輩，他們收養(yǎng)孤兒，是因為在他們那個地方可以免稅，對待孤兒，其實不過吃飽穿暖而已，不高興時兩姐弟都會很兇地罵他們，所以五個孩子就沒什么好的教養(yǎng)。根妹于是非常地失望。好在英格拉姆先生是公司的CEO，白天上班，接觸不多；那老姐姐成天呆在家里，時不時幽靈般地出現(xiàn)在根妹身后，讓根妹嚇一大跳，然后虎著臉對根妹說：“快!快!要知道，你的每一分鐘，英格拉姆先生都是付了錢的?！?/p>

根妹一開始聽了真是來氣，想立馬走人不干了，可想想自己那上中學(xué)的女兒和收入不高的丈夫，再想想找工作的不易，她心一橫，決定做下去!那老小姐再說：“要知道，你的每一分鐘……”根妹就會唱歌似地接著說：“……英格拉姆先生都是付了錢的——只有猴子才不為報酬干活?！毙睦飬s說：“我學(xué)雷鋒也不挑你們家!”

英格拉姆先生對心靈手巧的根妹非常滿意。根妹之前，他們家換過一打保姆，挑剔的女主人要求高、脾氣壞，一般人真干不下來呢!根妹在英格拉姆家有一個特殊待遇，就是英格拉姆先生常常帶著根妹到處吃飯，而且都是高級的飯館高檔的菜肴。

原來，英格拉姆是個好吃鬼，他這輩子最感興趣的就是吃，一般外國人不吃的鴿子、甲魚、黃鱔一類，他統(tǒng)統(tǒng)照吃不誤。他帶根妹吃，目的是讓根妹吃了學(xué)著在家里做。根妹聰明，一般的菜只要吃過，怎么燒就明白了。時間一長，根妹也看出個大概：英格拉姆每隔一段時間的宴請客戶其實并沒有什么理由，他不過是以宴請的名義讓自己一飽口福!看來，公款吃喝，外國人同樣在行。

根妹在英格拉姆家有兩個朋友，一是小車司機毛師傅。毛師傅是“文革”前的老高中生，英文好，話不多，人也穩(wěn)重。根妹干擦窗、打掃花園一類重活，他只要得空，就會主動過來幫她。另一個是叫戴維的翻譯，三十多歲的海歸派，一身名牌西裝，笑嘻嘻的阿姨長阿姨短，一點沒有架子。

有一回根妹在煲老鴨湯，英格拉姆小姐不滿地嘀咕：“哼，要我喝這湯，我寧可從窗口跳下去。”根妹沒聽懂，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對不起，英格拉姆小姐，你說什么?”

英格拉姆小姐的臉拉得老長：“上帝!我簡直在跟一個聾子說話……你必須努力學(xué)英語，就像毛!”

這下根味聽懂了半句，笑瞇瞇地說：“你說得對，我必須努力學(xué)英文，像毛。但你也必須努力學(xué)習(xí)中文，像這里的其他太太。要知道，你是在中國呀!”

英格拉姆小姐對一副笑臉的根妹不好發(fā)作，皺著眉頭嘀咕：“我討厭中國字，看起來像是魔鬼的符號?！?/p>

正在一旁的戴維不知說了句什么，老小姐紅了臉，一聲不吭地走開了。根妹忍不住問戴維，戴維笑笑，很和藹地對根妹說，“中國人要幫中國人?！备煤酶袆?。

咖啡店密談

這一天，戴維對根妹小聲說了句：“下班后我請你到街對面喝咖啡?！?/p>

街對面有家很好的咖啡館，戴維請她根妹喝咖啡?根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理由。三個月前，有一天她和毛師傅在花園里干活的時候，說起丈夫單位效益不好，被戴維聽見了，戴維熱心地介紹她丈夫進了一家臺灣人開的車行，工資一下高了兩倍，根妹夫妻從此對戴維感激不盡。現(xiàn)在既然戴維請她喝咖啡，根妹不能不去。

咖啡館內(nèi)，放著一首情緒飄忽的薩克斯管曲子，戴維為根妹點了一杯葡萄汁和一塊郎姆蛋糕，唬得根妹連連擺手，“不不，我不餓，您不要破費?！?/p>

“跟我客氣什么呢?”戴維很誠懇地說，“你先生在車行還滿意么?聽我朋友說，他的技術(shù)真不錯哦?！?/p>

“您講得好!戴維先生，全靠您幫忙呀，我們一直在說的，您是我們家的恩人，您……”

“小事一樁。根妹阿姨，別再提了好不好?”

“做人要憑良心啊!要不是您戴維先生托一把，我們哪有今天的好日子!”根妹真誠地說。

戴維卟哧一下笑了，“好日子?你可真——你們家的住房不寬敞吧?小孩考高中升大學(xué)請家教，不花錢?還有，想不想去外國留學(xué)?想不想去境外旅游?上海人現(xiàn)在不是流行去新馬泰玩嗎?”

“啊喲喲，這哪是我們這種人敢想的事?”根妹叫了起來，但馬上看看四周又把聲音壓低了，“說老實話，房子倒是想貼補貼補換大一點兒的，有個舊工房的小兩室……”她突然想到正事，問：“戴維先生，您叫我來，有什么事吧?您說，我聽著?！?/p>

戴維一笑，點燃了一支煙，慢悠悠地開口道：“我先把英格拉姆家的事情講點給你聽聽……英格拉姆先生不是單身漢，他有老婆，不過兩夫妻一直合不來。按他們外國人的作派，早就該離婚了，但至今不離，這是有原因的——英格拉姆曾經(jīng)是個窮光蛋，但他老婆家卻非常有錢，這家在各地設(shè)有多個辦事處的大公司就是她家開的，總裁是英格拉姆的老丈人，幾個副總裁全是娘家的兄弟。上海辦事處只是他們在東南亞的一個機構(gòu)。當(dāng)初結(jié)婚的時候，英格拉姆和老婆辦過一個公證——如果女方先提出離婚，要分一半財產(chǎn)給男方；如果男方先提出離婚或者被發(fā)現(xiàn)有外遇，男方就得不到一分錢財產(chǎn)，只能身無分文地走人。所以，盡管兩人吵得很兇，誰也不愿先提出離婚。英格拉姆先生到中國來，實質(zhì)上是一種逃避?！?/p>

根妹不明白戴維為什么要對她講這些，突然有了不祥的預(yù)感：“……戴維先生，到底要我做什么，您直說好了?！?/p>

“那好，我也用不著再轉(zhuǎn)彎抹角

了。”戴維一笑，彈去香煙上的那截?zé)熁遥拔以谟暨^幾年，英格拉姆先生的老婆是我的朋友，她要我做一件事。這件事做成了，英格拉姆的位置、房子、車子就都是我的了，但要做成這件事，我想來想去，你是我最為合適的伙伴。根妹阿姨，我們可以談一筆交易，只要你肯合作，你就能得到三室一廳的房子、50萬人民幣、外加一家人春節(jié)去新馬泰旅游。”

根妹著實吃了一驚!她努力使自己盡可能顯得平靜地說：“戴維先生，你是我們家的恩人，真有啥事要我做，只要是我能做的，我決計不會討價還價，您何必要許這么大的愿呢?”

“其實說出來真的很簡單——只要你承認一件事?！?/p>

“承認啥事?”

戴維故作輕松地一笑，說：“承認和雷蒙德·英格拉姆先生有性關(guān)系?！?/p>

根妹的血一下子涌上頭部，她要罵娘了!但這些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使她已經(jīng)從一個單純的女工變得比較有頭腦、有心計了。她強制自己耐住氣惱說：“這……哪能說有就有了?”

戴維平靜地笑著、瞇縫著眼睛說：“我又沒要你和英格拉姆上床，好讓人捉奸，只要你在一份證明材料上簽個字就完事了。”

“簽字……不會這么簡單吧?”

戴維笑瞇瞇地從皮包里取出幾張照片，遠遠地給根妹望了一眼。根妹一下就看清楚了：照片上，英格拉姆面帶微笑，和她在飯桌上頭碰頭地說著什么——這分明是英格拉姆帶她吃老鴨湯時，根妹回答英格拉姆說這湯她會做的情景，誰想被戴維偷拍了!根妹眼冒金星，失控似地嚷了起來：“假的!全是假的!”

她的叫喊聲引得咖啡館里的人全朝他們這里看。好在人不多，幾個訓(xùn)練有索的服務(wù)員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又回頭忙自己的事去了。

根妹明白，戴維無疑是英格拉姆的老婆收買的放在她老公身邊的密探!

根妹指著那些照片厲聲問戴維：“這是從哪里弄來的?你心里明白我同英格拉姆是一種什么關(guān)系!”根妹換了個口氣，“戴維先生，你們要收拾英格拉姆，換個別的女人好不好?”

“你以為我的智商會低到隨便找個女人去應(yīng)差?”戴維臉上浮起了陰險的笑，“英格拉姆到了中國，裝出一副清教徒的姿態(tài)，他上海的OFFICE幾乎是清一色的男人，唯一一個女會計已經(jīng)五十多了。下了班，英格拉姆除了上飯店，只往家里跑，這是人人皆知的事實?！?/p>

“這么說，我是英格拉姆對老婆不忠的唯一沒人可否定的對象?”

戴維這回大笑了起來：“聰明!根妹阿姨，你真是聰明極了!”

根妹心里又氣又恨，她當(dāng)然不會答應(yīng)戴維的這個交易，但丈夫已經(jīng)從原單位辭職，車行的收入畢竟高，得罪了戴維，丈夫的工作會保不住的呀!想到這里，根妹口氣軟了許多，“戴維先生，你知道，我是個老實人……這種事，我做不來，只會壞了你們的盤算?！?/p>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的。想一想吧，根妹阿姨。英格拉姆的官司反正在英國打，沒人會讓你坐了飛機到英國法庭去作證，你只要在紙上簽個名字，頂多同律師之類的人談?wù)勗?，有什么難的?后面的事，就不用你我操心啦!你簽字后，從英格拉姆家不告而別，別說英格拉姆想找你也找不著，就是能找著，他應(yīng)付老婆一家都來不及，還有心思對付你?而三房一廳，50萬人民幣，出國旅游，多少中國人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就這么一下子到手了!”

根妹很想說：“這是缺德!”但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為了丈夫，沖動不得!

戴維望著她無聲地笑：“你可以過兩天再答復(fù)我，回去同你先生也商量商量……”

兩難境地

根妹當(dāng)然把戴維說的事和她的老公商量了。雖說英格拉姆姐弟待根妹并不好，但嫁禍于人的缺德事，他們絕對不會做!但不答應(yīng)戴維，老公的飯碗捧不住，家里一下就少了一大筆收入。根妹東想西想，左右為難，心里愁云密布。

兩天很快過去了，這天是雙休日的星期天，星期一上班，根妹就會遇到戴維，這是他給她的最后期限日。晚上，毛師傅突然找上門來了。根妹現(xiàn)在看到同英格拉姆有關(guān)系的人不由自主地要害怕，她猜度著毛師傅登門的用意，以守為攻地等著他先開口。

毛師傅見根妹懷有戒心，單刀直入地問：“戴維找過你了?”

根妹心頭一緊，她以為毛師傅果然是為這個笑面虎來做說客的，便問：“你怎么知道的?”

“他也找過我。他把與你談話的事全告訴我了?！泵珟煾档幕卮鸪龊醺玫囊饬?。

根妹一怔，不知怎么接口好。

“戴維要擠掉英格拉姆，靠你這張牌是不夠的?！泵珟煾滴鵁煟f，“就算你咬定與英格拉姆怎么樣，英格拉姆不承認又如何?所以，他要有證人。”

“就是你?”

“對!我，還有他?！?/p>

“那你答應(yīng)了?”根妹直瞪瞪地望著毛師傅。

“我沒答應(yīng)?！泵珟煾祿u搖頭，“我想知道你的態(tài)度——我不知道該不該這樣問你?！?/p>

根妹嘆了口氣，“毛師傅，你說我是這樣的人嗎?”

“可戴維告訴我你答應(yīng)了。因為你先生……”毛師傅說。

根妹火了，嚷了起來：“毛師傅，你要是相信他的話，你現(xiàn)在就好從這里出去了?！?/p>

毛師傅反倒笑了，“我要是相信他的話，今天還會上門來么?”

根妹一愣，倒忍不住也笑了：“是啊……毛師傅，就算我答應(yīng)了戴維，我老公肯答應(yīng)嗎?我老公是共產(chǎn)黨員，他在是非問題上特別一本三正經(jīng)，較起真來六親不認!我總不能不要我老公了對不對?”

毛師傅點點頭，“做人就該這樣子。其實，我早就該把戴維的事告訴你……你沒看出來，我同他從來不多啰嗦?戴維的壞，就壞在‘吃兩頭!一方面，利用他是上海人的種種方便，取得總公司對他的信任，另一方面，又和英格拉姆悄悄聯(lián)手，背著公司做手腳、撈好處。比如他們家的那幢別墅，就是戴維出的鬼主意，用自己姐夫的名義先租下來，再用高出一倍的價格轉(zhuǎn)租給公司，中間的差額，除了給姐夫一點點，他和英格拉姆兩個人四六分成，每個月要好幾千美金呢。英國總公司天高皇帝遠的，哪里知道里面做了手腳?”

根妹天真地問：“這一回，英格拉姆要同她翻臉了，他就不怕被英格拉姆咬出來啊?”

“咬出來?英格拉姆拿的是大頭，不是自己先要把這些黑錢全都嘔出來?再說，就算戴維被他弄臭了，也是鷸蚌相爭，公司得利，他英格拉姆才不干呢?！?/p>

“英格拉姆同他老婆的事，毛師傅你怎么知道的?”

“戴維一來就講給我聽了。他先是小恩小惠地同我套近乎，后來就露骨了，要我?guī)退⒅⒏窭废壬惺裁词戮徒o他打小報告——英格拉姆在上海人生地不熟，身邊離不開人，除了他，就是我。他去了哪里、找了誰?我還有不知道的?

根妹氣咻咻地說：“這種人，吃里扒外，坍中國人的臺!”

“中國人外國人，都有好人與壞人?！泵珟煾嫡f。

根妹嘆了口氣：“不瞞你說，我是一不小心陷在糞坑里，拔腳都是一身臭。戴維幫我老公介紹了一份工作，我

回絕了他，老公的飯碗肯定要敲掉了，他辭了職，又到了這年紀(jì)……”

毛師傅馬上說：“這事好辦?！?/p>

根妹愣住了：“怎么會是……好辦?”

“他不是說要同你談一筆交易嗎?你也同他談一筆交易——這叫接招出招!”毛師傅胸有成竹地說……

接招出招

這下輪到根妹請戴維喝咖啡了。還是老地方，還是老時間。

戴維見根妹主動約他，以為她答應(yīng)了，笑瞇瞇地看著她說：“根妹阿姨果然是聰明絕頂?shù)呐耍嗟们搴恰覀円黄饋硎帐坝⒏窭罚@個英國佬也是活該、自作自受哩!”

根妹卻說：“戴維先生，那件事，我不想做。”

“房子、鈔票，還有旅游，不想要?”

根妹搖搖頭，“不是每個人都把房子、鈔票看成最重要的。戴維先生，我們的世界同你不一樣，所以我心安理得地過我的窮日子，只好叫你失望了?！?/p>

戴維真的很失望，他掩飾地喝著咖啡，好一會才開口說：“根妹阿姨，這本來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愛麗絲，就是英格拉姆夫人指示我這么做的。要完成這個工作也不算太難，我看你這么能干的女人，應(yīng)該過得更好一點。再說，英格拉姆他們欺你太甚!”

“那我謝謝你的關(guān)照，就算我不識抬舉好了?！备没貜?fù)得十分干脆。

戴維依然笑著說：“難道就沒有商量的余地了嗎?憑良心講，我是一直蠻肯幫你忙的。像為你先生介紹工作的事，你們知恩報德，口口聲聲要謝我，現(xiàn)在，就不肯幫我這個忙嗎?”

“這個忙，真的是幫不上的?！?/p>

戴維臉上浮起一絲冷笑：“要是我現(xiàn)在不高興了，你不怕你先生的工作有麻煩嗎?”

“是呀，我怕的，我老老實實告訴你戴維先生。”根妹胸有成竹地說：“他要是現(xiàn)在被車行炒了魷魚，沒了收入，我能不怕?不過，我料到你會這么說的!所以，”她抬起頭，望著戴維說，“戴維先生，我也想同你談一筆交易?！?/p>

戴維眼睛一亮：“哦，請講?！?/p>

根妹從包里拿出幾張紙片，一字一句地說：“我老公在車行做得好好的，如果車行老板沒理由炒了我老公的魷魚，那么，戴維先生，我就立即把這個，寄往你的英國公司總部!”

說完，她將那幾張紙片放在了戴維面前的桌子上。

這是寫有真實戶主的水電費單據(jù)及溫莎花園的全英文租房廣告。

戴維閃電般地將這幾張紙片一把抓來，捏作一團，臉色剎那間變得青黑。

根妹站起身往外走，一邊說：“用不著這么激動，戴維先生，這些只是復(fù)印件?！?/p>

戴維眼睜睜地望著根妹出了大門，捏著紙片的那只手，青筋暴凸，不住地顫抖……

直到現(xiàn)在，根妹還在英格拉姆家里做著保姆。這倒并不是因為正直的根妹幫了他們一個忙，事實上，英格拉姆姐弟至今也不知道那件事。英格拉姆姐弟終于在天長日久中看清了根妹的能力和人品。

根妹這樣的保姆本來不可多得。小區(qū)里有好幾個外國主婦知道英格拉姆小姐待人不厚道，明里暗里地來挖“墻角”，希望根妹跳槽去她們家里做。英格拉姆小姐怎肯放手?

根妹說這姐弟倆也是紙老虎。她還是老脾氣：只出賣勞力不出賣人格，該做的，絕對做好；該爭的絕不讓步。英格拉姆從根妹身上領(lǐng)教了中國勞動婦女的尊嚴(yán)，反而敬重她了，怕她被別人家挖走，給她連長了兩回工資。根妹在小區(qū)的涉外保姆中收入排名第一位。

至于戴維，不知什么原因早就離開了英格拉姆，誰也弄不清他干什么去了。

責(zé)編章慧敏